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着那几个野果子的罪,多年来不曾闹过肚子的赤鹤算是透透的挨了一回。
她直吐得脸色煞白才算是平静下来,由梁九儿搀着回到屋里时,云汀和金墨已经候了许久了。
看来神仙就不会生病这句话,委实的欺人。
若有机会一定要把此事写进册子里,已警后世门生,不是修成了仙,就万事大吉了。
云汀一见她这副恹恹的样子,以为是盘连谷的两师妹又做了什么,气冲冲的就要去对门讨个说法。
赤鹤拦住他,没气道:“这回这事,真不是她两个……”
“那能是谁?下毒这事儿,怕也只有她俩做得出来!”云汀有些急,话说的难听了些。
“没下毒啊……不是,你这样吧,实际是个偏见。我看你往常挺稳重的,带着偏见看人,不好,不好。”赤鹤拉他近身,想拽他坐下,但他闷着口气在心里,任赤鹤怎么拽他他也不动。
这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而且梁九儿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赤鹤心下同情了自己一阵,又说理道:“我自己贪嘴吃错了东西,怪不得别人……虽然这果子是别人送到我面前的,但我不张嘴,也没这事是,对不对?”
她觉得自己瞎掰的能力又胜了一筹。或许改日可以找元屏论一论?
“什么果子?”云汀压根没注意到她自豪的本事,只从话里拣到了重点,把赤鹤问得有些哑。
算了算了,就自己这张嘴还找元屏论一论。
她本就是怕他们责备着梁九儿,才把理往自己身上靠。
结果还是说漏了。
梁九儿闷了许久,终于低低应了一句:“是我摘的果子……”
云汀也哑了。
赤鹤不露声色的与他对了一眼,脸上明显写着一句话:
你看吧,让你别闹你还闹。
难堪了吧。
金墨被梁九儿应的这一声噎得有些呛,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免不得怪罪梁九儿几句。
或许是话说得重了些,诸如不懂就别乱摘,上次你也摘了毒菇差点误食之类的云云。
说得梁九儿一双眼睛盈盈叠着些泪,赤鹤素来见不得别人眼里有水珠子,这边慰了金墨一句,自责说也怪自己贪口,此事才算作罢。
但梁九儿的脸色到底好看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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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今天,薇萧又……”金墨问起了今日的事,赤鹤摇摇头,示意没什么,又道:“不过我觉得奇的是,芷水居然没有帮她师姐,反倒还帮我说了话。”
金墨点了点头,应道:“听闻她二人关系似乎不大好。”
关系不好,赤鹤也是看出来的。
但关系再不好,还能把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她这个外人?
梁九儿没参与他们的对话,坐在一旁闷闷呷着杯子里的水。
云汀剥了一搓瓜子仁渡到赤鹤手里,不经意问道:
“对了,那个香囊你问元屏了么?”
香囊二字刚出口,赤鹤就差点被嘴里嚼了一半的瓜子仁噎着。
好在她练了几分淡定,偏头朝着云汀挤了一阵脸色,使得他最后几个字,有些匿了声音。
这事她刻意瞒着梁九儿,因解释起来,实在麻烦。
奈何被金墨训了一顿,虽说闷在一旁赌气,但一双耳朵却一直是在桌上的。
且她情绪本就不好,现在算是找了个发泄的口子,那团攒了很久的泪珠子终于憋不住,冲着赤鹤赌气道:“你又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
赤鹤吐得有些虚,此时拉她的力道自然没那么大。梁九儿甩手挣开她,哀道:“好啊!反正我就是外人嘛!对吧!”
话罢,颇为悲壮的抹了把眼泪,竟是再不管不顾众人,夺框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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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云层后,隐着一汪玉蟾。暖亮的窗纸破开静谧的四空,使得清亮的夜,多了一分恬然。
熏了苏娥香的屋子里,掌着一方小烛灯。云汀趴在桌上有些犯困。而身旁的赤鹤正有一勺没一勺的挖着碗里的白粥。
因她白日里受了一番折腾,云汀扣下了小厨房送来的酱肘子,改成一碗轻薄的白粥,配着两碟没甚荤腥的小菜。
清淡得让赤鹤觉得,大抵自己并不是一只猫吧。
猫,该是食肉的啊。
她用小勺刮得碗沿叮当作响,云汀把头换了个方向,抬眼望了望她的碗,淡淡道:“吃得挺干净。”
嗯,虽说没什么荤腥,但该填饱的肚子还是要填饱的。
嘴上说着不乐意,实际却很怂。
一怂,一碗粥就下肚了。
“也不知道金墨哄得怎么样……你没见着我跟你使眼色么?”她还在挂念着梁九儿的一团闷火,戳了戳云汀。
云汀把趴着的腮帮子撑起来些许,眨巴眨巴眼望着她,多有些讨好的意味:“我哪知道这些事你竟都没和九儿说……”
似乎是感受到赤鹤凌厉过来的一道目光,他匿了声音改口道:“怪我,你说我平常也算挺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会疏忽了呢?怪我怪我……”
他话里不胜唏嘘,其实赤鹤如何听不出来他这是在糊她,却跟着芸芸叹了口气,应道:
“星女的过往,咱们就没同她说过。再者生魂一事,咱们还是瞒着她。此时若要解释起来,必然又要牵扯许多……”
她喝了口茶,愣神道:“你说为何我看得见,她却看不见?或许她生魂归位归得不太彻底?五感之中,缺了那么一些?”
这也不是不可能,此前也有册子记载过,生魂归位之后,是有些人较之从前有些不同,需要适应适应的。
云汀揉着头穴,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今日他有些乏,白日里又闹了这么一出,现在话并不算多。
看着他疲的样子,赤鹤恍然想起芷水同自己说的事,于是凑过身去,殷殷问道:“你之前回崇明宫,是不是遇上了芷水她们?我今日听她说,你那段日子,似乎伤了元气,但你从未跟我提过……”
云汀手上顿了顿,移眼把她望着。
她眼色还是那么好看,他淡淡芸出一个笑,把她鬓角的碎发拢了拢,应道:“什么时候的事?我不大记得。”
“你……”
“今日累得慌,你可还要喝甜汤么?”
赤鹤摇摇头,他又闲聊了些别的,顺手将她的碗筷收了。又化出一盆热水来,催促着赤鹤赶紧洗洗睡了。
或许他今日不想说这个事,那改日再问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如此想着,赤鹤也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顺从的入了他化出来的热水,又顺从的在他上塌之前抢了个好位置,做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