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得好,这其实就与赌场里的赌博是一样的,成本有大小,对方赌上的是首都的安危,直接关系到君主,而本方仅仅是一个重要的城市,成本大不一样。本督这‘避实就虚’,‘迂回出击’‘围吴越救赵’之计应该瞒不过陆援。
陆援为人老成持重,不愿意冒险求胜,他所做的一切都希望按照周洲的指示去做。如果我军能造成夏口危急、汉口震动之势,则周洲必会召他撤兵而回,驰援救主!以周洲之刚肃威严、法令如山,应是一向谨厚守节的陆援所不能抗拒的。”直至听到此刻,他帐下诸将这才心服口服,无话再说。
杨添宇果断排兵布阵,指挥各路人马有条不紊地分头进击,他拿出一支支令箭,交付给各个执行武将,杨福安率二万虎豹骑,自宋水北岸东袭而下,径取夏口城;裴潜、徐儒共率一万五千步骑经当阳县南下,前去支援林山县城;郑肇率一万步骑自宋水南岸疾驰而下,前去守卫沔阳城;本督居中亲率二万舟师由宋水顺流而东,直攻夏口城!”“诺!”诸位文官武将齐齐抱拳欠身响响亮亮地应了一声。
杨添宇吩咐已毕,环顾四周,看到大家已经分头前去执行,正要退席,厅堂门外亲兵扬声禀道:“参军梁机、兵郑从事中郎牛锋慰问新城郡已毕,特来复命!”
杨添宇听说梁机与牛锋回来了,眼中光芒闪现,立即将手头的事情全部交付出去,站起来对大家说道:“好吧!那就有劳诸位速速下去切实遵令而行了!亲兵,传梁机、牛锋二人进来!另外,裴潜、杨福安,你俩暂且留下!”
杨添宇目前除了前线江苏的兵马外,最为关心的还是郁文的行踪,这是他心中的一块病灶,“梁机,你问过郁文可有发兵东下相援的意向吗?”
梁机与牛锋都是自己的亲兵,对待他们就没有刚才升帐时的严肃了,杨添宇坐回了豹皮铺垫榻席之上,取下了头上那顶沉甸甸的虎头紫金盔,搁到了案头边。他一边用手指轻轻揉着自己两侧“太阳穴”,一边拿眼微微斜视着梁机,徐徐问道。
梁机目前算是杨添宇的养子,从小跟着杨添宇长大,杨添宇对他视如己出,他原本是杨添宇早年在钱塘郡出仕时的同僚梁广的独子。后来梁广在与王腾余党的激战中负了重伤而不幸身亡,临终之际便将自己这个独子托付给杨添宇,杨添宇对他一直信任有加,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从一名亲兵侍卫做起,就这样一直做到了官秩为从五品的征南参军。
梁机见杨添宇询问,立即把他们这次前去探视郁文行踪的情报如实汇报:“郁文声称他患了头痛之症与腰腿之疾,一时难以披挂上阵,所以这次不能领兵前来相援。属下又向他索要兵马东下支援,他却告诉属下:他要留下大队人马守在新城郡,以此防备南都寇从神农山那边趁火打劫、狙击作乱。”
杨添宇听着梁机的回答,又转头看着牛锋,“从你们看到的情况分析,郁文此话的真实度如何?”杨添宇的话是朝梁机问去的,目光却投向了站在梁机右侧的牛锋。牛锋、杨福安两兄弟早就是他在前大将军徐谦主政重州之时就打入襄阳的两个“楔子”。
杨添宇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善于使用“楔子”,也就是暗探或者耳目,有了这个才有情报来源,有了情报才能掌握一切。这么多年来,他就是通过牛氏兄弟作为自己的耳目和手足来影响、操弄湖广政局的,连自己的亲家徐谦那么精明厉害的角色也从来未曾脱离过自己无形的遥控!这也是为什么杨添宇一入湖广行营却能如鱼得水一般轻松适应内外形势,迅速进入“大都督”角色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就算在对手的阵营里,杨添宇也不忘了埋地雷,现在这些地雷都发挥了作用,牛锋汇报:“潜伏在郁府里的‘内线’说,郁文的‘头痛之症’与‘腰腿之疾’全都是假装出来的,都是郁文的欺骗之词。”
杨添宇之所以监控郁文,其实就是不想他在自己忙于应付江苏的困难时候造反:现在腾不出手来对付他,所以一定要稳住他,等以后空下来再收拾他!仅凭这一点,自己就该当为自己好好庆贺一番了!眼下自己面临着陆援、陈楷“东西交击、两面受敌”,本就是压力极大——倘若再不把关西边的郁文给稳住了,他要是临时起意兴兵作乱,自己立时就会陷入“三方夹击、三面受敌”的噩梦!那才真的会让自己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啊!
杨添宇对郁文有过分析,他知道此人唯利是图、反复无常,就算目前看似把他稳定了下来,但倘若自己亲率大军东攻夏口城之后,他觑破襄阳城守备空虚,再在自己背后乘机作乱,又该当如何应付?把求稳求安的希望寄托在他这样一个根本就靠不住的小人身上,也实在是悬得很。
作为大将军,杨添宇就算心里对郁文没底,但表面上丝毫不露出来,只是暗暗监控着他,随时准备采取行动。他转过脸来,把幽幽目光深深投向了裴潜,道:“杨君哪,你此番前去援守林山县城,肩上压力实在是不小啊!”
“江苏最难对付的名将就是陆援,别看他文质彬彬,但率兵打仗非常有手段。”裴潜双眉紧锁,脸上忧色浓浓,“陆援这厮用兵如神,连南都伪帝高淳当年都败殁在了他手下,杨某和他交手,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杨添宇看裴潜对付陆援一点信心都没有,只好鼓励他:“杨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兵诀有云,‘两军相交,不能战则和,不能和则守,不能守则避。’你和徐儒到了林山县,切莫出城与他陆援争锋,只需把他在城池外给本督耐心拖住二三十天的时间,则万事无忧矣!”
“陆援可算是一个猛将,能否拖得到那么久,我心里有点没底。”裴潜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大都督,杨某只有在此保证拼了死命尽力而为了。”
“杨君,你放心吧,我对林山县城的军力配备是心里有数的,坚守两个月不会有问题。”杨添宇郑重言道,“依本督之见:一来林山县城原有士卒二万人,且又墙坚门厚、粮械完备、易守难攻;二来陆援虽有三万五千精兵而远离根本,不宜久拖虚耗。所以,你一定能撑到最后关头的。”
听了杨添宇如此分析,裴潜还是忧心忡忡,对于是否能守住林山县城没有把握,他脸上的神情始终振奋不起来:“杨某最忧虑的是万一周洲派兵前来增援陆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