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奴家就觉得奇怪……”张婆子瞟了一眼穿云，口中正经的说着，“按说欢儿姑娘这模样，莫说是血气方刚的穿云，就是连奴家这老婆子瞧着也想多看两眼。”

张婆子这一句话，相当于当场捶死了穿云，穿云目瞪口呆之余，又觉得愤怒的紧，“张婆子你为何要帮着她说话？”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一脸无辜的欢儿姑娘。

欢儿姑娘心中得意，只当是先前的一番话起了作用，于是口中越发委屈，“穿云哥哥当真不愿迎娶奴家？”

“你且等着！”穿云转身瞪了欢儿姑娘一眼，甩袖出门去了。

穿云出了门，纵身就上了墙头，他顺着墙头屋檐，穿过大街小巷，进了一条巷子。这条巷子乃是水月胡同，里头住着个说媒的张媒婆。

宋如是躺在榻上，外头阳光和煦，一束阳光穿过窗棂，洒落在榻上，她伸手触摸，手指暖融融的。

暖融融的还有欢儿姑娘的双眸，欢儿姑娘心里头得意，“娘子，穿云哥哥就是这般说走就走随意的性子，娘子定要为奴家做主。”

宋如是看向手指，白皙的手指镀上了阳光，似是泼出的一截子牛奶，她动了动手指，似是并没有听到欢儿姑娘的话。

欢儿姑娘进门的时候瞧见外间的多宝阁上搁着个玉把件儿，掌心大小的如意，水光潋滟，颜色翠绿。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外间。

“娘子，奴家瞧着那穿云估摸着是不好意思，这才会一直躲着欢儿姑娘。”张婆子插口道：“但是此事也不能一直就这般拖着，依着奴家的意思，还是快些定下了亲事才是。”

宋如是沉吟不语，张婆子戳了戳欢儿姑娘的胳膊，谁知欢儿姑娘看得专注，竟然也没有搭茬。

这正房蓦然安静了下来，阳光和煦，后院似有蝉鸣之声，宋如是这才惊觉，原来不知何时，竟是已到了初夏时节。

她看着欢儿姑娘清凉的襦裙，还有她发间簪着的嵌玉的金簪子，于是终是开口道：“欢儿姑娘此事，奴家定然会为你做主，不过即是做主，自然要等着穿云回来才是。”

蝉鸣之声渐起，蛰伏了一冬的委屈，在初夏时节，声声蝉鸣而起，一起即是初夏，再落便是晚秋。

“娘子还是快些操办起来才是……”张婆子一语双关，斜着眼睛去看欢儿姑娘的腰身。

欢儿姑娘收回目光，伸手揉了揉肚子，她站起了身，“娘子，奴家且去外头等等穿云哥哥……”

欢儿姑娘出了门，出了游廊，便手搭凉棚，匆匆进了厨房。她在厨房翻锅倒灶，好不容易找到一碟子白糖糕，她狼吞虎咽吃了白糖糕，只觉得又急又燥腹中空空。

厨房靠着墙搁着个三尺高的枣木柜子，平素放着锅碗瓢盆，欢儿姑娘在里头翻腾一番，又找出几个蔫巴巴的黄杏。她也顾不上洗，只随手擦了擦，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所谓无巧不成书，张婆子掀开门帘，瞧见欢儿姑娘正狼吞虎咽的吃杏，嘴巴当中就不由得冒起酸水来。

那黄杏本是青杏，原是那一日张媒婆送过来的，张婆子尝了几口酸的掉牙，于是便随手搁在了枣木柜子里头。

“欢儿姑娘，这杏子酸极了，你少吃些，容易倒牙。”张婆子关切道。

欢儿姑娘瞧见张婆子吓了一跳，她拿着黄杏，口中含糊的说道：“这杏子吃起来酸甜可口，张婆子你且尝尝？”

“奴家可吃不了这个。”张婆子含着一口酸水，撩开帘子出了厨房。

她走到院中，回身去看厨房门帘子上的花儿，她直直站着，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酸儿辣女”几个字。

李诃今日回来的倒早，他一身青衣，怀中抱着海棠，一进门就笑，“阿如，今日外头甚是热闹……”

“海棠睡着了？”宋如是瞧着李诃怀中安安分分的海棠，放轻了声音问道。

李诃把海棠挨着宋如是放在床榻上，宋如是侧头一瞧，海棠正瞪着圆溜的眼睛看着她。

“海棠？”宋如是伸出手指去逗弄海棠。

李诃负手立于一旁，目光之中带着满足，“咱们海棠长大了……”

宋如是看着一副老父亲欣慰模样的李诃，口中狐疑道：“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阿如，你瞧这个。”李诃从怀中摸出个玉佩。

宋如是见那玉佩颜为乳白，质地细腻，色泽温润，雕琢成一朵莹透纯净的海棠花。

“这玉佩倒是别致，正与海棠名字相合，郎君有心了。”宋如是不由夸赞道。

“这玉佩并非我买的，而是萧公子买的。”李诃笑道：“海棠不知怎地，一瞧见萧公子就只让他抱着，当时也有三五人，旁人更是碰都不让碰一下。”

“萧公子被这丫头逗乐了，于是摘下了随身带的玉佩，也是凑巧，这玉佩正应了海棠的名字。”李诃说完了前因后果，又去看襁褓里瞪着圆溜溜眼睛的海棠。

“这丫头素来是个认人的。”宋如是也笑道：“前几日石娘还过来告状，说是这丫头不让她近身，远远瞧着也要哭闹一番。”

“石娘那脾气本就火急火燎，此番被这丫头嫌弃，竟是毫无办法，于是特来告状。”宋如是笑道。

“这丫头只怕还要好生看管才是。”李诃伸手捏了捏海棠的脸颊，于是那海棠伸手握住了李诃的手指，小小的粉嫩的手，握着他的手指，他心里头于是便愈发柔软。

“这丫头倒是能出去瞧热闹，如今这时节，外头花红柳绿的定然好看。”宋如是一脸羡慕道。

“这两日有些热了，不过也等不了几日了。外头的海棠树已经结了小果了，再过月余，便能吃了。”李诃柔声道。

“刚结出的果子酸涩倒牙，不知这蜜桃何时能结出来。”宋如是向往道。

“蜜桃形态秀美，汁甜如蜜……”李诃一本正经的看着宋如是。

宋如是直觉有鬼，于是怀疑道：“郎君此话何意？”

“阿如，你且再忍耐几日。”李诃突然转了话头。

宋如是不知李诃这欲言又止又是为了哪般，只接口道：“忍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