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国家大事全都由郑钢说了算,南宋皇帝就是个傀儡,啥事都做不了主,玉玺就成了个橡皮图章。“陛下,老臣今日前来,是想请你在这道诏书上用玺。”郑钢身形一直,便从大袖之内取出一封黄绢诏稿,向他递了过来,沉声而道,“这是诛杀不忠不孝不轨不义之狂徒孔盛章的明诏,已经由御史台与太师府参验核实无误,请陛下用玺!”
郑钢做事从来不与天子事先商量,全部都由他自己做好决定后才通知皇帝执行,皇帝感觉似乎就是郑钢的下属,一切听命于他而已。“诛杀孔大夫的明诏?”赵无极一听,顿时大吃一惊,脸色剧变,慌忙说道,“他有何罪?为何如此仓促便要置之极刑?”
郑钢仍然是一副自说自话的嘴脸,似乎一切都由自己说了算,不管别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孔盛章不忠不孝不轨不义,罪行昭昭,自当速速明正典刑以示天下。”郑钢斜眼睨视着他,面色冷峻,沉声又道。
毕竟目前在皇帝身边的忠臣是越来越少了,孔盛章算是极其难得的一个铁杆忠臣,皇帝对他非常的眷恋。“他不忠之迹何在?不孝之迹何在?”赵无极的声音微微颤抖了起来,但仍是没有退缩屈服之意。毕竟孔盛章是他赖以抗衡郑钢的左膀右臂,值此生死关头,他还是要咬紧牙关为孔盛章争上一争的。
以往每次郑钢前来奏事,皇帝都是言听计从,因为他其实也没办法,郑钢说什么他几乎就没有反对的权力,但这次郑钢听到赵无极此言,脸上的肌肉不禁隐隐抽动了几下。这个年仅二十九岁的吴越天子倒还真是有些倔强,看来自己这次进宫面圣求玺,须得要多费一番唇舌了!
面对天子的反问,郑钢只能与之争辩,毕竟天子年轻,郑钢所决定的事,他根本无力抗衡。郑钢按捺住心头的不快,环顾天子四周,见所有禁军卫士全都是自己的人马,于是冷然说道:“启奏陛下,这诏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孔盛章在北海之时,经常胡说八道,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传播对吴越不利的言论;他平时生活作风散漫,不遵守礼法规矩,将儒家礼教视若无物。对父母亲属也没有尽到应尽的义务,光贪图自己的享乐;经常聚众喝酒吃肉,大肆腐化堕落,此等罪迹昭昭在目,陛下还有何疑问乎?”
看到郑钢如此强势地要杀了孔盛章,皇帝原本也不敢过于得罪郑钢,但毕竟孔盛章在儒林士族中的影响太大,对皇帝来说几乎是唯一的一面旗帜,用来获得天下读书人的拥护,所以赵无极暗暗咬了咬牙,正了正脸色,肃然又道:“郑爱卿,孔大夫忠或不忠、义或不义、孝或不孝,朕了然于胸,天下士民亦有目共睹。”
看到郑钢满脸的凶相,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皇帝内心也无比恐惧,他几经挣扎,还是拗不过郑钢,终于悠悠一叹:“曲阜孔家可是千百年来为天下士民所瞻望礼尊的‘圣人门第’,孔大夫又自幼便有佳名美誉流传于世……我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爱卿,你这道诏书用玺后一发,天下儒生说不定可就一下全炸了锅了。”
郑钢看皇帝终于低下了头,不敢再与自己争辩,虽然这是早已料到之事,但毕竟场面上郑钢仍然维持着君臣礼节,“承蒙陛下相劝,老臣感激不尽。”郑钢这时才俯腰微微一躬,道,“不过,休言天下儒生一下全炸了锅,他们就是一下炸翻了天,本座也丝毫不怕。此番南征,本座说不得就要用他这孔圣后裔之血来祭一祭旌旗了!”
这段时间,郑钢连续做了许多事情,他的野心越来越显露出来,朝野各方都在暗地里评估郑钢所做每一件事情的得失,“郑钢做了哪几件失策失算之事?”杨飞龙沉沉而问。
杨氏家族几乎是每隔几天召开一次家庭研究会,针对郑钢的所作所为加以仔细研究,听父亲这么问,杨添宇起立答道:“至少有三件。第一,诛杀孔盛章;第二,南征重州;第三,偏爱郑宁而嫡嗣失衡。”
看到二儿子观察力如此敏锐,父亲杨飞龙很是欣慰,这几个儿子都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栋梁之材啊,“唔……诛杀孔盛章,确实是郑钢一大失策。宇儿,你且给为父细细剖析而来。”杨飞龙微微含笑捋须而道,“为父要听一听你对这些事件的看法。”
在杨添宇看来,郑钢虽强,但也并非每件事情都做得十全十美,他的失误非常多,我们及时总结,以后可以加以利用,“父亲大人,请恕孩儿献丑了。首先从郑钢诛杀孔盛章谈起,孔盛章其人,虚名甚高,却并无阴鸷诡变之才。他与郑钢交锋,走的全然是光明正大一路。虽然他给郑钢制造了不少麻烦,但都是循理而动、遵义而行,不会从背后捅他郑钢一刀。然而郑钢却不能以光明正大之道而应之,反以阴谋之术而将他置于死地,天下谁人能服?”
反观孔盛章,他在大是非、大原则方面一向把握得很好,从无谋逆的行为,一直以来都是士林儒家的旗帜人物,杨添宇说,“况且孔盛章实乃帝室不二忠臣、孔氏至诚孝子,四海之内人人尽知。郑钢凭着孙楠、路粹罗织的一些不实之词、无稽之谈,哪里就能将他抹黑得了的?所以,他这一次诛杀孔盛章,罪名太过牵强,手段太过拙劣,流于婬刑逞威,天下士民都觑破了他虚劲有余而名实不足。
在这种情况下,郑钢想要杀孔盛章,在道理上是站不住脚的,他会因此失去天下所有儒家士族的心,郑钢企图拿孔盛章的人头来杀一儆百,就完全成了一句空话。他诛杀孔盛章,肯定会激起所有读书人的反抗,虽然目前大家畏惧于郑钢的权势,不敢在明面上公然反对,但在暗地里的抗争就难说了,估计以后不会再有人愿意帮助郑钢,他公然与孔氏圣门为敌,岂非大大的失算?”
杨飞龙听二儿子分析得有理,算是把第一个问题讲解透彻了,那么还有他刚才说的第二个问题,郑钢的南征,于是又问:“那么,你为啥认为郑钢南征也是有问题的呢?重州地势极为重要,假如郑钢占据了重州,东可以取江苏,西可以进随州,四周围可以掌控大片富裕地区,可谓兵家必争之地,若是换成了我杨家用兵进讨,应该也会先行占取此地啊!”
“在我看来,任何地方都没有好坏之分,关键还得看占据这些地方的人,重州那么好的地利条件,几乎是整个富裕地区的中心地带,北可仰攻中原,东可俯压江南,西可窥伺巴西南,堪称‘天赐福地’,但是占据此地的人是韩铁成,韩铁成拥有这么好的一块土地,几十年下来了,一事无成,根本就没有发挥此地的作用。唯贤俊人杰,方能一尽地利之用也!”杨添宇侃然谈道,“现在韩铁成自己重病在身,身边的人离心离德,家庭内部关于继承权的问题也闹得不可开交,虽有高淳在侧而又怀忌难用,所以他绝不该成为郑钢目前的首要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