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三天了,曲长财在沟里建好了一排简易房舍后,索性就带着一连三排搬到沟里住了。庄其锋也终于可以从陈宅搬出来和“广大人民群众”同吃同住了,一起搬出来的当然还有板凳。
快到午饭时间了,很闲的庄大营长打算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话说曲长财让人送过来的这七八个大皮箱子,还一直没工夫打开来看看呢,脑海中也不记得那个大少爷都往里放了些什么个人物品。
屋门外忽然传来了咳嗽声,回头一看是杜雨桐,庄其锋顿时满面的春风:“哎呀,稀客,稀客,不知杜主任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啊?”
杜雨桐依旧是脸上表情都欠奉一个,迈步走了进来,把手里的一个小包袱往桌子上一扔:“呐,给你,三百张告示。”
“哦?太好了,正等着呢!”庄其锋连忙打开包袱,“这个小唐雨也真是的,怎么不自己送过来?还支使你跑一趟。”
“是我自己要来的。”
“哦,杜主任是找我有事?”
“没事,就是有句话要跟你说在前面,——不准你打小唐雨的主意!”
“我……,杜主任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打她的主意,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她的主意了?”庄其锋有点火了,你整天冷着个脸就算了,谁让你是个美女呢?可你冤枉我打唐雨的主意,事关个人名节,这就不能忍了!
“哼!我还不了解你?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猫儿见了鱼腥,你还能指望它不偷?”杜雨桐脸上的鄙夷刺痛着庄其锋的心,“小唐雨还不满十六岁,打她的主意,禽兽不如!”
庄其锋一跳三个高:“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那种人?自打咱们认识以来,你见我做过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庄内心独白:除了那两记咸猪手。)
杜雨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节,脸上涌起了一股怒色,上前一步。这庄其锋也就是脸皮厚点,其实在美女面前还是不失宅男本色,没有什么底气,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
杜雨桐见状心中更加鄙夷,又上前一步,收起了怒色,打量着庄其锋,用戏谑的语气说道:“呦,你额头上的伤好得挺利索的么!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了耶!”
这话有如晴天一道霹雳,震得庄其锋是目瞪口呆,手足发麻,蹬蹬连退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在炕沿上。
“我……,我……”他很想说那不是我干的,但恐怕结果会更糟,心说凡事果然有一利必有一弊啊,穿越了固然能欣欣然换个好爹,但也要含泪背起巨大的黑锅。
杜雨桐看他张口结舌的样子,心中快意,冷笑几声,遂扬长而去。
望着杜雨桐的背影,庄其锋一屁股跌坐在炕沿上,心中嘶吼着板凳我饶不了你,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板凳就是这样一个熊孩子,说他打他都没用!再说了,秦寡妇那事儿知道的人不少,即使板凳不说,早晚也得由别的什么人传到杜雨桐的耳朵里。他转而又开始埋怨老管家,干嘛非得把板凳送到我这里呢?帮不了什么忙不说,还净添堵!
庄大营长的坏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板凳把午饭端过来时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板凳有点诧异为什么少爷忽然就不开心了,但很快就把心思都放在饭食上了,吃完了午饭又拿出几个核桃在一旁砸,如果能砸出一个完整的核桃仁还要发出一声欢呼。
苦恼人被逗笑了,唉,板凳比我快乐啊!事已至此,以后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大大方方承认算了,——没错,都是我干的!有道是“人不风流枉少年”,说不定将来还是一段佳话呢。嗯,会不会后世给我冠上个“花将军”的绰号呢?
信手打开包袱,露出一大摞写好字的纸,字迹秀丽挺拔,一丝不苟,果然是好字,布告的下方还盖上了两枚红彤彤的印章。嗯,不错,要给以表扬。
庄其锋哗啦哗啦地信手翻看着布告,咦?这几张纸的字迹有点不同啊,虽然一样的娟秀,显然同样也是出自女人之手,但字体中透着一股妩媚。他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仿佛有一缕阳光照进心田,——原来我的事情她还是愿意帮忙的嘛!(少臭美了!我只是不忍心看小唐雨受累而已——杜雨桐旁白ing……)
心情转而大好的庄其锋把包袱一卷,出门找陈本初去了。有了布告,下面就可以“跑马圈地”了,至于军事训练神马的只好先放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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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马关,顾名思义,形容此处山势陡峻,战马经常要摔倒而得名,在唐县最北的位置。
关城的设置最早要追溯到战国了,后来历代或置或废,关名亦多有变化。传说宋代时,杨六郎曾在此驻兵把守,后世旅游业大兴,这里还有杨六郎的塑像和石碑。到了明代,始称倒马关。整座关城依山而建,半在坡上半在河谷,三面被唐河水环绕。一条公路沿着河水而行,西接灵丘、大同,东连保定,自古就是从山西北部通往河北平原的交通要道。
此刻在倒马关东南面的峡谷里,庄其锋正带着包福排疾步向着关城而行。当天拿到小唐雨写好的布告后,他就把三个连长还有肖三德叫到一块,说了一下“跑马圈地”的想法。与会众人也觉得是时候带人出去走一圈了,总是这样全营人马聚在一地,这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小情全都不知道哇。这时候大家已经在感情上把唐县看成了自家的菜园子,都很担心白菜被别家的猪拱喽,再加上县政府也是时候运作起来,要建立村级政权机构,要筹粮筹饷征兵,要扩大影响什么的。
陈本初是县长,唐门兄弟是庄其锋早就准备好的县政府骨干,没奈何三连实在是缺乏训练,拉出去吓不住人,二连还在修整,只有一连勉强能用一用。会议最后决定兵分两路:陈本初和唐战、唐勇带着赵宝钱的一连一排向东南,一路奔县城方向而去,肖三德、刘皮匠和王沂生随队负责军事指挥和训练;庄其锋和唐杰、唐锐带着包福的一连二排先向西,而后又向北一路行来“宣示主权”,自然是还有叶江和张有田随行。
已经是出来的第八天了,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土匪恶霸,没有其他杂牌武装,当然更加没有鬼子。“工作”也很轻松,每到一地就把村长找来,没有的就任命一个,再把村民都召集起来开个会,大意就是这块地盘以后归我了,有别的武装过来,你告诉我我打他;有别的人来收税,你还是要告诉我我打他;要紧的是大家把粮食都藏严实了,值钱的物件也都捆扎好了,鬼子来扫荡时村长带着大家往山上躲。临走时把布告往村口一贴,再用油漆刷上条抗日口号,得,齐活儿了!
庄其锋不是太在意效果如何。这一趟出来就是“占地盘”来的,与其说是向广大唐县人民宣传抗日,不如说是向别的武装宣示警卫营的存在。它的意义就好像森林中的野兽绕圈撒上泡尿表示这里是我的了,以后再有别的武装过来,就要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我十三军军部警卫营。至于进行行政管理,拜托,整个县政府现在只有六名工作人员,还全都是兼职的。不过庄其锋还是要求唐杰和唐锐做好详细记录,每个村子有多少人口,多少田亩,产出如何等等,这都是将来进行行政管理的基础。
如果把警卫营设在南营镇的基地比做一所房子的话,那么陈本初带队走的奔县城方向的一路就是面对着开阔马路的“前院”,将来和鬼子拉锯争夺基本都是在这个区域;而庄其锋带队走的这一路就是“后花园”了,这里离鬼子比较远且深入太行山脉,又不在交通要道上,将来鬼子很难长期占领这里,最多是扫荡个十天八天的就撤走了。
所以庄其锋打算回头做个规划出来,好好经营这里,为抗日队伍提供坚实的财赋支撑。在他阅读过的抗日史料中,最令他难过的还不是战斗中的惨烈牺牲,而是根据地军民生活的艰难困苦。想想看吧,许多老区即使到了二十世纪末靠国家补助依然生活困难,那么在抗日时期没有二三产业,只有农业还没有化肥和良种,再加上鬼子的经济封锁、扫荡破坏,老区人民是如何竭尽心力供养八路军和政府机关的。
“一定要想想办法啊!也一定会有办法的!”庄其锋喃喃自语,肚子里一阵叽里咕噜再次提醒他先要吃饱才好抗日。话说自从搬离陈宅后他就和全营士兵同吃同住,坚决拒绝了为自己单开小灶,最多吃饭不限量而已。这时候他才发现曲长财和姜尚城一直就是这么做的,这也让他对旧军队有了更多的认识,民国的旧军人不乏热血为国之辈啊,可惜他们大多在基层,旧军队糟糕的上层建筑让他们无法发挥更大作用。
正当庄其锋苦苦地和脑海中的一瓶高糖碳酸饮料搏斗时,包福凑了过来:“营长,听向导说转过前面这个弯,就能看见倒马关城了。”
“哦?”庄其锋精神一振,转头向队伍喊道:“就快到了,大家加把劲儿,这是最后一站了,搞定了这里,我们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