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糖果子,无辜辜沾了许多灰尘。
金墨怀抱着梁九儿稳稳落至地上,事发突然,她倒也能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的定定看着金墨的脸。
满眼的柔情简直像要溢出来。
而适才弹出石片击落梁九儿乌剑的,却是此时正在安慰赤鹤的云汀。
若非亲眼所见,他委实难以相信梁九儿真的会与赤鹤刀刃相见。
且招招凌厉。
没等他二人多叙一句,只听一旁金墨的方向却又传来了急唤:“九儿!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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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简却干净的小屋内,暖暖燃着两盏澄黄的烛灯。
榻上是闭目昏睡的梁九儿,身旁坐着的,是一脸担忧与复杂的金墨。
此情此景,好像之前在鹿晨山上一样,没变过,也没改过。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赤鹤立在门廊外看了许久,想上前换他去歇一歇,却想到当初在鹿晨山上,他就是尝不到累的。
大约这个时候的他,也是不会觉得累的。
思来想去,赤鹤只得拽了拽云汀,相继绕到后厨。
九儿曾经是喜欢吃她煮的面,不知道她现在还会不会喜欢。
几人的心绪此时都有些沉闷,云汀看着她一深一浅漫无心思的切着菜叶,担心她一时失神切了手,遂过去接下她手里的菜刀,温言道:“我来吧。”
赤鹤浅浅笑了笑,手也闲不下来,退到一旁做着别的事。默了一时,又张口道:“其实她向我拔剑的时候,我不是没想过还手。”
她嗓音空空的,破有些疲倦:“可每次我对上她的脸,手上就没了力气。”
彼时云汀已经利落干脆的切完了手上的菜,回首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话,当讲还是得讲。于是他擦了擦手上的水气,踱过来对她道:“我想这话现在或许在你耳朵里是不中听的,但是再不中听……”
赤鹤将菜丝下到滚开的水里,又挪眼看着他。
云汀拿捏了一阵措辞,续道:“九儿她现在,心里根本已经没有往日的情谊,你不是不知道。你若是次次退让,只能越发滋长她体内的黑弦。”他神情格外严肃,笃定道:“要真是想帮她,就不能再心软了。”
心软。
赤鹤颤了颤唇,彼时滚开的汤水腾起一股沸热的蒸汽熏上她的手指。赤鹤吃痛的缩了缩,下意识的将手指包含在嘴里。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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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端乘着新煮好的面条,再回到房间时,金墨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守着梁九儿。
他现在的心事,也不比她轻。
赤鹤与云汀对视一眼,相继步入屋内。云汀直走他身边,揽上他的肩头道:
“你不如陪我先去外面吃点东西?这里嘛,暂交给赤鹤你还不放心?再说了,你个大男人的,做这些活总不如她姑娘家细致。”
云汀半拉半劝的将金墨从位置上拉起来,将他原本想要拒绝的话通通憋噎回去,丝毫不给他拒绝的余地。金墨只得随着他去,走出半截,扭身又对着赤鹤道:
“如果有什么事,你就叫我。”金墨既忧心着梁九儿的伤势,又担心她醒过来之后同赤鹤一言不合又做了糊涂事。本想同赤鹤倒个谢的,揶揄了半天,也只揶出这十个字。
赤鹤点点头,劝他放心。自刚刚后台那一幕,她多少也明白,在他们之间能稳住梁九儿的,或许也只有金墨了。
二人走后,赤鹤从一旁的水盆里涮洗了一方帕子出来,细细揩上梁九儿的脸。
心软这个词,其实不太好。
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赤鹤的眼神黯了下来。
九儿,我多希望你能好起来,你知不知道刚才金墨守着你的时候,我脑子里满都是鹿晨山上的情景。
黑弦只要没有我的精血滋养就会慢慢削弱,到时候你就会好起来的,对吧。
赤鹤收回手,心头百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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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鹤……”
这声音虚虚弱弱,却是从榻上传来的。
一声软语,赤鹤的心也跟着陷了下去,轻轻把她看着,道:“可还不舒服?不如起来吃些热的。”
梁九儿眼神空空的,总觉得是缺了些什么:
“你煮了面么?”
赤鹤点点头,正准备应一句这是在流心岛上你喜欢吃的面,还未及开口,却又听梁九儿续道:“我不想吃面。”
赤鹤微微偏头,凑近她一些,毫无防备:“那你想吃什么?”
梁九儿眼底动了动,眨眨眼道:“我想吃什么,你不知道么?”
她声音虽然依旧绵软,却像一块重石沉沉砸在赤鹤心上。
赤鹤木然的收回手,没有应话。
梁九儿见她没反应,大概是有些急,撑起半边身子道:“我只要一口,你知道我现在脑子里有多痛吗?”
赤鹤望着她,满眼尽是怜惜:“九儿,你该把它拿出来。”
梁九儿怔了怔,道:“拿出来?怎么拿出来?!”她喃喃絮着:“拿出来,我就没了能与你相抗的东西,你又会像耍猴一样将我耍得团团转!”
被人误会,尤其是被挂心的人误会,这滋味委实不是一个酸涩能形容的。
赤鹤蹙起眉头,涩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耍你……你若是不想见我,取出黑弦之后,我自然离你远远的,此生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没有?你没耍我?!”梁九儿瞪起眼睛,切齿道:“纵使你再不出现在我面前,你于我造成的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说着,梁九儿就要挣扎起身,赤鹤赶紧上前搀她,她挣了挣躲开,一字一顿又问道:“我要吸你的血,你给不给?”
赤鹤亦铁下心来,没接她的话,而是转手抬起了一旁桌上热腾腾的面条,努力镇定道:“我喂你。”
“走开!”
梁九儿怒急,挥手一把将汤面的掀翻,滚烫的汤汁清势泼在赤鹤身上,素瓷的面碗也在石板地上砸了个稀碎。
赤鹤的手被烫的辣痛,说没脾气是不可能的。而云汀与金墨亦听到动静纷纷奔至屋里来,看着眼前这一团糟,皆紧起了脸。
云汀上前来用帕子擦了擦赤鹤的手,赤鹤阴沉着脸,没说话。梁九儿兀自翻身下床,跌跌就要往门外去,金墨拦她不住,犹豫之下,还是决定随着她一起出去。
临出门前,不忘回首十分抱歉的深深看了眼赤鹤。
“疼么?”
云汀将她的手清洗干净,还无暇去顾忌地上的一片狼藉。
其实痛倒是不痛,其实面汤隔着衣服撒下来到她手上时已经算不得很烫了,只是……
赤鹤低头望了望身畔那摊还有余温的残食,芸出一口气,苦笑道:“只是可惜了这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