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成立的保安队和警察局在同一条街上。叶江带着唐勇排在大老甄派出的向导带领下悄悄地进了城，又分成了几路将保安队和警察局四下里围住。

叶江并不急于发动进攻，是因为自己的战斗力太弱没把握，也是因为要等鬼子兵营那边的战斗结果，否则保安队这边的百胜千胜抵不过鬼子兵营那边的一败。

他躲在一个角落里，一边观察着保安队里的动静，一边把四颗手榴弹和一根木棒捆在一起，然后把拉弦露出来拧成一股。他打算待会儿用这个把保安队的大门炸开。

街上静悄悄地，保安队的院子里也静悄悄地，身后的鬼子兵营和火车站方向也静悄悄地，这预示着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着。然而叶江没有料到的是，他早已经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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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成立的保安队的队长叫高应泰，高家是望都县里的豪强，往上数几代高家人都有从军的经历，这也给高家带来了莫大地好处，能让高家在这乱世里屹立不倒。

高应泰甫一成年就经老父军中故友提携，进入北洋军阀的军队中当了个下级军官。可惜这小子生不逢时，自袁世凯死后，这河北地面上直系、皖系、奉系再加上个冯玉祥的西北军是走马灯似的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高应泰就想着“人往高处走”、“和胜利者站在一起”之类神马的，结果一不小心就把上述的各派军阀投靠了个遍，成了军界有名的反骨仔。最惨的一遭是1928年国民政府“二次北伐”，奉系军队狼狈退出山海关，这小子就又投靠了果ｍ党军。结果他5月份投靠的新东家，10月份就给“编遣”回家了。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两个月后的12月29日张学良在东北宣布易帜，奉系和果ｍ党又成了一家人！

欲哭无泪的高应泰在家待了好几年不敢出门，直到鬼子占了河北。他左看右看，觉得这次很有把握日本人不会再败走了，于是就“重出江湖”，出面帮鬼子新组建了一支保安队，用以替代战斗力孱弱不堪的警察们。

高应泰无比珍惜这次机会，干活比主子都卖力，而且他赌咒发誓这回要“从一而终”。这不，在大雪纷飞的12月3日午夜，连鬼子的哨兵都松懈了，被警卫营堵在被窝里杀得一干二净，身为奴才的高应泰却一骨碌爬起来查哨了。

他打着手电筒出了房门，先是一转身来到房背后的檐下，这座房子的屋顶是整个保安队院子里最高的，他在这里搭了个梯子，在屋顶设了个观察哨。

到了地方一看，可把他气了个够呛，本该待在屋顶的哨兵却在屋檐脚下蜷成一团眯着呢！他上前两脚把人踹起来，喝骂到：“混账王八蛋！给我滚回到哨位上去！”

那个哨兵急忙手脚并用爬上屋顶去放哨，可还没等高应泰离开呢，那个哨兵又哧溜地一下回到了地面，满脸都是惊惧之色：“报……报告队长，有好多人冲我们这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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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应泰闻听此言是大吃一惊，连忙自己爬上屋顶一看，夜幕中发现前门街上有一群士兵正悄无声息地向保安队的院子围拢过来，看人数还不少！他不禁心里暗自叫苦，这段时间他也听说了不少抗日武装袭击日本人的消息，想不到今夜落到自己头上来了！奇怪了，日本人的兵营离得不远啊，火车站也有日军啊，怎么就悄无声息的？难道是还没发现他们？好嘛，这个ｎ姓家奴是决计不会相信这会子鬼子都已经去见了“舔蚤大婶”的。

他脑子一转，寻思着只要自己守住保安队的院子，待会儿日本人发现了这帮人，再来个内外夹击，这就算是在日本人面前立了一功了！想到这里的高应泰心头大热，悄悄地把守夜的一个班叫出屋子，布置在大门口，又安排了几个人去分头叫醒所有的保安队员，还叮嘱他们不要点灯，不许出声。于是乎，就在叶江等人在街口耐心等待的时候，殊不知静静的保安队院内已经是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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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的叶江看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传来，久经战阵的他能估计出来这时候肖三德正站在鬼子的被窝前一刀一刀地砍得兴高彩烈呢，这让他有点儿蠢蠢欲动。整个夜袭行动大局已定，面前的保安队是最后一块肉了，虽说里面有两百多号人比自己多出一倍，但是新组建的保安队能有多少战斗力？何况自己还是趁对方在睡梦中突然杀进去。有心独自消灭保安队的叶江找到唐勇一嘀咕，立刻就决定了开始攻打保安队。

叶江手里拎着捆好的手榴弹，带头向大门摸去，他身后是第一梯队，唐勇带着第二梯队，准备在炸开门后也跟在后面冲进去。

按说叶江的布置并没有什么错，但他倒霉就倒霉在碰上了高应泰这个一辈子就“忠心耿耿”了一回的铁杆汉奸。

高应泰忙乎半天都布置好了，最后带着整个保安队唯一的一挺轻机枪上了屋顶。叶江一直没有发动进攻让他有点儿迷惑，但他也不会主动挑起战斗就是了，最好就是这样僵持下去，一直到日本人过来解围。

末了，叶江带人直奔保安队大门的举动到底是惊了高应泰，他也不再犹豫，命令机枪手开火，“哒哒哒”一串火舌就向叶江带的第一梯队扫去。

枪声一响叶江就反应过来了，连忙高呼：“靠墙隐蔽！”

士兵们呼啦一下都贴向保安队的院墙，这是院内射击的死角，但还是有三个士兵倒在街道中央，两个人一边爬一边惨叫，还有一个趟在地上一动不动。

叶江没料到阴沟里翻了船，心中大骂，狗日的保安队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唐勇，掩护！”叶江高声喊道。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把唐勇给弄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叶江的喊声提醒了他，自己还是一排之长呢！他连忙回头高喊：“掩护！”喊完了看看身后的士兵们都有些懵圈，就一个个地敲他们的钢盔：“开枪啊！往那边屋顶上打！”

纷纷乱乱的还击向保安队的屋顶而去，效果如何就难说了。那边的叶江一咬牙，我就不信你个保安队有多少战斗力！他向后一挥手，带着人继续向大门方向前进，他打算强攻保安队！

没想到这个高应泰还有阴招儿，几颗手榴弹从院子里飞了出来，纷纷落在街道上爆炸，叶江等人猝不及防，损失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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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皮匠在城门楼上也发现了保安队这边出了情况，但天太黑看不清楚，怕误伤了自己人就没急着开枪，而是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手榴弹的爆炸火光让他看清楚了战场态势，他一拍老牛的肩膀，指着一处枪口焰说：“那挺机枪是敌人的，干掉它！”

老牛嘿嘿一笑，双手握住枪把，深吸一口气，“哒哒哒”，一出手就狠狠地干光了一条弹带。马克沁虽然也是7.92口径，但它使用的子弹是重弹，威力可大多了，绝不是屋顶上区区瓦片可以抵挡的。一条弹带打光，半个屋顶都塌下来了。

唐勇看见兄弟们倒在血泊中，目眦欲裂，他大声喊道：“手榴弹！往院子里扔手榴弹！把你们的手榴弹都扔出去！”

战士们于是纷纷摘下手榴弹，拉着火扔到院子里去。警卫营士兵的标配是每人两枚手榴弹，扣除受伤不能动的，动作慢的，当然还有没拉弦就扔出去的，幸好没有拉着火后扔自己脚底下的，总之，一百几十个手榴弹一股脑地在保安队的院子里炸响了，把保安队炸得是狼哭鬼嚎。叶江也抓住这个机会，几步冲到门前，把捆好的手榴弹往门上一架，拉着火，转身紧跑几步卧倒。“轰”的一声，门被炸开了。

等姜尚城和肖三德赶到战场的时候，能扔的手榴弹已经都扔出去了，保安队院内是火光冲天，叶江和唐勇都已经冲进去了，院子里面有人乱七八糟地喊着高队长死了别打了投降投降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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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意外让初次上阵的唐勇排损失惨重，阵亡的士兵就有四名，轻重伤员还有十多个，血淋淋的伤亡让新兵们都心情沉重，他们就在保安队门前的空地上围坐在一起，气氛沉闷压抑，反倒是后赶到的姜尚城的人马冒着大火在打扫战场。再对比一下另外两处战斗，人家打的还是鬼子，可连崴脚都算上也只有五个轻伤，人人欢声笑语。叶江觉得自己第一次带兵却搞成这个样子，实在丢尽了脸。

庄其锋听说后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看嘴唇喏喏却说不出话来的叶江和眼圈发红的唐勇，再看看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士兵们，其中有几个还跪坐在阵亡士兵的身边抹着眼泪，觉得有必要振奋一下士气：

“大家怎么这个样子啊？好象我们打了败仗似的！”庄其锋以一种平缓的语气开口了。

“我们是打了败仗么？不是！”庄其锋提高了音调，“我们用一百人就消灭了二百保安队，打得他们狼哭鬼嚎，跪地求饶，这是一次胜利！打了胜仗就应该把头抬起来！”

“我们这次伤亡了好些弟兄，可打仗哪有不伤亡的？”庄其锋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用眼睛扫视了一圈，努力和每一个人的目光接触：“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伤亡面前没害怕，在枪林弹雨下没后退，这就是真爷们！是真爷们就不会挨了一刀就哭天喊地的，谁敢砍我一刀就得十刀二十刀地砍回去！就这样你们红着眼睛咬着牙冲进院子，最后，是保安队的那些杂碎们先怂了！”

随着庄其锋的激昂语调，越来越多的士兵把头抬起来，眼睛发光地注视着他，火光映照下頽色渐消。

“保安队这个姓高的队长忒不是东西，已经死了算是他的运气。”庄其锋缓和了语气开始说些轻松的，“你说你一个当汉奸的，混口饭吃也就算了。这大半夜的，鬼子哨兵都睡觉去了，你一个给人家当狗的勤快个什么劲儿？”

士兵们咧嘴想笑笑，又觉得不合适，赶紧收了，但神情明显放松了。

“这种铁杆汉奸一定要严惩！所以呀，来之前我已经交代给曲连长了，让曲连长亲自带人去把姓高的这汉奸的家抄个底儿掉，连一张擦屁股纸也不能给他剩下！”

士兵们发出轻笑声。庄其锋也很满意自己调动群众情绪的效果。

“好了，整个夜袭望都的战斗已经结束，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大家都要忙起来。分出一些人去找些棉被来，把牺牲了的兄弟们都包起来让他们暖暖和和的，再分出去一些人去找几辆大车来，我们把兄弟们一个不少地都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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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天还没亮，警卫营就撤离了望都县城，长长队伍的身后是火车站冲天的大火和铁路线上那一溜儿烽火台般燃烧着的枕木垛。

大老甄和他的游击队员们还留在县城里，据他们说等听见鬼子的枪声再撤也来得及。庄其锋可不敢冒这个险，一场大胜之后最要紧的就是保住胜利果实。

这次行动战果确实丰厚，满满的十辆大车上全是战利品，就这还是把所有缴获的步枪之类都背在了士兵们的身上。因为时间紧，这次只查抄了伪维持会长、伪警察局长和伪保安队长三家的财物，行动前大老甄提供的长长的汉奸名单最后又还给了人家。

曲长财的脸笑得象朵菊花，从里向外透着的喜气仿佛能融化冰雪，嘴里一直叨咕着这才叫打胜仗，象上次鬼子进山毛都没捞着一根还好意思到处宣扬真让人脸红！唉，要是这次能在望都待到中午就好了，保管还能搞上十辆大车的财物！

庄其锋懒得理会这个只会打洞藏东西的土鳖，还要在望都待到中午？知道两条腿和铁路线的区别么？算了，晾你也没坐过火车。上世的宅男版庄其锋在网上阅读过鬼子一款铁路装甲车的资料，说这款装甲车能迅速从铁路运行状态更换为越野状态，且公路上能达到时速４０公里。这要是鬼子派出来两三辆，乐子就大了！算了，还是赢棋不闹事儿为好。

他现在正费力地开着一辆鬼子兵营缴获来的大卡车，话说这时代的车真是渣啊，发动机动力什么的就不提了，可换挡竟然要踩两脚离合，方向盘还没有助力，好在不用手摇启动，那样的话，还不如一把火烧掉这车省事。

不过毕竟是工业时代的产物，卡车的颠簸程度比马拉车可好多了，而且车厢宽敞还有布棚，因此只有伤员才有资格坐上去。作为整个警卫营唯一会开车的人，庄其锋虽然觉着开得很累，可还是很骄傲地享受着士兵们惊讶艳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