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至寅时方灭,不过厢房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只有几根石柱和两面石墙立在灰烬之中,温泰何满脸都是炭灰,可依然没有见到李扶倾的身影,心想其恐怕已经被大火淹没了,脸色吓得惨白,整个人失了神,呆在了那。
正当他失神悲伤之际,忽然一只小手戳了戳他的腰部,温泰何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不过四尺的弟子站在他身后,满脸都是炭灰,加上只有微弱的月光能看清人影,也分不清这弟子到底是谁。
只见那少年擦了擦脸上的烟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挠头吞吞吐吐的道:“温爷爷,我……是我不小心,才将这厢房给烧了!”
温泰何听得是李扶倾的声音,又是生气又是高兴,从地上捡起一根还冒着烟的木头,打在了李扶倾屁股上,骂道:“你个臭小子,怎么就不让人省心?这么干干燥的天气,玩什么火,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玩!”
其他弟子见状,都是摇着头,心想这废狗就是废狗,自己活得不如意,还整日给别人添麻烦,念念叨叨的骂着李扶倾,可想着明日还要早起晨练,骂了几句也只好散了,各自回去休息。
温泰何见其他弟子走了,将那黑炭扔在了地上,忽然关心道:“臭小子,没伤到哪吧?”
李扶倾嘿嘿笑道:“温爷爷,我没事,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打我,就是做做样子给他们看!”
“这么说老夫还要夸你聪明了?你这臭小子,浑身脏兮兮的,刚才怎们没见你在那厢房之中,跑去哪了?”温泰何淡淡问道。
李扶倾听得明白,抬头看了一眼温泰何那黢黑的脸,衣角也被烧得残缺,想必刚才温爷爷是闯进火中去救自己了,突然一下子跪了下去,连忙说道:“这么大的火你还闯进去救我,万一出不来怎么办?扶倾刚才只是和他们一同去打水救火了,没在厢房中!”
温泰何叹了口气,将他扶了起来,说道:“行了行了,人没事就好,不过以后小心一点,万一真被这大火烧死了可怎么办?今晚你就跟我睡吧,也好替我暖暖脚!”
李扶倾道:“温爷爷,你给我的那个功法,我已经学会一些了,而且还能生出明火,威力不小呢。”
温泰何心有所惊,心想那功法如此之难,扶倾这家伙又从来没有接触过,怎么可能短短几个时辰就将其学会,当下不相信的道:“你展示出来给我看看!”
李扶倾点了点头,随即也不用召唤出元灵,便将元力提了出来,顺着之前的路数,将其汇至在右手食中两指,一道明火便立在了两指指尖,旋即击了出去,竟将一块未燃断的方木给击断了,而那方木便又着起了火来。
见状,温泰何目瞪舌桥,心想扶倾觉醒的不过是一个残灵而已,使出的功法竟就有如此威力,实在让他难以相信,可自己亲眼所见,又且能是假的,他初学功法时,也不及扶倾的三分功力,况且自己觉醒的还是四品元灵,这一比,倒是有些离谱了。
“莫非你刚才就是施展这功法才将厢房给点着了?”温泰何问道。
李扶倾连忙应道:“正是,只因点着了窗帘,火势旺涨,难以扑灭,我只好跳出门外,逃了出来!”
温泰何略微点头,说道:“你进步如此之快倒也让我有些惊讶,只是不知道你有几重修为了,待我探探!”随后便伸出手掌,往其脖子处的经脉一探,过了一会儿查探清楚,不由惊道:“元黄境二重?没成想你直接跳过了一重,到了二重!”
李扶倾问道:“元黄境二重,和爷爷你比起来如何?和那李浩建比起来又如何?”
温泰何转而呵呵笑道:“你这小子,这点修为就想和我比了?老夫怎么说也是几十年功力了,不过要和那李浩建比,倒也相差不远,那小兔崽子高你两重,当初觉醒的可是四品的木属性元灵!”
李扶倾听了,连忙摇头,心想得多加修炼才是,毕竟其间的差距,还是有些大的,况且自己修炼之时,那李浩建的修为自然也不会停下,相对速度的道理,他十分清楚,自己只得加速度修炼。
温泰何并没告诉他,这初始时的修为不过只是给自己定了个级,可对于元灵斗者来说,一重的修为,便是天差地别。
要想短暂时间内超过别人,如若元灵品阶过低,就算是再努力也没有用,更何况,待初始修为定下来后,要想提升自己的修为,还需要各种功法和丹药的帮助。
这天底下,不少人修炼之中都遇到过瓶颈,这道瓶颈短则几月或是一两年,长则几年上十年。
不过一些天赋好的元灵斗者,疏于懒惰,也没多少进步,所以修炼之事,天赋和努力都十分重要,也需要外物协助才是,甚至需要一些机遇。
温泰何想着不能打击扶倾的自信心,便也没有尽数而说,又道:“扶倾啊,如今你有了二重修为,倒也能勉强自保了,不过此间你得继续努力才是,至少现在你觉醒了元灵,相信南院那帮人也没有理由将你逐出昊阳门了!这四年,你得尽快想办法突破才是!”
李扶倾重重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扶倾知道!”他想了一想,之前那功法竟能让他直达元黄境二重,那如若再把后面的都学会了,那且不是更加厉害,只是要想晋升寂灭,还得弥补残缺的元灵才是。
也还好他之前将那羊皮书放在了身上,不然这功法恐怕就要淹没在大火之中了。可想着这功法也没个名字,他问道:“温爷爷,你说这功法是前人所留,可也没个名字,我总不能叫它无名功法吧,不如给他取个名字,以后要是再修炼其他功法,也好区别开来!”
“不如就叫霸气功法如何?”温泰何不假思索的道。
李扶倾听了这名字,差点喷出口水来,登时嘲笑道:“温爷爷,你这活了几十年了,这想出来的名字怎么像个精神小伙取的一样,也太难听了!”
“精神小伙是何人?”温泰何疑惑道。
“不是何人,是一类人,他们啊,总爱说一些大话吓唬人!那些大话听起来十分霸气,但是啊,我却觉得不堪入耳!”李扶倾解释道。
“哦?霸气的话?老夫就喜欢霸气,你倒是随便说两句给我品鉴品鉴!”温泰何似乎有些感兴趣。
李扶倾也是无奈,这都几十岁的老头子了,还整天搞这些东西,可见他如此感兴趣,便随口说道:“诸如这‘鬼饿他敢拦路,虎饿他敢吃人,鱼饿他敢跳门,这人饿嘛,丧尽人伦’,‘爷陪你闹,你就得笑,爷给你脸,你就得要’之类的,便是这精神小伙的名句!”
温泰何听了,连忙点头称赞道:“原来如此,不过这话确实说得挺精神的,老夫以后也多学一学,吓唬吓唬别人。”
李扶倾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这老头子虽长得不出众,但看起来也算文雅,也不像是喜欢这种话的人啊,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温泰何又道:“扶倾,你倒是多说几句给老夫听听,我日后遇见那些奸邪之人,教训他们的时候也好摆出来用一用!”
李扶倾顿时不知说什么好,怎么给功法起个名字,反倒是要教起这糟老头念起精神名句来,索性权当无聊,便又多说了几句,什么“人间正道是沧桑,活得不要太嚣张。刀不锋利马太瘦,我还不想和你斗。别告诉我年少轻狂,我才知道胜者为王。”之类的。
温泰何听了连忙点头道:“你这小子,没想到还能想出如此霸气的话,老夫日后也多研究研究,这惩恶扬善的时候,也念一念涨涨威风!”
紧接着老头子灵机一动,现学现卖,思索了一番,竟脱口而出,说了一句:“只要老头精神在,到哪都有实力在!”
紧接着一脸得意的看着李扶倾,问道:“臭小子,老夫这一句可算霸气,可算精神?”
李扶倾连忙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说道:“温爷爷,就此打住,你这精神老头说的话,能不霸气吗?不过以后,你可别再我面前念了,我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啊,还是想想这功法的名字吧!”
温泰何也只是笑了一笑,已然沉迷于刚才那些霸气的精神名句中,十分回味,每每想起一句,便默默念了出来,还一个劲的称赞道:“霸气,果真霸气!”
李扶倾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功法为火属性,其中之妙倒是有一个名字比较适合,不过这名字不是他自己思索而来,却是临时想起,来自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少林派的寂灭爪。
可想着他这招式不过只用两指,便改了一番,不由的叫出声道:“寂灭,寂灭指,温爷爷,不如就叫着功法为寂灭如何?至于刚才我那招,就叫寂灭指何?”
温泰何本一听,登时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惊得回过了神来,却是没有听清李扶倾说什么,问道:“鸡你什么?”
“我说的是寂灭!”李扶倾翻着白眼道。
温泰何摇了摇头,啧嘴道:“我觉得不行,不过你自己修炼的功法,你喜欢就好,老夫还是更偏向于霸气功法!”
“行了行了,回去睡觉吧,你都这把年纪了,倒也是精神,我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再不睡明天就没法起来上学了!”李扶倾无奈的道。
温泰何也才想起上学的事情,说道:“对对对,明天你还得去书院,早早休息才是!”随后拉着李扶倾的手,往自己住处去了,途中还一直说着后者教他的那些精神名句,啧啧称叹。
……
秋夜总是冷的,李扶倾和温泰何两人一人睡床头,一人睡床位,互相替对方暖着脚。
第二天清晨早早到来,李扶倾先起了床,对于上学的路,昨日回来时已被他记了清楚,没有吵醒温泰何,他轻轻关上门,向着朝霞,往书院去了。
大街上如同往日一样,喧闹无比,沿途他也见了不少事情,小孩们玩着玩着石子,在街道上嘻嘻追闹,还有空旷地带早起晨练的老人们。
可唯一让他感到心寒的,是一棵大树之下,三个男子正将一个老奶奶装在麻袋中,麻袋挂在一根又长又粗的秤杆之上,三个男子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我们平分了来养,谁也不占谁便宜!”
“大哥说得没错,亲兄弟,明算账!”
那拿着秤砣的男子说道:“咱们娘也就九十斤重,咱们一人平摊三十斤,以后三月为一期,咱们分着养,开销也都平摊,这样公平吧!”
其他两个男子连忙点头应道:“公平,公平!”
那老奶奶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在麻袋外面,却是目光无神,似乎早已经麻木了,李扶倾也明白,这几个男子都是这老奶奶的儿子,正在给老人称重,平摊赡养。
看着这般景象,李扶倾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继续往前走,往左一看,又见一位白发老者坐在一张木椅上,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时而发笑,时而面露忧伤,目光所及,皆是自己的过往。好似那些年轻的人都曾是他,终究也是他,而在他身旁的门槛上,还摆着一根拐杖。
“这太平之下,人们生活似乎也并不如意啊!”李扶倾感叹道。
随后转过街角,却有人突然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可那双手很快又不见了,他转着头左右看了一眼,却是没有发现任何人。
“谁啊?”李扶倾转正了身子,对着空气问道。
刚回头,蓦见一张芙蓉秀脸,双颊红晕,星眼如波,眼光中带着羞涩,像是一朵洁白轻柔的云一样温柔,停在了他面前,秀雅的洋溢着如春天般美丽的微笑,两只雪白的小手中攥着两串冰糖葫芦。
“扶倾哥哥,吃!”九儿嘴角陷着梨涡,将一串冰糖葫芦轻轻递到李扶倾面前,嘴里包着一颗冰糖葫芦,口齿不清的说道。
李扶倾见是九儿,先愣了一愣,紧接着接过了冰糖葫芦,笑道:“原来是九儿啊,我还以为是李浩建那帮家伙又要拦着我打一顿呢?”
他这一说,九儿脸上的微笑登时便消失了,问道:“扶倾哥哥,李浩建那臭家伙又打你了吗?”
李扶倾笑道:“没有!只是你怎么会在这儿?”
九儿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道:“看来他们说得没错,自从你死而复生之后,的确是失忆了,你忘记了,以前的每一天,我都会在这里等你的,我们可是约好了每天都要一起上学的!”
“原来如此!”李扶倾这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