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好本已经将一只脚迈了出去,准备打开房门撵客,听他这一说,又退了回来,十分严肃的道:“你且说一说看!”
“我倒不如直接将我修改的念出来,你觉得合适,那便拿去用,我也不会和旁人说起任何关于今晚的事!”李扶倾道。
林好点了点头,只当做听一听,并没有想要将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所作的诗拿来自己用,毕竟他好歹也是沉潇书院的教书先生,这等事情,他不屑于做,听一听倒是可以。
不过想着李扶倾只是改一改而已,如若真的改得优异,那多数也算自己的成果,也算不上窃取,借用从来都不算偷窃。
“我从来不会窃取别人的思想成果,那无疑和盗贼没什么区别,不过既然你说了,那我还得看看你改得如何,好的话我就用!”林好应道。
李扶倾只觉得他这人性情怎么就如此奇怪,虽然林好并不知道自己之前所作的诗是抄袭唐朝李白和李端的,但他这句话似乎就是变着相的骂自己窃取别人思想成果。
可他心中所想的这首诗,如果真被他拿去用了,那就不是窃取了吗?真的是大哥说二哥,五十步笑百步。
不过林好毕竟是自己的先生,能帮他一帮,倒也不算是个坏事,就当送他一个人情罢了。
想到这里,李扶倾一脸正经,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道:“我觉得这首诗可以这么改!”
林好迫不及待,道:“那你倒是快说啊!”
李扶倾装得真好如一个诗人一般,又似乎他即将所念的这首诗真是他亲手所作,时不时抬头看着梁顶,时不时又看向窗外,振振有词的念道: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情为探看。”
他念完之后,又佯装高深,道:“只是这看得念一声的kan,这最后一句才能是仄仄平平仄仄平,以对平韵!”
林好听了之后,整个人呆在了原地,实在不敢相信这首诗是从李扶倾这毛头小子口中念出来的。
可转念一想,这诗中许多词都是他刚才五言律诗中出来的,自然是临时修改,不可能有旁人相助,并且他又没在睡梦中,怎会如此惊世骇俗,短暂时间内竟能吟出如此绝妙的诗句。
林好闭眼细细一品,更是察觉此诗的奥妙之处,大为称叹:“妙啊,实在是妙,这‘东风无力’‘、殷勤’‘、此去无多’等词,实在是加改得妙啊,我虽身为你的先生,却是自叹不如!”
李扶倾暗暗得意,心想:“这李商隐的诗,能不妙吗?你这种诗痴,想必这一首诗,便能让你在这沉潇书院名声大振了!要是再给你念一首杜甫的登高,那你不得给我跪下?”
不过他倒是十分谦逊,笑道:“先生如若喜欢,拿去用便是,不用交我版权费,这也是一位姓李的仙人给我的灵感,你不用客气,还有,我绝对不会将此事外传,你大可放心的用!”
“版权费为何物?”林好不解。
“你甭管这些,我说送你便送你,你要喜欢的话,尽管写下来,盖上你那沉潇仙客的款,我绝无二话!”李扶倾十分肯定的道,心里又想着:“只是李商隐恐怕就有二话了。”
林好见他如此诚恳,不由得面露喜色,侧着头看着他,连问了好几遍:“此话当真?”
李扶倾摆了摆手,哪里像个小孩子的做派,回道:“先生莫要啰嗦客气,我该回家了,温爷爷应该已经等我许久了!”
此时林好急忙找来纸笔,慌忙说道:“扶倾少主,你且再念一遍刚才的诗,我怕记错了词!”
李扶倾有些无奈,只好再次念了一遍,待得诗抄好之后,林好又道:“这诗既然是你修改而来,那扶倾少主就给命个诗名吧!”
李扶倾想也没想,说道:“我也不知道之前你那五言律诗为何会以女性的口吻抒写爱情心理,在悲伤痛苦之中,似乎寓有灼热的渴望和坚忍的执着精神,感情境界深微绵邈,极为丰富,看来先生也是有故事之人啊!”
林好被他这一说,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你这小子,年纪不大,懂的东西倒是挺多!”
李扶倾无所谓的跟着笑了笑,这教书先生虽然长得些许潦草,但说话做人倒是有些意思,他想了片刻,说道:“这男女之间的感情嘛,总是无法言说的,不如就叫这首诗为‘无题’如何?”
林好听了连忙点头,应道:“绝,可真是绝了!我想待诗会上讲这诗名一念,想必日后定然有不少文人模仿此名,无题之名定然会越来越多!”
李扶倾看他那一脸激动的样,心想要是摆个唐诗三百首在你面前,那你不得高兴得疯了,索性他也没太过于在意,端着桌上的点心,说道:“先生如无其他事的话,那学生就先走了!这盘点心学生就笑纳了啊!”
林好还在沉浸在那首‘无题’之中,根本就没听见李扶倾的话,李扶倾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诗痴果然就是诗痴,又是失心疯又是呆痴,随即轻轻打开了房门,端着点心走了出去。
只有书房内还传来一声声的感叹:“真是妙啊,实在是妙!”待得林好回头一看,却发现李扶倾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木门还在不断摇曳。
李扶倾走出门外,天空远处已然是一片炫黑,如墨一般深沉,近处却是洒下凄冷的月光,倒是能看清前方的路。
可他总觉得,这房屋周围,隐隐有些细碎之声,好像深处隐藏着什么东西,正在盯着自己。
他歪头略微看了一眼,忽然,旁边槐树摇动,几个黑色的身影从旁边砖墙下蹿了出来,将他按倒在地,手中的点心登时摔在了地上,他抬头一看,按住他的正是白天一同上课的李浩建和方堂金等人。
其中几个少年按住了他的四肢,那李浩建和方堂金便够下身子,直勾勾的看着他,面容上有些怒意。
可无奈李扶倾这身子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这几人压下来,竟让他动弹不得,李扶倾不由得骂了一声草,这穿越之事且不说,可自己乃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今天被这几个小屁孩按住,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嘛?
让他感到震惊的是,这几个小屁孩虽然看着瘦小,但手臂上的力气十分强大,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传至他全身经脉,令他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这下他才明白,为何温泰何会劝自己多加忍耐,修行虽然不能,但念书的事可不能放下,这一想,他还算明白,原来修为真的如此重要,人要没本事,别人就算真的踩在你头上,那还真就得忍着。
这些小屁孩看来都是修行之人,可他这凡胎肉体的,哪能和人家修炼过的比啊,恐怕一个小孩站出来,他也只能念起功夫中周星驰的那句话:“哎,行了行了,已经够大了,就没有一个像人的……”
想来他这番也只能任人欺负了,便有些绝望。
那李浩建呵呵奸笑道:“李扶倾啊李扶倾,就你这小子也能和九儿那样套近乎?今天还作诗在先生面前伤我面子,今天不让你流一碗血,那还真有些对不起你了!”
李扶倾深知他们都是有修为的人,虽然只是几个小屁孩,可自己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于此,李扶倾只能将北影演技发挥出来,佯装哀求道:“几位小爷,你们有话好好说,我怕了你们了,先放我起来!”
方堂金道:“有本事自己起来,你今天让我们丢了脸,要放过你,可没那么容易!”
李浩建看了一眼方堂金,又低头对李扶倾说道:“跟这废狗有什么好说的,现在九儿不在,我们想怎么教训他就怎么教训他,敢跟我抢九儿,真是活腻了!”
李扶倾被他这一说,十分纳闷,这九儿都可以当自己女儿了,他又哪会对其有那种想法,今天真的是有理也找不到地方说,毕竟他现在的确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于此,他忙说道:“各位小少爷,九儿和我只是好朋友,你们一定是误会了!”
李浩建嗤笑了一声,道:“就算是误会又如何,你这废物,我想打还得征求别人同意?”
李扶倾顿时懵了,这个世界那么蛮横的吗?还有想打就打的道理?随后那李浩建也不啰嗦,对身后几个小毛孩挥了挥手,那些小孩就都朝李扶倾走了过来,拳脚之间的关节咔咔作响,看来不让他今天落得个鼻青脸肿是走不了了。
不过李扶倾想着那先生的书房就在旁边,便急忙大叫道:“先生救命啊,打人了,打人了!”
那林好听得外面的动静,急忙推门一看,只见李扶倾被李浩建一帮人按在地上,当下便喝道:“你们干什么?都给我放手!书院之内不准闹事!”
李浩建笑道:“先生,你就当做没看见不好吗?以往也没见你多管啊!”
林好听他这样回答,顿时有些尴尬,这李扶倾失忆之事,他也是在课堂休憩之余才知道的,当下这一说,也只是为了勉强还一下李扶倾帮自己修改诗句的人情。
可哪知才刚开口说了一句话,便被李浩建如此反驳回来,这不让李扶倾以为自己也是和李浩建这帮人一个德行了?
对于把诗当做命的他来说,欠李扶倾的这个人情可算是大了,他索性走了下去,站在李浩建等人身旁,双手负于身后,显得十分威严,说道:“我说不准打人就不准打人,不然明日我报给书院教查处,你们可都要挨板子!”
李浩建心想这先生不会吃错药了吧,以往他们打李扶倾的时候,他就算路过看见,也不会多说一句话,怎么今日就这般反常,莫非刚才是收了李扶倾的什么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不过一听到书院教查处,李浩建并未敢动李扶倾,毕竟在书院闹事,被教查处知道,轻则挨板子,重则逐出书院,这等权衡之下,实在是打不得了,反正日后出门有的是机会,暂且放李扶倾一马也没多大影响。
于是李浩建对那些狗腿说道:“行了,放开他吧,今日就不教训他了!”紧接着气冲冲的叫上了众人,转身离去,朝着书院大门走了,待要出门,却是回头指着缓慢爬起来的李扶倾道:“小子,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径直出了书院,可一出书院,只见温泰何站在外面,便慌忙逃走了。
李扶倾只觉全身酸痛,没想到这几个小屁孩力气竟然如此之大,压得他筋脉充血,十分难受,不过好在林好先生及时出来救了自己这一遭,缓了一会儿便没什么大碍了。
林好看着李扶倾,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李扶倾伸了伸腰,回道:“多谢先生相救,我没事!”
“没事就赶快走吧,以后走路啊,多留心一点,这几个小子家大业大的,要是联合起来欺负你,你还真招架不过来,以后他们要是继续在书院欺负你,你尽管和我说便是!”林好很是认真的道。
“学生知道了,多谢先生!”李扶倾回道,随后转头,正要迈出脚步,却觉脚上筋脉依然酸痛得紧,只得一瘸一拐的朝着书院大门处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不由感叹那句真理:“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装逼还真是要遭雷劈的!”
林好见了,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回了书房,继续品诗。
这一出门,温泰何已经站在门外,见了他便笑道:“扶倾,你这书可是念得晚啊,我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扶倾走到温泰何面前,一脸疲惫的道:“真是劳烦温爷爷了,刚才先生留我有点事,这才出门晚了!”
温泰何看着他那一瘸一拐的腿,面露微笑的安慰道:“傻孩子,我知道你是被那几个小杂.种给欺负了,不过我相信,等再过一些时日,恐怕你不欺负他们,那便是好的了!”
李扶倾不明白,问道:“温爷爷这时什么意思?”
温泰何解释道:“早上我背你上学时,便发现你体内有元力涌动,想必是你死而复生,无意之中打通了元脉,待你觉醒了元灵,还怕他们欺负不成?至于其中细节,还是回去再说吧!”
李扶倾也明白,刚才那几个小屁孩之所以能如此轻松的压制住自己,恐怕也是和元脉和元灵有关,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动弹不得。
李扶倾问道:“温爷爷,这元灵和元脉真的这么重要吗?”
温泰何道:“自然重要,这世间的人有的好武,有的好文,文韬武略的人倒是不多,不过要是能够拥有最强的修为,那无论谁见了你,也要礼让几分!”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要是你真的觉醒了元灵,如若元灵品阶不低的话,这四年足够你翻身了,待到菩蛮会武之时,相信你肯定能一鸣惊人,那时候又有谁敢骂你是废狗?”
李扶倾一听,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修行了,刚才的事也使他明白,抄文人的诗,耍耍嘴皮子,在这个世界上很难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倒不如多花些时间了解一下如何修行。
随后他只是应了一声,说道:“温爷爷,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赶快回去吧,我可不想再被几个小屁孩给踩在脚下了!”
温泰何笑出了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不也是小屁孩?怎么还装作大人骂别人是小屁孩了!”
“总之我要变得更强。”李扶倾攥紧了拳头,这才第一天上学就被别人欺负,实在让他难以接受,真不敢想象之前那个少年又是如何度过十二年之久的,于是又说道:“我只想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他所说的这个自己,既是为自己的灵魂,也是为这副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