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夹杂着些许冰碴子,今年的凛冬比往昔来的更早一些。人与马儿呼出来的热乎气连成一片薄云,却很快散了去。
长途奔袭而来的李胤焕等众终于赶到了左军的营寨。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疮痍的城寨,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烧焦的味道,鲜血的生腥味儿还未散去。城寨内外敌我双方战死的士兵,尸骸布及百顷。
“一万多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见到是李胤焕的旌旗,仅存活的四十多个左军士兵从残垣之中走出,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看他的装扮应该是一个千总,恐怕是存活的当中官职最高的了。
这仅存的四十多人也多半残的残,伤的伤,这名千总也在战斗中断了一腕。
“卑职向将军请罪,我们没能守住。”
李胤焕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自责。
死人他见多了,亲手杀的人也不在少数,他知道,这活下来的人并不是贪生怕死才活下来的。上天选择了他们活着。
“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吧,还能战的,我会带着你们满载荣誉,不能再战的,我也保证你们富贵一生。“
李胤焕走上寨墙,说道:“终有一天,你们会知道。今天他们的死,是值得的;将来的你们,也是值得的;或许我也会如此,这些,也是值得的。”
众人不能理解。李胤焕此时的心境很静,他说的值得,怕不仅仅只是荣华富贵那么简单。
左军全军覆没已经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了,现在恐怕已经抵达右军鲁可富部所在处。现在李胤焕希望鲁可富已经收到了南三营的捷报,而不是像左军一样死守,直至覆没。
“全军原地修整,等着与大军汇合。”
从开战到现在,虎豹骑的骑士们与李胤焕四处奔波,已经五六天没有好好休息,昨夜又是刚打完仗就连夜奔波赶到这儿。就算人不累,马也累了。即便支援鲁可富也于事无补。只能等着与肖才的大军汇合。
当天下午,右军鲁可富部死伤七千余人,辽军攻破城寨,右军部队全面溃败,鲁可富被耶律速齐给斩了。
所有被俘虏的人全都被砍了脑袋。
原因很简单。左军和右军抵抗太顽强,就这两天,虽然全歼了这两军,但耶律速齐也付出了上万辽国士兵的性命才啃下了这两块铁骨头,这对损失惨重的辽军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也正因为这两块看似虾兵蟹将的铁骨头拖住了他们的步伐,导致南三营毫无反抗的能力就被全歼,就连暨州县都没了。耶律速齐那可不是一般的气。
正如肖才所料,如今被断了补给的辽军,如果还想在那个小县城蹲着的话早晚要被困死。暨州县一丢,连营被端了,大半的军需物资再次拱手让人,为什么要说再次呢?因为上次就被李胤焕洗劫了一遍。想要稳住是不可能的了。
想翻盘,就只能退回之前的大本营——卢陵府城,整顿一下,正面开一片大战场击败李胤焕。
耶律速齐退守卢陵府城一路上发挥了游牧民族优良传统,三光政策。颉利赫琪的主政方针已经被耶律速齐完全抛之脑后,现在他一心想翻盘,损失了大量的物资,那就到处抢点过来。本来这应该会给湖北巡抚李胤焕带来一堆麻烦,然而李胤焕倒还一点不烦,没家没粮了是不是?那就参军吧,一人参军,全家吃粮。
李胤焕将作战指挥中心临时搬到了暨州县,打算集中力量与耶律速齐抗衡。
虽然经此一战大夏的军队看似胜利了,但让肖才更加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自与耶律速齐的部队交手以来,遇战则胜,起初肖才只是稍有些担心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李胤焕并没有在意。当然,现在李胤焕依旧没有在意,但肖才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源于战后的一次议事。之前耶律速齐因为分兵驻守所以多次吃亏,如今耶律速齐全军退回卢陵府城,那府城建于两座山脉之间,身后有一道南疆关。是自古以来南北必争之地。耶律速齐手握几万大军驻守,即便李胤焕率三十万大军也莫想强攻过去。
之前其他州县落在耶律速齐手上,他得分兵驻守,如今其他州县收复,多多少少都要派兵驻守。但耶律速齐现在就在不远处的府城虎视眈眈,一旦分兵,在正面战场上很容易不敌辽军。可他们又不得不把守各县。
这些其实肖才也有处理的方法,但在议事之时,已经有将官却不以为然道:可以当地征招数百壮丁组成乡勇,倘若有战事,在从指挥部调兵支援。
几百地方乡勇又怎能抵挡辽军来袭,倘若到时候派兵前去支援,不但军队未至便失了城池,更有可能会被辽军反击。
但那些将官却道:区区辽狗不足为虑。
大战之后很多将士开始变得懒散随意起来,虽然现在荆州方面义师兵锋正盛,但士气高过头就会成了骄兵,自古以来,骄兵必败。其中李字营的将士尤为之甚。
肖才决定重整军纪。
这日清晨,肖才借来了李胤焕的王牌师虎豹骑来到城外偌大的李字营练兵场,看到零零星星的一两个营的士兵在训练。便令人擂鼓集合,三通鼓未到者依法论处。
“咚,咚咚,咚咚咚……”
第三通鼓完毕,场外却还有依稀有人往场地赶来。
“全部站着别动!”
肖才一声令下,整队的,还有正赶来的人全都原地站住。肖才放眼看去,七千多人的队伍只有三千多人在三通鼓内集合起来。其中多数未能抵达的士兵却是李字营嫡系部队重甲弓步兵。
“很好,胜仗打多是吧,一个个都成了老油条了吧嗯?”
“小鱼子,集合迟到,按军法该怎么处置?”肖才问道。
余丘低声道:“三哥,那是战时设立的,如今咱都打了胜仗了……”
“胡说!”肖才怒喝道:“谁告诉你荆州之战打完了?那耶律速齐死了吗?现在大战才刚刚开始。集合迟到,该怎么处置?”
“杖责十……”
“大点声,让所有人都听见!”
“禀军师!集合迟到者,挞十杖。”
肖才点了点头:“好啊,现在三通鼓敲完了,没站好的,没到的,全都给我杖。”
余丘有些为难道:“三哥,这四千多人啊,俗话说法不责众,我看这次就算了吧。”
“哼!法不责众?是不是哪天他们临阵脱逃也不用责罚?如果法不责众,要军法何用?你不执行,我也带人来了,我亲自监刑。”肖才转身对铁虎道:“虎子,让虎豹骑的将士们拿上军杖,给我打!”
在场的人皆打了个冷颤,专门行刑的人对他们这些士卒下手那是有分寸的,十杖下去或许会打的皮开肉绽,但只是皮外伤,这虎豹骑骑士的威名他们谁不晓得,这群骑士又没打过军杖,哪知道手法。倘若真叫他们来行刑,这十板子结结实实的下去不死也残了啊。
“军师开恩啊,军师开恩啊军师。”
“三哥,不能让他们打啊,他们这十杖下去,将士们不死也要残废了啊。”。
“小鱼子,军令如山倒你不懂吗?虎子,给我打!”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