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纪氏突然在夜里发病,吐了很多的血,听说当时被褥都被浸湿了。
周启轩就歇在炕上,听到动静,他立刻起床,衣服都没加,鞋也没穿,就这么就直接跑到纪氏屋里,他抱着不醒人事的纪氏连声喊人去请大夫……
双芙院顿时乱成一团。
在寂静的冬夜,一丁点儿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引人注意。
双芙院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其他人。
周文瑾半夜惊醒,难以入眠,自然就知道的早。
她“腾”的一下就坐起来,扬声喊值夜的采蓝,“快来帮我穿衣服,我要去双芙院。”
采蓝也隐约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但又不确定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六小姐怎么就这么肯定是双芙院?
周文瑾催的急,采蓝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坐想来自己穿衣裳了,等采蓝撩了帘子,就看见她正胡乱的系着衣裳上的带子,采蓝赶紧上前帮忙,又喊了值夜的丫鬟把采薇叫起来,还安排了婆子出去打听情况。
她帮着周文瑾穿好衣裳,又蹲下来她帮穿鞋,这才发现,周文瑾的脚冰冷冰冷的,再仔细一瞧,整个人也在微微有些发抖。
“六小姐,您别急,奴婢已经让人出去打听了。万一走错了,打扰了七太太歇息也不好。”采蓝帮周文瑾穿好了鞋子,扶她坐在床边,劝慰她。
周文瑾听了,又催促她,道:“你动作快点,我,我要去双芙院。”话说的都有些不利索了。
说话的语气非常的肯定,好像是亲眼看见了似的。
采蓝想到纪氏的病,母女连心……也许真是七太太不好了。
这时,采薇脚步匆匆的跑进来,采蓝给她一个示意的眼神,然后两人一起帮周文瑾简单梳了头,周文瑾就急着要走了。
冬天的夜里,天空黑沉沉的,空气清冽,寒气逼人。
采薇提着灯走在前面,采蓝扶着周文瑾跟在后头,主仆三人步履匆忙。
走到半道,就遇到了三太夫人和程妈妈等人。
三太夫人看到周文瑾有些意外,她问道:“你也听到动静了?”
“嗯。”周文瑾郑重的点头,眼眶里还含着水光。
“唉!走吧,咱们先过去看看再说。”三太夫人叹了一口气,上前牵着周文瑾的手。
三太夫人和周文瑾赶到的时候,大夫还没来,周启轩穿着中衣,身上胡乱披了件衣裳,他半坐在床头,怀里抱着不省人事的纪氏。
丫鬟们已经把沾了血的被褥给换了,但冬天关窗闭户的,空气滞涩,因而屋子里仍然能闻到有一股血腥味。
三太夫人看到也是吓了一大跳,连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昨儿不是才好好的,怎么突然成这个样子了?”
周启轩木然的摇头,难过的道:“儿子也不知道。昨儿睡觉前还好好的,突然,突然一下就……”他的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大夫呢?谁去请大夫了?怎么还没回来?”三太夫人急道。
虽然她不太喜欢这个媳妇,但毕竟也是朝夕相对了好几年的人了,纪氏除了出身有些低,平时对她也是很孝顺的。
看见母亲面如人色,周文瑾鼻子酸酸的,内心悲伤不已。
重生以后,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整个双芙院里灯火通明,人影穿梭,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大家都围在纪氏身边,没有人注意到周文瑾独自一人面无表情的坐在暖阁里。
大夫拎着药箱,步履匆忙的赶过来,他对周家已经很熟悉了。
周文瑾听到大夫过来的消息,连忙站起来也跟了过去。
年过六旬的程太夫细细的帮纪氏把脉,看完了左手又换右手,神色间比往常要肃然许多。
周启轩已经穿好衣裳,他神色焦虑的连声问道:“程大夫,我太太怎么样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吐血人事不省了?”
三太夫人打断周启轩的话,沉声道:“好了,你这样说个不停还怎么让程大夫听诊了!”
周启轩一向敬畏母亲,闻言看了三太夫人一眼,他嘴角翕翕,分明是想说些什么但又不敢说。
周文瑾看着程大夫的表情,心却是渐渐往下沉,娘亲这回大概是真的不能再好起来了……
之前她心有忧虑,但看着纪氏一天天气色慢慢好起来,还抱有一线的希望,既然她都能重活一世,也许娘亲也可以!
所以,她日日跪在观世音菩萨面前祈求。
程大夫站了起来,道:“太夫人,七老爷,咱们到外间说话吧。”
周启轩瞬间就呆住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程大夫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芸芸她……
三太夫人年长,遇事倒要镇定许多,她做了个“请”手势,道:“程大夫请随我来。”
周文瑾立刻就跟上去。
还是周秉正家的拉了一下周启轩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他这才拔腿追上去。
“文瑾,你怎么在这里,快进里屋去陪着你娘吧。”三太夫人眼尖,一坐下就发现了周文瑾。
周文瑾摇头,表情坚定,神色肃然的道:“我要在这里听着程大夫的话。”
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听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吓得哭起来,可站在旁边的周文瑾满脸的担忧,三太夫人想了想,就点头了。
“程大夫,我儿媳妇怎么样了?”坐在上首的三太夫人问道。
坐在堂屋下首的程大夫捻了捻花白的胡子,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这回恐怕是……”
“这,这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绕是三太夫人再镇定,听到这个消息仍然是有些惊讶。
周启轩像经受了巨大的打击似的,呆呆的望着脚下的青石地砖,一言不发。
程大夫是沧州最有名望的大夫,他祖上就是行医的,他从十五岁就开始替人看病问诊,经验老道,医术高明,他都这么说了,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周文瑾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程大夫犹豫片刻,又道:“之前我看着是和往常差不多的,只好好好养着,总也能再拖上几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七太太忧心思虑过度了?”
周启轩闻言一下就受不了了,他哭着道:“都怪我,都怪我……我让她生气了。”
程大夫在场,三太夫人不好说什么,守在一旁的程妈妈赶紧上前扶起周启轩,劝道:“七老爷,您进去看看七太太吧。”
高门大户总有些不好对外明言的事情,程大夫常年在各家行走,自然是知道其中的门道,他起身告辞,嘱咐道:“太夫人派个人跟着我去拿药方子吧,先按这个方子吃了,明天我再过来看看情况。”
三太夫人客气的送程大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