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晦暗的情绪持续到了第二次开庭,威廉伯爵还以为辩护律师会找到些决定性的证据,结果到头来菲利普先生只是念了一篇冗长的不知所谓的犯罪嫌疑人精神失控后攻击性会成倍增长的证明报告。
那篇报告光是理论部分的陈述就念了将近半个小时,听到最后,因为剧情并未反转而暗暗松了口气的威廉伯爵都因不耐烦气笑了。
等到菲利普先生宣称自己已经论证完毕,威廉伯爵以女性的攻击性即使受到了最大的激发也不可能就此拿下神智清醒的两名成年男性为由,第一时间敲响了锤子宣布证据不足,暂时退庭。
这下不只是苦心做出论证的菲利普先生,连他背后为他出谋划策的陪审团们都惨遭了滑铁卢。
他们一言不发地鱼贯而出,憋闷地情绪在他们之中蔓延。为了转移这种不利的情绪,他们集体通过了一项决议:向导致本次事故的帮凶施加惩罚,至少这不需要经由大法官阁下的首肯不是?
至于帮凶是谁,那就没有人会比卢卡斯先生更清楚了。
在翻阅各类簿册的时候,他找到了一部分黑账,里头记录了推事官是如何与吉米商铺的吉米先生勾结在一起,将已经送入济贫院的救济物资又偷偷运出来转手售卖的。
当初得知这件事时先生们就已经出离愤怒了,但因为他们的首要目标是要营救济贫院的穷苦孤寡,所以这件事也就稍微搁置一边。但现在既然他们已经没有其他要紧事情可做,那么惩戒吉米先生一事也就可以摆上日程了。
其实说起来吉米先生的所作所为也足以上诉法庭得到裁决,但一来,大法官阁下拖延的态度已经让众人产生了不信任,二来,吉米商铺的老主人老吉米深受众人尊敬,先生们看在老人家的份上,也不愿意将他这个同姓的女婿置于死地。
因此,最终大伙儿得出的结论是:所有人联合起来在米迦勒节前就把以往的账单结清,从今往后拒绝购买任何吉米商铺出售的东西。
吉米商铺在本地经营了半个世纪,不止负责了普通居民家里的日用杂货,像是皮帽、衣料、丝带、茶叶等的供应,还同时承揽了本地上流社会一应额外需求,哪怕处在同一个镇上的其他小店,除了邮局、客栈、酒馆这些独立成账的铺面,连鱼铺里供应的新鲜鱼肉都是经由吉米商店代为采购,统一送货,最后才形成的总账。
基于吉米商店过去几十年的良好信誉,所有麦里屯中使得起钱的人家,为图方便,无不是这样干的。所以下了这样的决定,众人的牺牲也是颇大,至少以后家庭日常采购就没有这样便利了。
虽则如此,但有一句俗语说得好——太阳离了谁第二天都得照常升起。没过多久,就有人想出了新的办法,而贝内特家就在第一批使用新办法的人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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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丝,快把门打开,出来帮忙把羊腿搬进去。”女管家希尔太太的声音从厨房小窗外传来,贝丝一听,答应着将正在揉面的双手往围裙上一搓,就跑了出去。
希尔太太手中正拿着一份单子对着板车上的货物一一清点,她抽空回头扫了眼被她召唤来的女仆和厨娘。
一看到贝丝的围裙,希尔太太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严厉地瞪着她道:“围裙不是抹布,没有下一次了!”
粗壮的贝丝被她这么一瞪,受惊地猛低下头不敢吭声。等希尔太太再度转过身去与来人核对清单,贝丝才悄悄抬起头,跟站在一旁,贝内特太太的贴身女仆玛格丽塔一起,窃笑着吐了吐舌头。
“别傻站着,都来拿东西。”
随着女管家有力而短促的命令响起,女仆们再度绷紧了精神,一一上前从站在马车边的男仆和伙计哪儿,接过自己该领回去的东西。
从上个星期一开始,吉米商铺的货车就不再被允许进入贝内特家位于国道分叉口上的主宅,当然靠近山边的农场乡舍也不被允许接近。如今贝内特一家所需的日用物资,都是联合镇上有身份的先生们,经由老货栈商人现爵士卢卡斯先生以及伦敦的嘉丁纳先生,通过各种的渠道,直接供货。
一开始的时候,太太们总在抱怨,让这样半敞开式的大板车每天行驶在优美但狭小的乡间小路上,实在有碍观瞻,还不太方便。但半个月过去后,当太太小姐们渐渐从联合供货的廉价便利中尝到了甜头,发现只要在小册子上勾勾羽毛笔,就能让最新鲜时髦的伦敦货快速来到她们的身边,她们所有的不满和迟疑便都统统化为了乌有。
而一旦连来自女士们的阻碍都消失,上行下效,连根本不知晓这股动向确切原因的一般人家,也渐渐舍弃了吉米商铺。他们不然选择关顾其他小店,不然就直接选择加入联合采购的行列。
镇上唯一一家杂货铺在这样无孔不入的压力下,客户不断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着。
此时此刻,贝内特家的仆人们在将主人家的东西都归整清楚后,又都一窝蜂地出去挑拣自己所需的小东西,而希尔太太见东西都齐全了,便也没有再出面压制她们的行为,她自行向女主人回复去了。
女仆们见她一走,也就更加放心大胆的挑拣起来。
“比尔,下次给我带一个那种可以装针线的小镜子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玛格丽塔小姐,只要是您想要的,热心的比尔都会送到您面前。”
贴身女仆听到这话,当下满意的瞟了他一眼,算是对他的殷勤的回报。
贝丝看到这两个在调情,故意咳嗽了一声说:“谁知道你下回还来不来。”
“您这是怎么个意思,贝丝小姐?”
贝丝竖起那只胖嘟嘟红彤彤的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得意地笑道:“老吉米回来啦,小子。”
玛格丽塔原本因为贝丝最近与上面三位大小姐比较亲近,所以以为她会有什么额外的小道消息,一听她说这个,立马傲慢地冷笑了一声:“谁还不知道老吉米回来啦!”
贝丝被她这一抢白,一张又红又胖的油脸更加油光发亮,她不服气地高声道:“我说的是老吉米来拜访老爷的事。”
比尔听到这话,连忙靠近了些。
而玛格丽塔还不等她得意,便抢白道:“那他确实见到老爷了吗?我一直跟在太太身边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咯咯,太太并没有那么早起来,我说的是今天早晨很早时候的事,你跟着太太在楼上,怎么可能知道?”
贝丝不甘示弱地反驳了她去,把玛格丽塔气得咬牙,她把一双狭长的眼睛瞪得老大,又将怒气发泄到了老吉米身上说:“也不知道这老东西三天两头跑这儿来做什么?”
比尔被她这一提醒,不禁忧心忡忡,他也跟着叹气道:“那我以后还能不能来了。”
“那并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艾比在一旁听了许久,公正地说道。
比尔听在耳中,却并未放在心上,谁能放得下到嘴的肥肉,听到也巴不得没听到呢。
最后还是好心的贝丝安慰住了他,“老爷并没有答应他哩。”
“你又知道。”这回大伙都转过头来看着她,而她也非得说出个一二三来不可了。
这回她倒大可以胸有成竹:“我见到伊丽莎白小姐送她出来,我那时刚从厨房往外走,手上还端着玛丽小姐要的面包和一壶牛奶。我亲耳听到伊丽莎白小姐跟他说,‘吉米先生,您还是先回去吧。事情是您的女婿一意孤行造成的,镇上所有先生都知道,就算您说服了我父亲,也并不足够。’老吉米先生听到这话就垂头丧气走啦,我亲眼所见,谁敢说我说谎!”
贝丝说话时,激烈的情绪让她的胸脯都一颤一颤的抖动,但是没人在意这些,只有年轻的比尔先生因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而喜形于色。
“谁说你说慌了,只是我们也疑惑的很,到底是因为什么事闹成这样,先生们都知道,你又知道么?”
玛格丽塔到底棋高一着,这样一问,贝丝哪里还骄傲得起来,哪怕再怎么想犟嘴,她也只能翻着白眼跟着附和:“谁知道。”
“我听说前几天吉米先生的侄子找到店里去了。”这时候比尔突然提到了一件不太相关的事。
但这个话题却出乎意料地重新勾起了大家的兴趣,众人为此齐声问:“是哪个吉米的侄儿,也姓吉米吗?”
“是小吉米的侄儿,好像叫巴雷特,和他本人并不是一个姓氏,你们怎么这么问?”
“你不是本地人,所以不知道,岳父和女婿一个姓氏,怎么能叫人不问。吉米杂货店在咱们镇上可也是个大买卖,要是又来一个吉米,谁知道这买卖和镇上那栋大房子该落到谁头上。”
“少想了,房子当年就给吉米夫人做嫁妆去了,而这买卖,也做不了几天了。”
“啧,上了年纪的老铺子,可惜了!”
大家都说可惜,比尔也就跟着应和,但他心里可不觉得可惜,反而为此暗暗窃喜。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随着一声厉呵,众人的神色都有些慌乱。原来是一丝不苟的希尔太太又回来了。她身后还跟着看起来火急火燎的小姑娘多莉,众人可以不理会多莉,但不可能不理会希尔太太,她这么一喊,众人便也赶紧各归各位,做自己的事去了。
多莉趁机拉住了贝丝,告诉她先抓紧做些葡提奶酥出来。
贝丝听说是玛丽小姐要的,二话没说就将手边正揉着的面交给另一个帮厨的女仆,先紧着玛丽小姐点的东西做。
多莉见她动手,放下心来,转身就走。
她的姑妈艾比见她急匆匆的模样,跟上去挡住了她。她小心将她拉到远处的墙根下,沉声问:“孩子,你还记得我曾说过的优先顺序吗?”
多莉心里咯噔一下,她垂下了头,小声说:“记得。”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会一直围着玛丽小姐打转儿。”
“我没有......”多莉嗫嚅着小声反对。
“没有?那刚才你在做什么?”
“那是为了给西莉亚小姐磨牙用的,玛丽小姐刚刚从卢卡斯家和波顿少爷以及玛利亚小姐用了点心回来,所以说那并不是为了她自己......”
“多莉?!我没有问你玛丽小姐要东西是干什么用。”艾比女士高声叫着小姑娘的名字,打断她无谓的挣扎。
多莉受到这尖利高喊的刺激,耳朵一哆嗦,立马改口道:“因为玛丽小姐总有事情要吩咐我。”
“傻姑娘......”,艾比见她害怕了,口气也放软了些,她压低声说:“你知道现在小姐们的优先排序只是暂时的吗?很快玛丽小姐就会故态复萌的,马上就要大变样啦,就像上次一样。”
多莉心里对此其实也不是没有迷惑,尤其这种说法还是出之一向谨慎的姑妈之口,她的内心不禁也跟着剧烈摇摆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简小姐和伊丽莎白小姐其实并不太需要我,吉蒂小姐和莉迪亚小姐也更依赖太太身边的玛格丽塔和霍莉,我没有父母,没有家,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如果玛丽小姐有需要的话,我根本拒绝不了。”
“哦,多莉,我跟你一样,我们是一样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现在你和我在一起,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并不是要刻意为难你,这只是一个提醒,一个小小的善意的提醒。生活在人群中就得懂得权衡利弊,这并不是在做恶事。就算你不把眼睛朝上看,只看看你的周围。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先天条件的迥异,即使是一起长大的亲密朋友也不免要分出三六九等,定个高下~这里头最有代表性的两个人就是玛格丽特和贝丝。你认真去观察一下,玛丽小姐……我并不想这么说,亲爱的,她并没有足够强劲的支持。以前你也见到的,而且不止一次的见到了,只要她和其他任何一位小姐产生冲突,哪怕是当着下人的面,主人家也是不会给她脸面的。”
多莉为了姑妈的话左右为难,她强辩说:“但是......但是老爷允许玛丽小姐进书房了。”
“那是暂时的,亲爱的,谁都明白那是暂时的,这种暂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自己迟早会将这份权力摧毁,这不是别人能控制的,不要不自量力。你不需要表现出众,也不需要能力出众,你只需要跟着最有前途的那位小姐,听她的话,做个好姑娘,知道吗?”
“莉迪亚小姐吗?”
“不......简小姐。”艾比念着这位小姐的名字,就像在念一个美好的祝福,她十分肯定的说:“她是个好小姐,她会善待你的,一定会善待你的。”
“可是......”
“她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那种甜妞,最关键的,她并不是傻妞,孩子,她不是,不可以小看她,答应我,绝不去小看她。”
也许再过几年,等多莉经历更丰富一些,她大概能毫不犹豫的就遵循起长辈的指导,但她还太稚嫩,能想得明白的事情不多,也就不免摇摆不定,让她自己痛苦。
多莉咬着嘴唇没说话,好在希尔太太唤了她,她忙朝贝丝点点头,应和着跑走了。
“大新闻,大新闻……”
菲利普太太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路小跑着进了客厅,她的女仆克里斯蒂双手提着一篮子香橙在后头追着,见女主人进了屋子,她再也支持不住,脚一停就坐到了地上。
贝内特家的女仆们远远瞧见,一方面出于同情,一方面也急于想知道所谓的大新闻到底是个什么,此时又恰巧赶着太太小姐们都在喝下午茶,仆人们一天当中最为清闲的时候,手边没活的人便都上赶着去接应她。
女仆们这事干的正是时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菲利普太太进屋之后发现除了她妹夫,大家都正聚在敞亮的客厅里喝茶,她一看孩子们都在,想说的话就猛得停在了嘴边,转而高声朝外叫:“克里斯蒂,快把那篮子香橙给孩子们拿进来。”
她这么一喊,艾比就善解人意地替了克里斯蒂的差事,拎着篮子进屋去了.反正是迟早会知道的事情,她也犯不着着急。
她进去的时候,菲利普太太还在嗔怪家里怎么不到两点就开始用下午茶,她听到嘉丁纳太太笑着在一旁解释说:“孩子们肚子饿得快。”
菲利普太太瞅了瞅玛丽,咳嗽一声,便让艾比把香橙送到玛丽面前。
贝内特太太顺着艾比手里满满一提篮的香橙看了一眼,纳闷道:“新鲜倒是挺新鲜,这品种也稀罕,你倒是记着她们姐妹几个,但就为了这篮子东西,你就大惊小怪成这样?”
菲利普太太不自在地正了正身子,斜了她一眼嘟囔道:“这又算什么?”
“……?”贝内特太太才想再开口问,看她姐姐跟她挤眉弄眼,她也反应了过来。
于是她也跟着拿手帕抿了抿嘴,让女管家和艾比好好看着孩子们,便起身打算和她上楼去。
菲利普太太见她起来,而弟妹竟还傻乎乎地坐在沙发上。她等了又等,实在忍无可忍,便自己过去将坐在她膝盖上坐着的西莉亚抱起来送到对面简的怀里,撰住她的手,拉起人来就走。
眼见母亲们要走,莉迪亚机灵地转了转眼珠,她也没吱声儿,拉着吉蒂就想悄悄跟上去。可惜半途就被精明的菲利普太太发现了,她们又被母亲好言好语的许诺哄了下来。
将碍事的孩子们统统打发走,菲利普太太小心地把门关上,贝内特太太立即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到底是什么事?”
菲利普太太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说起话来带着一种揭人老底时特有的那种兴奋,她说:“老吉米镇上的房产被吉米先生给卖啦!”
“什么?!”这样的惊呼不仅出至贝内特太太之口,还包括她那一向冷静自持的弟妹。这两位太太咋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脸上的表情皆是惊骇欲绝。
“他真这样干啦!”
“消息确切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们别傻啦,更吓人的还在后头呢。”
“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可怕?”
“当然有,你们知道那位吉米先生的侄子巴雷特先生吗?”
“嗯,前几天我和姐姐去找你的时候见过一面,是个挺秀气的孩子。”嘉丁纳太太肯定道。
“是吧,看起来挺像模像样的对吧。不知道的谁不这么说。我今天可是开了眼界了,明明是私生子,竟说是侄子呢。”
“怎么胆敢做这样的事?老天,他想愚弄谁?”贝内特太太说着,口中接连发出阵阵惊呼。
“这件事您是怎么知道的,消息确切吗?”嘉丁纳太太并不能肯定事情的始末,虽然她还抱有理性的疑惑,但从她那微微颤抖的身躯就能感受到,她其实差不多要相信了。这么大的事,谁敢没经确认,就随意乱说。
老天爷,可怜的吉米太太。
此时此刻,太太们有致一同地想起了这个不幸的年轻女人。
菲利普太太为了加深这一认知,给这件事的真实性提供了份佐证,清了清嗓子,对此事做了进一步说明。
“好几天以前,家里的女仆们就在谈论对街的吉米一家。从正在比利时旅行的老吉米回来后,对面就一直在争吵,就连那位侄子过来的当天,明明有外客在,都没有消停过。
中午我从阿尔曼太太那儿回家的时候,碰巧路过吉米商铺,买主正要来收房子呢。太可怕了,老吉米一家一点儿不知情呐,都要打起来啦。”
“这不合规矩呐,怎能不知情呢,房屋卖卖总要在治安官那里过一道,怎么就没人告诉老吉米先生?”
“哎呦,我的小姑娘,这么些日子,你见镇上哪个有头有脸的先生理会吉米一家了,你姐夫们肯见他了吗?”
嘉丁纳太太听说,嫩脸经不住一红,她有些嗔怪地看了菲利普太太一眼。
菲利普太太没理她,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想起来,问了一句:“约翰到哪儿去啦,刚才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他。”
“有点事儿,爱德华的来信让他到伦敦一趟。”贝内特太太随口回了一句,示意她继续说。
“唉?我说到哪儿了……哦,对了,老吉米一家还不知道。我那时手上还提着篮子呢,身边也没有男仆在,看到这场景只好赶紧躲开来,准备回去通知菲利普先生。
上帝保佑,你们保管想不到我这一走碰见了什么。我才走开没多远呢,就看到巴金斯先生被阿尔曼家的小少爷领着一群人给揍了,我靠近的时候,还听到卢卡斯家的小波顿在后头嚷嚷着‘小杂种’什么的。
看到孩子挨打,我哪里还站得住,上去就把他们都给赶开了。嗨,最吓人的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那孩子被打得一瘸一拐的,还叫嚣着要去告诉他父亲呢。我才想跟上去,正巧碰上脱身出来的吉米先生,那孩子叫他爸爸,你们能相信吗?他叫他爸爸,我吓得当场就软在了台阶上。
你们不知道我受了怎样的惊吓。吉米先生……我是说那个男人,你们知道,他领着孩子走掉的时候,盯着我的眼神,那样恶狠狠咄咄逼人的样子,谁能想到以前站在柜台前面笑眯眯的好男人会是这样一个人。大家不理他是对的,亏我还有些同情他,当初娶了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真个儿,我还以为我要死了,要不是克里斯蒂和她的小情人就在附近,我真以为我要死了。”
“哈,克里斯蒂有情人了,是谁?你允许了?”
菲利普太太正抽抽嗒嗒地说着,听到她妹妹关注的重点不是自己,当下不满意地拧了拧鼻子,她大声道:“我当然会允许,多么好心的姑娘,冒着被发现后会被女主人开除的风险,救了她女主人的命呢。”
“那怎么刚才是你和克里斯蒂单独过来的,其他人呢?”
“先听我说完,你可真是急性子。我回家之后,就把事情跟菲利普老爷说了,当时阿尔曼先生几个都在我家,我真是气急了,倒豆子一样,就把知道的全告诉了他们。”
“后来呢?!”嘉丁纳太太也忍不住追问。
“后来?后来先生们就一窝蜂冲出去啦,来收房子的都是外乡人,那是诈骗,哪怕是出于道义,男人们也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当然,小吉米先生现在也是外乡人啦。”菲利普太太始终为自己的经历愤愤不平。
从头听都尾,最关键的结局又还不清不楚,贝内特太太和嘉丁纳太太面面相觑之后,不由更加六神无主。
贝内特太太向来无所顾忌,她干脆抱怨道:“你怎么就独自过来了。”
菲利普太太大概真个受惊过度,竟没听出她妹妹话里的抱怨,还摸不着头脑地反驳她:“胡说,我哪是一个人来的,我一个人哪敢来?明明是你们村口的木工贾斯丁先生送我们过来的。”
“贾斯丁先生……?”嘉丁纳太太不明白没头没脑地这个陌生人怎么会掺和进来。
“现在没空管这些,到底是你自己来的,还是谁要你来的?”贝内特太太这回发挥了家里女主人的关键作用,一下就问到了重点。
“呃,本来是先生们都要来的,但是现在他们都在跟那群外乡人,还有来不及逃走的吉米先生和巴雷特先生周旋,脱不开身。我记挂着你们,就说要过来一趟,顺便可以把牧师先生和约翰找去,现在贾斯丁已经去隔壁请牧师先生去了,而约翰你们刚才也说了不在家。”
“……”嘉丁纳太太虽然很感激长姐对她们的关切与爱护,但面对她那抓不着重点的毛病依旧觉得无言可对。
倒是贝内特太太极受感动,表明男仆们都还留在家里,家里仆人多,要求她这回也一起留下来,等事情结束再回去。
这正中了菲利普太太下怀,她自然乐意留下来和大家做伴。从上回受袭击之后她就看明白了,她最近运气太差,发生此类事件的时候,与其在镇上守着寥寥几个仆人担惊受怕,还是留在村里更好。
这里离镇里又近,随时能听见消息不说,也方便丈夫往返。一旦有情况,还能随时从附近找些佃户来帮忙,真是再便利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