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姨娘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这逼仄狭窄的床榻底下,像是宽敞了许多,床榻一沉,那人竟然也坐了下来。
辛姨娘的一颗心几乎提了起来,她瞪圆了眼睛,面色潮红,仔细听着床榻上的动静。她捂着嘴巴,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午时过后,暑气渐消,痣丫头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起来。
“痣丫头,给你。”
痣丫头猛地抬头,瞧见笑盈盈的米儿。
这天夜里,辛姨娘坐在案几旁,手上拿着个帕子,平素她戌时二刻便要睡觉,此番过了戌时三刻,她却睡不着。
她面色兴奋,脑海里不断的盘算着,房门一响,却是郎君回来了。
“郎君,回来了?”辛姨娘起身迎了过去,她一把抱住了郎君的胳膊,口中兴奋道:“奴家这会子正想着郎君呢,郎君就回来了,那以后奴家要日日都想着郎君才是,郎君就能日日过来了。”
郎君揽住了辛姨娘的肩膀,口中笑道:“这才一日不见,你便又想了?”
“奴家日日夜夜都在想着郎君。”辛姨娘心情不错,行动间更是放肆大胆,她双手绕过郎君的脖颈,口中黏黏糊糊的说道:“奴家日日都在想念郎君……郎君总也不来……”
厢房里吵闹的厉害,正房里头却甚是安静,米儿手上端着瓷碗,口中劝道:“娘子好歹喝了这燕窝粥才是。”
“奴家没有胃口。”六娘子身上穿着浅杏色的襦裙,头上簪着一枚玉簪,玉簪波光流转,簪头上雕琢着海棠花。
“娘子……”米儿吭吭哧哧的说道:“这燕窝粥可是使着真金白银买的,这一碗燕窝粥就够奴婢家里头一年的家用了。”
“这燕窝粥就赏给你了。”六娘子随即说道。
“奴婢哪里有这么天大的福分。”米儿哆嗦道。
“奴家觉得你有,你便有。”六娘子抬头看向米儿,她的一双眼睛像是一口古井,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儿去。
米儿不敢多说,只谢了六娘子,就小心翼翼的捧着瓷碗出门去了。外头有星无月,屋檐底下挂着的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米儿站在屋檐底下,手中瓷碗温热,于是这夜色也变得温暖起来,她过了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小口,一时舍不得咽下去,只含在口中。
“这一口燕窝粥,可就值一钱银子。”米儿心里头暗想。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安氏这夜没有吃东西,实在是送饭的婆子没来,院里头也没米下锅,她忍到了天黑,实在饿了,便喝了两杯热水。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安氏身子发软,不愿起身,那厢辛娘却在门口叫嚷起来,“姐姐快些开门。”
安氏这才起身,辛娘一进门就挽住了安氏的胳膊,口中亲亲热热的说道:“姐姐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安氏懵懵懂懂不知辛娘这话何意,“奴家日日守在这破落之处,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姐姐有所不知。”辛娘压低了声音,“奴家已经想到了法子,自然能够救姐姐出去。”
“你也是初来乍到的,这院里头的人哪个是好相与的了?”安氏丧气道。
“姐姐莫要丧气,这风水轮流转,此番奴家入了郎君的眼,以后这府里头咱们姐妹二人齐心合力,看谁敢欺负咱们?”辛娘凑近了安氏,她头上的金簪子在清晨的阳光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安氏神色有些动容,她沉吟着说道:“此事只怕不能成……”
“姐姐莫要担心……”辛姨娘拉着安氏进了屋,她关上了房门,口中低声说道:“如今倒是有个法子,姐姐可愿一试?”
“什么法子?”安氏问道。
“这法子原是奴家昨夜里头琢磨出来的。”辛娘顿了一下,方才又说道:“不过这法子有些凶险,不过姐姐若是用了,定然能够翻身。”
“究竟是什么法子?”安氏追问道。
宋如是一早就出了门,此番却是同着李诃一起。
李诃腰上系着一枚玉佩,正是宋如是昨日里送的那一枚龙凤玉佩其中的龙。
宋如是身穿胭脂色襦裙,头戴琉璃簪子,腰上亦是系着一枚玉佩,自然是那龙凤玉佩之中的凤凰。
玉佩分为龙凤,人间又分男女,正似阴阳两极。
街尾支着个卦摊儿,算卦的是个仙风道骨的老道,这老道端坐在案几后头,身前自有拂尘一个,卦钱几枚。
此番坐在老道对面的是个落魄的书生,这书生面带菜色,身上的袍子皱巴巴的,脚下踩着的是一双自家纳的布鞋。
“算算运道。”书生摸出三枚大钱。
老道点了点头,也不废话,随手撂了卦钱,而后便皱眉看起卦象。
这书生身后还站着个瞧热闹的妇人,妇人身材矮胖,身上穿着靛青色的衣裳,口中嘟嘟囔囔的说道:“奴家近日也不知道怎地,运道背到家了,先是在自家摔了个狗吃屎,屋顶上的破洞又赶上了下雨天,家里头的相公又惹出了些赌债,劳烦道长帮着奴家算上一算。”
那道长不吭声,只看着眼前的卦象,倒是那书生口中一板一眼的说道:“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虽然只有八个,却能变化无穷,你这妇人不好生的在家操持家务,却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
妇人听到这里,自然不愿意,于是接口道:“你这穷酸求书生不好生的在家看书,来这里算什么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始终不听那道长说话。
这街坊本就是喧闹之处,有人的地方便会有喧闹,这两人的争吵,就像是一朵浪花,很快就汇入到了这一大片喧闹之中。
这一处人声之中,又有马蹄哒哒的声响,那马车上坐着的正是潇洒贵气的小郎君。
他今日头戴金冠,身穿圆领黄袍,腰上系着的玉佩乃是五福祥云纹玉佩,他姿态闲适,冲着张媒婆笑道:“你这脚伤此番已经无碍了?”
“那膏药甚是灵验,这脚踝就跟没受伤一样。”张媒婆低头转动着脚踝,口中轻松道。
“甚好。”小郎君轻松道:“如此你便能为小爷继续跑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