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雄伟僵着脖子一点点的终于转过了头,就瞥见身后一道白影,激动之下一声惨嚎,茶杯甩手就扔了过去。
长袖挥动,茶杯被一只手接住。略带笑意的温和声音随之响起,“莫生气,莫生气,许你们偷偷议论老道,就不许老道听一听。”
身后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谈论的刘老道。
“老杂毛!穿一身白搞毛啊!要吓死人啊你!!”侯雄伟颤斗的叫声显示着他刚才内心的惊恐。也不怪侯雄伟胆小,任谁在刚才那种情况下看到身后站个白衣人也会吓个好歹,何况侯雄伟惊恐之下没有看全,只瞥见一角白衣。
老道也不气恼,淡然一笑道:“老道只是经过,听见你们议论就站在此处听了一会,哪想到会吓到两位小友。”说话还对着刘佳和商松点了点头。
侯雄伟见此不满道:“老道士,我才是被吓得最惨的吧。”
“候施主乃是心虚才自陷惊扰,怎么能怪老道?”道士语气依旧温和,又对刘佳商松道:“老道长相如此可怖吗?两位小友竟惊吓至此。”
“没、没……”商松不好意思的支吾着,刘佳也把扎进商松怀里的脑袋抬了起来,红红的噙着泪的眼睛怯生生的撇着刘老道,柔柔的声音含着哭腔,“你是人是鬼?”
“老道这六天来皆是在白日里给众人说书,自然是人。”
“那我坐在门口,你出来我咋不知道。”刘佳怯怯的追问着,双手仍旧死死抓着商松,仿佛老道要是回答的不合理,就会立刻再扎回他怀里。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看得侯雄伟一阵嫉妒,直暗骂便宜了这个死胖子。
老道还是那副淡然微笑的模样,抬手一指身后说道:“小友看那里。”
刘佳顺着老道的手一看,小脸蛋登时红了。原来老道指的方向还有一扇门,也通着后堂,只是她一直没注意到。
刘佳当时听的入神,没注意老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听到关键时刻一紧张就抬了下眼,正瞥见老道无声无息的(刘佳语)站在侯雄伟身后,加上侯雄伟当时讲的内容实在够误导人的,所以才造成了之后一连串的鬼叫。
想到这里刘佳越发的不好意思,羞红的俏脸转向一旁。这一转不打紧,脸却正对着商松,诱人的模样这次被商松瞧了个正着,臻首微垂,俏脸羞红,神情扭捏,纤纤玉指也因为心中羞涩缠在一起不停的搅动着。
刘佳在商松面前一直都有些小刁蛮,什么时候摆出过这种小女人姿态?看的商松愣了神。
“你……?”看到商松一脸猪哥相,刘佳恍然羞极,嗔道:“看啥看,哼!”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却不知这一“哼”的风情又让商松好一阵愣神。侯雄伟当然也被刘佳“哼”的心神一荡,不过片刻之后就化作对商松的嫉妒和鄙夷了。“这样一个尤物咋就跟了个这么个傻子。”他自然看得出刘佳和商松的亲近,女人的任性可不是对谁都用的。
现场唯一不受影响的就只有始终一脸微笑的老道了。他这六天来一直都是笑眯眯的,要不是昨天晚上看到他在后院叹气,侯雄伟都要怀疑老道的脸是不得病僵住了,只能保持这一个表情。
“呵呵,这位小友倒是纯真的紧。”老道对着发愣的商松上下打量一番,笑意越发的强烈,“相遇是缘,老道送小友一分礼物如何?”
听到有礼物商松不发愣了,“好啊,好啊,道长是要送我啥法器吗?”商松父亲中年发迹,做的就是钻地挖煤的买卖,为了煤矿不塌,矿里伙计们能出入平安,平时没少求神拜佛请大仙,法器当然也买了不少。商松受父亲影响对这些神鬼之物也很是崇信,听到眼前这仙风道骨的道长要送自己礼物,不禁冲着道士憨笑起来。
道士也哈哈一笑,“自然。”说着横起手中无字白幡,递到商松面前,道:“此幡乃我道观历代相传,至今已有千余年,今日就送与小友了。”
“一千多年?老道士竟吹牛,要真那么长时间这破幡早烂透了,你这幡布一看就是新的?”侯雄伟不信道。
“非是老道妄言,这无字幡传到老道手上确是已有千余年,只是千余年来此幡白洁如新、不染一尘,其中奥秒我观历代观主皆是穷其一生也未能窥得一斑。”
商松一听这东西传了一千多年还这么干净,惊讶的张大了嘴。想到这么神奇的东西要送给自己立刻慌了起来:“道、道长,这么贵重的的宝贝我可不能要。”
“无妨,通灵之物归有缘之人,我道观千年不得此幡奥秘可见与此物无缘,今日观小友心思纯净正应此幡白洁无暇。小友只管收下。”说着将无字幡交到商松手中。
无字幡离手,道士感觉全身一轻,等了三千多年,今日总算交出去了。又想起那个和尚的那句偈语,心里又是一重,将幡交与此人不知是对是错。不禁再一次打量起商松来。
无字幡入手,商松双臂一沉。重,这是商松第一感觉,非常重,这是商松一秒后的感觉。一个趔趄,商松双臂再也端不住,“咚”的一声闷响,无字幡尾端戳在了地上,这时商松才勉强稳住身子,将无字幡靠在肩膀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心中惊愕,“就三指来粗的一根木棍挂快白布咋就这么沉呢?幸好刚才用俩儿手接,要是一个手非得给带的载个跟头。宝贝就是宝贝,处处透着不一样,呵呵。”
“这、这玩意儿这么沉?!老道士你平时拿着玩的是这个?”侯雄伟看着商松的狼狈的模样立刻想起道士平时可一直都是幡不离手,只要见到他一定是单手持幡。被商松摇过两下,他可不会认为商松是个外强中干的虚货。
刘佳与商松从小一起玩到大,更是知道他的力气,心中也是吃惊。
看着商松吃惊过后又傻笑起来,大手在无字幡上左摸摸右搓搓的憨样,老道心中叹道“罢罢罢,应命行事,对错自有天定。”想到此处,道士再无挂念,对三人一欠身,手结道礼,开口道:“此间事了,贫道与三位缘分已尽,告辞了。”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侯雄伟一怔,老道来这六天里,这是他第一次听老道自称“贫道”。又想起昨晚后院中的事情,侯雄伟心中正寻思老道士这次来这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就被一阵娇蛮声打断,“喂!老道士!你说相遇是缘,怎么只送他礼物不送我。”
转身迎着刘佳带着点埋怨的目光,刘老道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很是复杂,不过在刘佳察觉到之前便恢复了清明,只是语气变得更加温和,“贫道实在身无长物,小友若喜欢,这拂尘便送与小友如何?”
“谁要你的破佛尘。”刘佳嘴巴一鼓。
商松看刘佳生气,赶紧说道:“小佳,要不这个白幡给你吧。你也很白、白洁无暇,和这幡正好相配。”为了讨好刘佳,他话中还特意用了道士说的那个听起来貌似很有水平的词语夸赞她,只是当时对这个第一次听到的新鲜词语没有特意去记,所以说话时顿了一下才想起来。
“你才和这破白布相配,这破东西这么重,我拿得动吗!”刘佳对商松一鼓嘴,却转头对道士甜甜一笑说道:“道长,要不你告诉我你刚才讲的那个故事的结局,我就不要礼物了,好不?”
十八岁,正是憧憬爱情的年龄,所以刘佳才一路过茶馆就被老道的故事吸引。她幻想自己也能像小狐狸一样轰轰烈烈的爱一次,也能拥有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书生。所以她不愿意接受这个结局,爱得如此刻骨铭心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会甘心沉沦于这样的结局。所以在别人都离去时,他拽着商松进了茶馆。所以她向侯雄伟打听道士的事情,为的就是找刘老道问出故事的结局,她所期待的那个美满结局。没人注意到,在她甜甜笑着问出那句话时,狡黠的目光中所隐藏着的那一丝害怕,她害怕那就是结局。
道士闻言一怔,眼神再一次变得复杂,不过他这次却没有掩饰,而是用复杂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刘佳,问道:“小友为何认为那不是结局?”
“真心相爱的人不应该得到幸福吗?”很傻很天真的一句话说出口,刘佳眼里再没有古灵精怪的神采,黛凝微浅,黯然神伤。
“那的确不是结局,”道士语气也低沉起来,依旧温和的语调中少了先时众人所熟悉的那份轻松淡然,在刘佳眼神才又闪起光彩时继续道:“不过结局却是更加凄然,随着一世世的转生,玉牌的魂力渐渐削弱,直到一天,小狐狸的魂魄再也感应不到玉牌,两人才打破了命运的枷锁,却是以结束了缠绵几世的相恋而告终,终归还是争不过啊。”
道士走了,留下了三个人的沉默和一句“若有难处可去小西天找天心禅师求助。”
望着道士背影消失的方向,刘佳心中难以平静,她有一种感觉,莫名的就是觉得故事还没有结束,还有别的结局,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去探寻那个未知的结局的冲动,哪怕老道说结束了,哪怕这只是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