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警卫营本无卡车,有名曰庄其锋者遇沟搭桥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操场。板凳见之,大悦,神奇玩具也,遂告之喜儿……
(咳咳,不许抄袭!——一只臭球鞋飞了过来。)
好吧,庄其锋实在是很好奇还有谁会开这卡车。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卡车顺着大路开了过来,后面的车厢里,篷布已经拆掉派了别的用场,露出了板凳和喜儿两颗脑袋在那里兴奋地大喊大叫,前面驾驶室里还传出一连串儿银铃般的咯咯笑声,应该就是唐雨了。这套人员组合之下,那剩下一个在那儿开车的人,就呼之欲出了。
没错,就是杜雨桐!她见庄其锋站在路边示意停车,车虽然停了下来,脸上依旧是不咸不淡地,看着庄其锋并不开口。
庄其锋心里不爽。除了刚开始的那两巴掌,他自问并没有什么不当言行,也就是喜欢往美女跟前凑乎凑乎,这也是人之常情么!干嘛老是给我脸色看!他决定小小地反击一下:
“呦,杜主任真是多才多艺么!前几天刚知道杜主任会演奏乐器,今儿又发现了杜主任还会开卡车,在哪儿学的?”庄其锋佯装热情。
有道是“揭人莫揭短”,前几回书我们讲到过杜雨桐被庄其锋的一曲吉他弹奏扰动情绪失态而逃,今天庄其锋就一气之下故意“刺”了她一句。
杜雨桐顿时就恼羞成怒了,她紧咬下唇,黛眉上竖,就要开口反呛。
庄其锋早就安排好了后招,知道小唐雨是杜雨桐的软肋,于是不待她开口,一记“围魏救赵”就使将出来:
“唐雨啊,我上次交待你做的事情做完了么?已经有一个牺牲的士兵找不到家属了,现在随时都会爆发战斗……”
唐雨今年才多大啊,十五六岁,正是玩兴大的时候。板凳蹿唆着喜儿坐汽车玩儿,她也从没坐过汽车,再加上是杜姐姐开车,这要是不跟着一起来,除非她是“天山童姥”!结果叫庄其锋这么一问,立刻就低头不语,一副垂泪欲滴的样子。
“行了,行了,你别吓唬人家小姑娘!”杜雨桐对庄其锋的“伎俩”洞若观火,心中鄙夷,但也没什么破解的办法,只好缓和了脸色说:“名册的事儿我会帮她一起做,耽误不了你的事情。”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嘿嘿,你服软就好!小娘皮,别以为哥就是好欺负的,当年之所以被宅男了,那都是拼爹不利啊,非战之罪也,否则定要叫我神州娱乐圈玉宇呈祥一派和谐。
正当庄其锋寻思着如何找个台阶大家一起下来时,曲长财又及时地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两个崭新的皮质公文包,一边递给杜雨桐一边说:“这是在望都缴获鬼子的,杜主任和小唐雨都免不了要抄抄写写的,这是营里给配发的,里面有支钢笔,还有一个小本子。”
“谢谢曲连长啦!”这是杜雨桐。
“谢谢曲大叔!”这是唐雨,她接过公文包,急不可待地就打开来看,结果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圆镜子,一条新毛巾和一块香胰子,顿时就欢呼了一声。
“好了,我找营长还有事情说,咱们回头见!”曲长财三言两语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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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老曲你还挺会送礼的嘛!有没有我的份儿啊?”庄其锋目送卡车远去后,玩味地看着曲长财。
“人在江湖上混嘛……”曲长财有的没的回了一句,然后一脸正式地对庄其锋说:“这就是我今天要找你的第二件事儿……”
“这个月的饷银已经发过了,望都之战的立功名单也都拟好了,原来老姜、老肖和老陈他们的想法是按功劳大小发上几块大洋不等,我不同意这个办法。”曲长财边说边掏出烟袋锅子。庄其锋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他对接下来的谈话是很认真的,而且时间会比较长。
“最重要的原因是没钱。”曲长财这话差点儿让庄其锋蹦了起来。
“怎么会没钱?!打唐县就有十万大洋,这次望都大概也不会少于这个数……”
“这钱还都在,你先别急嘛!”曲长财不紧不慢地给他的烟袋锅子点上火,“问题是以后怎么办。这唐县四周的地盘不是八路军的就是鬼子的,八路军呢你是不敢惹,鬼子呢你到是敢惹,可你又惹不动,所以打下望都这样的好事儿怕是不会再有喽!”
庄其锋想了想,发现曲长财说的很有道理,自己这段时间是懈怠了,竟然没有警觉到唐县这一县之地已经是自己在冀西地区发展的天花板了,这令他有些沮丧。
“而唐县县城呢,城墙坚固且地处平原背靠铁路,是鬼子的必占之地,我们怕也是没有能力再次打下唐县。”曲长财此言中的,历史上唐县县城自1937年被鬼子占了后,一直到1945年才被收复。
“唐县剩下的就都是山区了,这地方本来就没平地富裕,再让鬼子来来去去地扫荡几次,要不了两年,就连地主家都得天天喝稀粥!”庄其锋心中默想,等不到两年,1939年的特大洪水就是一个坎儿啊!
据史载,河北地区自1939年7月起连降暴雨,河水猛涨,灾情为百年一遇。不想鬼子丧尽天良竟趁汛期四处决河堤近二百处!以致受灾最重的冀中区35个县竟无一处平地!天津市内水深达一米以上。冀西的情况稍好,但受灾人口也达300万。
曲长财吧嗒着烟嘴,看庄其锋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们能征集到粮食吃个半饱就烧高香了,至于现大洋什么的……嘿嘿,从现在起,恐怕就只能是坐吃山空喽!你说过抗日战争要有十年才能打完,但我们很可能一年后就发不出军饷了,得早做打算啊!”
“我说的这些也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时还不急,我们再说回到用大洋奖励立功人员的事。”曲长财磕磕烟灰,“咱们警卫营是由三家捏合到一块儿的,几个带队长官都是真心要打鬼子的人,饷钱还能足额发放,这点可不多见啊!所以大家现在心气儿都很足。但有一条,为了钱当兵的人,遇上望都这样轻松的仗还好说,可遇上苦仗硬仗,当他觉得十死无生有命挣钱没命花钱时,人家就会不稀罕挣你这个钱,换个地方当兵就是了,到那时整个部队一下子就垮了!”
“所以,光靠饷钱是带不出一支好部队的。”曲长财郑重其事地给出了结论。
庄其锋心说曲长财你说的这些我都同意,这些本就是常识性的东西,很多带兵的人都知道,网友们也都知道。可知道归知道,要怎么去做呢?这就考验真功夫了。后世学者,尤其是大陆出身的学者,翻阅常凯申公的日记时,屡屡惊呼常公洞若观火啊常公有鸿鹄之志啊我等当重新解读常公!可问题是常公的xx之心xx之志都需要后人从他的日记中去发现蛛丝马迹,而与他同时代的人却感觉不到。常公枉在军政两界混了一场,职业生涯真够苦逼的,还不如象李后主那样一辈子懵然无知,反倒赢取悲情分无数。
“那依你说,要怎么办才好呢?该不会是让我去八路军那里借几个政委过来吧?”
“那事儿实在是太不靠谱,”曲长财笑着摇了摇头,长吸了口烟道:“我寻思着吧,这是个男人都争强好胜,是个大老爷们都有羞耻之心。我们就从这里入手,在队伍里竖立起一种风气,觉得立功受奖不是为了现大洋,而是倍儿有面子的一件事儿,而没抢到战斗任务就感到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
切中要害!庄其锋就有切身体会,在xx大企业里千万不能多干活,你认真干活就会收获周围无数怪异的目光,——你表现得这么好让别人怎么办?曾经有一次隔壁桌的电话响个不停,人却不在岗,他就好心地帮着接了电话做了记录,然后又把电话记录交给了那个上了个厕所抽了根烟发了个微信打了会儿电游施施然回来的同事,结果那同事的诧异和不满溢于言表。
这就是所谓“企业病”的典型微观表象。在这种企业氛围中,能给企业做出贡献的人要么被挤走,要么就主动变得平庸。而相应地企业也在市场中步履蹒跚,若是不能有幸吃上一口垄断饭的话,铁定是要江河日下的。同理,在军队中勇于承担最艰巨作战任务的人,是被别人看成傻x还是能收获尊敬的目光,这直接决定了军队的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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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其锋对曲长财的想法大力支持,其他人自然也是乐见事成,曲长财自己更是早早地把装满两大车的战利品从大青沟里拉到了宿营地的演操场上。这些缴获自望都的日式单兵装备原本计划是三个连按“三一三十一”原则分配的,现在取代了现大洋成为了“立功奖品”。
“奖品”自然是要公开发放的,这样才会让人觉得有面子。曲长财张罗了一个隆重的颁奖大会,警卫营在家的人员全体参加,南营镇上还来了不少士兵家属,要不是天气太冷的话,他甚至还打算搞点儿文艺节目什么的。
肖三德及二十余名参加了偷袭望都东城门楼的士兵全部获得一等奖,奖品是全套的日式单兵装备,最主要的也是最让人眼馋的是一个饭盒和水壶,其次是一条皮质腰带上扣三个皮质子弹盒,此外还有军毯和雨披。
各排凡是冲入屋内和鬼子搏斗的,还有唐勇排的第一梯队成员,都获颁二等奖,奖品有两种任选:饭盒加水壶算一种;另一种是皮腰带加三个子弹盒。
很多士兵没有机会冲到一线参加战斗,而是担任了警戒,扒路,搬运等等辅助任务,表现也很积极。这些人也由带队长官提名,颁发了一大批三等奖。这时候最抢手的饭盒和水壶已经没有了,只好选一根皮腰带,或一个子弹盒,或一块雨披,或一张军毯。
颁奖大会开得很成功。庄其锋担心的个别士兵要求发大洋作为奖励的事情没出现。相反,立功受奖的士兵们对奖品都很满意:一是实用你有钱都买不到;二是在警卫营内部也渐渐成为了身份的象征。这后来在庄其锋的嫡系部队里发展形成了一个传统:作为一个士兵,你身上要是没有几件日货(三八枪啊什么的除外),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打过鬼子。要是碰上一个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日货的家伙(小心被那些抵制日货的人跳出来打个半身不遂噢!),你就要小心啦,这种人或许大字不识半个,只能当个大头兵,但必定在长官那里极受看重,有时候说话比那些军校刚分配来的基层军官都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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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长财的高明之处还不止这些。比方说,绝大部分士兵都没注意到,警卫营所有的尉级军官都悄悄地戴上了手表或是怀表,姜尚城的奖品是一幅大比例尺的军用地图,范俊凯和马石还各得了一个望远镜,一时间全营上下喜气洋洋。
庄其锋也没被落下,他手里握着一只崭新的勃朗宁小手枪,感慨这曲长财真是八面玲珑啊!当然你也可以说成是曲长财对战友体贴入微关怀倍至。庄其锋把原来的那只勃朗宁给了唐雨后,这段时间以来都是佩的驳壳枪,这枪实在笨重,和玉树临风啊飘逸俊朗啊什么的完全不搭调,他怀念勃朗宁可不是一天半天了。
他“满怀深情”地抚摸着勃朗宁那精致考究的枪身,神情看起来很“猥琐”,当然这是因为落在了刚进来的杜雨桐眼里。她手里正拎着一台电话机,电话机后面还扯着线,往庄其锋面前的桌子上重重地一放,脸上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
“哦,这么快就把电话弄好了?!”
杜雨桐并不答话,紧摇几下电话摇把,然后摘下听筒,恶狠狠地递给庄其锋。
小娘皮,还跟我没完没了的!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很多钱!
庄其锋好整以暇地先欣赏了一下握着电话听筒的芊芊玉手,然后在美女爆发之前及时地接过听筒,刚一放到耳边,就听到警戒谷口的赵宝钱大嗓门在里面喊:
“喂?喂?是营长么?八路军的王政委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