方长老的意思,无非是觉得这个事由,这个结果,有些不让人满意?
他开了这个口,元屏只得又闷回去,同情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赤鹤身上。
金兽香炉置身事外般的自顾自渺着青烟,偏偏那金兽的眉眼勾勒得有些傲,赤鹤对上它,忽觉是不是应该替自己争口气?
她言辞尚未拿捏的好,芷水已向着方长老欠身又行了个礼,端端道:
“师傅和师姐惦记我,是芷水的福分。但我与小山神同是在崇明宫谋事的仙僚,她亦没有理由害我。再者而言……此事,说白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赤鹤眨巴眨巴眼,这,这还是那个与自己在青崖山斗嘴的芷水么?
然一码归一码,她倒真的挺感激芷水帮她说了句实话。
一直沉默的苍松长老眼见事有和缓,秉着敌对当前不由内讧的原则,清了清嗓站出来道:“我看此事或许当真是误会。不过刚刚芷水姑娘说后山出现怪物?那究的是个什么怪物?”
他这个和事老当得及时,元屏不擅人世,逮着这个机会接他的话头问道:“鹿晨山好歹是肃静之地,什么怪物能袭至后山?”
芷水面露难色,弱弱望了望赤鹤,踌躇道:“当时我已经吓得懵了,具体事宜,倒还要问问小山神才清楚。”
话题转得太快赤鹤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才的事虽说分明是关着她和芷水,然她两师妹一来一回,自己倒真真成了个旁观者。
话题既已带至此处,赤鹤只得将袖中的两个香囊相继捧出,又道:“其实这个东西,我已经见过两次。上一次是与九儿在池边的时候,但是不知为什么,九儿好像看不见它……”
元屏踱至她身畔,接过那两个香囊,左右研究起来。
“你说那个东西每次消失,就会留下一个香囊?”元屏比她高出许多,此刻略略颔首将她望着,长辈的姿态拿捏得很足。
赤鹤十分肯定的点点头,元屏默了一时,回身将两个香囊分递到到二位长老手中。两位长老没多说话,只是相看一眼,也不知是看出了个什么头绪。
“若照你如此说,那这个香囊该是它的一个托体。”苍松长老顺了把胡须,将香囊搁在一边。
“托体?”
她好像从没听过这个词。
苍松点点头:“香囊并非这怪物的原身,或许他的原身此刻正被禁锢着,又或者是因着别的什么原因暂还不能现身。由此便分出一些力道来这香囊上作祟。”
赤鹤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香囊一事算是有了个解释,但由何梁九儿却看不到那个怪物,饶是元屏也给不出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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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先按下作罢,芷水落水一事也就此不了了之。大抵是薇萧此番着实伤了他师傅老人家的面子,临了还被方长老训斥了几句。
但对赤鹤造成的误会,却没一个人站出来道个歉表个态。
好在她本身也不大在意,只盼薇萧、哦不,是这师徒三人再不要来牵扯她就谢天谢地了。
事了时辰还尚早,她先回了屋内。彼时云汀并不在房中,喝了两被凉茶才想起他早被元屏支到金塔那边去了。要问他什么,也是晚上的事。
房门未关,就在她举着杯子准备喝第三杯凉茶的时候,从门扉间探了半个脑袋出来,来人还吹了个口哨引着她的注意力。
“九儿啊。”
这世上有的事是很奇的。比如有个人整天是板着个脸不苟言笑的,或许与他待的长了,自己的心绪也会跟着沉一些。
但如果有个人每天都是无所畏又无所谓的,同她在一处,心情自然也会好得多。
梁九儿,大约正是这样的人。
眼前这张不谙世事的脸来得很巧,她正嫌没人说话。
该是听闻了芷水的事情,梁九儿整个人也变得蹑手乖巧起来,踱到她身畔从兜里捧出几个果子,大方的往她面前一送:“我刚刚摘的,也不知味道怎么样,不如你尝尝?”
其实她开口,陪自己说话,赤鹤的心情早好了大半了。
“你又去松林了?”
果子不算大,一手就可握下,果身橙黄,看着倒很讨喜。
她毫无防备的把果子往嘴里松了一口,酸涩中带着些果香,其实算不上好吃。大概做成糖蘸的会比较合适,就这么干吃委实有些牙倒。
梁九儿本来兴冲冲的盯着她把果子塞进嘴里,刚想点头应一句是我摘的,忽而想起了不对劲的地方,惶急的失声捂住了嘴。
这反应……赤鹤觉得不大妙。
“好……好吃吗?”
她笑得不太诚实,赤鹤慌了。
“还,还好。”
“那,那个,剩下的就扔了吧。”梁九儿讪讪咧出一个笑来,说着就攀上她的手,将剩下的那一半果子抠回自己手里。
这个娃娃,是不是没戏?
或者刚刚她吃的这个,其实是个有虫的?
只是她没大看得清?
赤鹤勉强把嘴里的果肉咽下,迟疑道:“你,这果子是不是没洗?”
似乎不能平白遭人冤枉一般,梁九儿面色正经道:“洗呢,自然是洗了的。”
哦,是干净的。
那就不怕了么。
说来这果子好像还有些回甘?
于是赤鹤又抓起另一个往嘴里又塞了一口。
“那是怎么了?”嗯,这第二口,倒是不那么酸了。
梁九儿没拦住她,又攀上来把她吃剩的半个抠了回去,并诺诺道:“你知道的,我是很讲义气的,对不对?”
一般逢人这么话里有话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她。
但对着梁九儿她做不到不搭理,只能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
“义气这个词嘛,向来是对着朋友的,你再说对不对?”
赤鹤觉得自己胃不太舒服。
“你是我朋友嘛,朋友出了事,我当然是要帮一帮的。”
这回赤鹤没应她,她有些干的咳了一声,凛然道:
“我见着薇萧她们欺负你,就想替你报个仇来着……不过,这个果子,我好像弄反了……”她干干笑了两声,又小心翼翼道:“你现在,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话说完,赤鹤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根本来不及应她什么,捂着嘴直直夺框冲了出去,梁九儿很是慌张的喊了两声,看着桌上剩下的几个果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完了……我这脑子啊!”一边自怨着,一边遑紧跟着赤鹤的步子追出屋去,而刚才还气氛融洽的厢房里,只剩下的几个野果还在桌上楞楞滚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