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狐景辰冷笑一声，扭了扭被狐青流紧紧握住的手，他打量着自己指尖的利爪，那表情宛若在思考着要如何将这利爪一点点刺入狐青流的体内。

他的神情已经足够冰凉了不是吗？可他还在期待什么？期待狐青流害怕，难过吗？

狐青流，他明明知道他不会杀了他的。为什么，还要这样说？来惹他伤心。

他不想想了，狠狠一挥手把跟前的人掀翻在地，眼角不屑地瞥了地上狼狈的人一眼，神情里早已无当年那般的热烈。

“老五……”狐青流跌坐在地，他低下头看着跟前那两寸薄土。

“闭嘴。”狐景辰冷冷道，“万重山凌霄阁阁主狐青流已死，此后狐烟楼再无狐青流。你，”

他突然安静了，薄唇开了又合。他默默扬起头，树林间惨淡的阳光撒在他一张苍白的脸上。那一向倨傲的眉微微颤抖起来，他开口淡淡叹了一声，“不必再唤我五弟了……”

“……”狐青流愣了一下，继而起身，捧手朝他鞠了一躬。“在下胡青，多谢万重山登剑峰主人狐景辰不杀之恩。”

狐青流说罢，再起身时，那人已经如同一阵清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沙沙沙。”就在狐景辰走后，另一边远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才缓缓出现。

柳若儿站在狐青流的身后，她望着那青衫人久久立于原地，就连那捧着的手都不肯放下。她叹了口气，默默上前伸手环住了他的背。

“是你……”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温暖，狐青流逐渐缓过神来。“我，没事的。”他垂下眸，伸手拉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那小人儿抬起眸，一双柳叶般温和的眼望着他，“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也不想驳你。”柳若儿说着，靠着他缓缓坐下，二人并肩靠在草坪上一同望着那深深的林叶。

“我只是想说，无论何时我都会陪着你。再者，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你此番之举，也是保住了他的命。”柳若儿说着朝他轻轻一笑，明眸皓齿眸倒映在他的眼里，即便是曾经遗忘他的心也会在这一刻颤动。

所有的话都不重要了，为了这一刻短暂的相遇，他已经牺牲了足够多的了。若是能就此相伴，或许真的会有很多可怕的事情，但是那都无所谓了。

“对不起，我没舍得你走。但带你回狐烟楼，我不想你死。”狐青流苦笑几声，“不过出来也不是好事，日后诸多危险，都要小心。”

他说着又深深地看了身旁的人，“虽然我妖力尽费，不过你放心，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伤到半分。”

柳若儿低头，微微靠着他的肩。“我信，你说的我都信……”

****

“小姐小姐？”

“嗯？嗯……”

红欢院内，小小的寝室里，一只通体红色的小狐狸正倒在床上睡得正香甜。然而小狐狸身旁，一个头上小家碧玉似的姑娘正用手揉面团似的推搡着它。

“醒醒呐！小姐！”连翘正是要急疯了，那日登剑峰主人要离开万重山，她本想叫红铃也去送一下她家五哥的。结果……她一回到红欢院，连她的影子都没瞧见一点！

找了大半个万重山，回到红欢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一个人吓得要死，生怕这不懂事的小家伙被什么东西抓走了，又怕她掉到哪个角落出不来。

结果……

她刚刚回家，一开门就见某只红色狐狸正躺在她的床上睡得正酣！真是快把她给气死了！她立刻拉起手袖就要把它从自己的床上提起来，结果这家伙竟然睡不醒直到现在！

连翘在床边气得面色发青，而红铃却还在自己的梦中酣睡。

那一天，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看到自己倒在登剑峰的草坪上，周身零零散散的是登剑峰的兵器。她睡不着，就起来望望，眼见前方突然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虽然看不清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朝他跑去，可是她无论怎么跑都赶不上那个慢慢走着的人。

“你别跑啊！等等我！”她喊起来，可是那个人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那一天，登剑峰的台阶似乎一下子变得很长很长。她跑了好久，都没能下山。而那个奇怪的白影也一直都在她的面前晃着。

直到最后，她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从上上翻了下去。她吓得尖叫出声，要知道登剑峰附近可都是些嶙峋锋利的怪石啊！

红铃闭上眼，可是想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她感受到的是一个并不温暖的怀抱。但是当时她却觉得很安心，那白影身上的味道似乎给她一种很安宁的感觉。

“你是谁……”近乎是耍赖，被那白影接住之后她就立刻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臂弯，整个人像一只八爪鱼一般紧紧缠住了他。

她那时才有点庆幸自己变成狐狸了，不然被他一甩绝对就要掉下去。

那人似乎被她的动作吓到，竟一时间有些呆滞。她看他没有反应，也不想等他反应过来了，立刻心急地伸出手想要撩开他垂在两颊如墨的青丝。

然而，已经迟了，他握住了她的手。

“什么嘛……”红铃有些不满，但还是抬头痴痴地望着他的脸。不知为何，在梦里那人的脸变得很模糊，像是被一层雾笼罩一般，她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她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眼，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这个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好像，看不见你。啊，不对是看不清你……”她忍不住道，那白影闻言晃了晃。“看……不清？”一个很好听的却是她从来不曾听过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这人…究竟是谁呢？

听到他开口说话，红铃一下震惊了。她这才知道这个人原来是会说话的！哼！那他刚刚为什么还要装哑巴？害她一个人好生难堪！

“怎么会这样……”那白影似乎很不可思议，独自低头低语起来。“难怪，难怪……那么多次，竟然没有一次想的起来。”

“你在说什么？”红铃忍不住问到，这人好奇怪，要么就是一句话都不说，要么就是一个人碎碎念，怎么就是不肯理她？

“多谢……”这是她在那场梦境里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紧接着她就看到了一根修长的手指，在她脑袋上轻轻点了一下。随后，她就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自己已经在床上了。她这才知道，原来那是一场梦，这也难怪她总是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你可算知道得起来了！”她原本还沉浸在那梦里，想要再回想一遍细节，就在这时地上突然传来一阵哀怨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她连忙低头往下看去，原来是自己的丫头连翘。话说……她那一脸哀怨到过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连翘！”红铃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叫声，脸上也像是突然绽开了一朵花儿一般，笑得正甜。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连床都不上，你也太懒了吧？”

连翘本来看到红铃起床就已经准备把自己这一肚子的气都发泄了再说。结果，她这才爬起来呢，那人就劈头盖脸的给她这么大一顿嘲笑的话。顿时把她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自己看看你睡的是谁的床？！”连翘崩溃了，一指那小小的卧床喊道。

红铃闻言猛地低下头，瞬间石化。她怎么半夜睡觉，睡着睡着跑到自己丫头的床上来了？

“我……”红铃干笑两声，连忙想从床上跳下来，结果脚却绊倒被子一下子从上方滚下了地。

“哎哟！”这一跤摔得可真够疼的！她倒在地上，整个人都缩小成一小团红绒，疼得发抖。

这可怜的模样就是连翘想要狠狠嘲笑她一顿都不舍得了，只好撇过头道：“算了，下不为例。”

“呜。”红铃闻言，可怜巴巴地从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后露出一点眼睛，明亮的眼睛在连翘跟前闪啊闪啊，甚至眼角都冒出一滴小眼泪。

“你，你又要干什么？”连翘见状只觉得一阵寒气从脚底冒出，一下窜到头顶。她敢担保，只要红铃露出这幅表情准没好事！

“你，别这样看我！我说什么也不会……”她一边警惕地看着红铃一边又不断连连后退去。然而她的话才刚刚说了一半，突然间又停住了。“你，想干什么来着？”

“……”红铃闻言不说话，继续一副可怜模样的看着连翘。

连翘被她凑得渗得慌，当下就转身。“你，你再不说我就直接走人了！到时候你想说也没用了啊！”

红铃闻言，脸一下拉了下来。在心里狠狠骂道，笨连翘，怎么脸这个都看不出来！还说最了解我，哼哼哼，骗子。

“我想出去……”她心里虽然愤愤，可面善还是做足了功夫。她看着连翘，仍旧是一副可怜的小模样。

连翘闻言眼角连续抽了好几下，嘴角很不自然地咧开僵硬道：“出去……可以啊，万重山你哪里都可以跑啊，等到人定前回来就行。”

“……”红铃的脸更黑了，这连翘一看就是在假装听不懂她的话！她有些生气，但还是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可怜模样。“我说的是，出去万重山。”

这话一出，房间顿时陷入了一阵安静，空气似乎也在那一刻静止了下来。

红铃趴在连翘的身后，她看到她的背影微微颤抖心里顿时慌了起来。连翘该不会生气了吧？就连肩膀都开始颤抖了，怎么办？

她之前出去的时候，只听土狗说最近万重山好像不太对劲。大家似乎对“出去”都很避讳，就连一直出门办事的阿哥都被狐抒庭要求留在他府内了。

她原本还不信，知道那日她回狐烟楼，被九尾灵狐带去房内。当时她躺在自家娘亲双膝上，而九尾灵狐就这样用手不断给她树立毛发。

她揉着她，突然开口道，“铃儿，这段时间要在万重山了呢……”

当时她很疑惑，扬起脸望着九尾灵狐，“啊，那红铃什么时候才可以下山玩呢？娘亲你知道吗？人间可热闹了，红铃在那里遇到了很多很有意思的人。”

“嗯，娘亲知道。”九尾灵狐微微露笑，不过万重山也很好，玲儿应该多呆呆不要随便出门。不过，玲儿如果想下山也是好的，但是得再等等，娘亲不久就要闭关了，到时候玲儿回来该看不到娘亲了。”

红铃闻言心里一惊，闭关？只听其他人说，那些修炼到一定程度的大妖怪都要靠闭关修炼来突破境界，这也是延长寿命的一种方法。

但是闭关的危险很大，一旦被惊扰很可能走火入魔。如果不是寿命将尽，很少人愿意选择去闭关。

可是娘亲她还很年轻啊，上一次闭关出来才是她出生不久的事情。怎么还要……

她今天原本只是想问问连翘看看能不能偷偷溜下去看看，她实在担心那个坏小子。她想，自己只是下山几天应该没有大碍吧？可是，现在看来就是连翘也不同意了，现在正气得发抖呢！

就在这时，二人身侧禁闭的那扇门突然开来。门外暖和的阳光一下射在了她们的身上。

“小妹，哥哥我…回来啦！”狐言卿笑得一脸灿烂得推开门，一入门就看到倒在地上缩成一小团的红铃。

“诶“小妹怎么在地上？”驾了好几天马车才从金陵赶回来，一回来就匆匆来到红欢院来找小妹的狐言卿此刻正一脸懵。

“啊！八哥哥！”红铃回头就看到狐言卿，只觉得太幸运！她正想赶紧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于是她连忙从地上跳起来朝他扑了过去。

狐言卿也立刻伸出手接过她，笑着问道：“怎么在这里？对了，你知道九弟吗？他是不是要成亲了？怎么不叫我一声？走，跟哥哥去打他！”

红铃也不管他说什么了，只要听到能离开就立刻点头说好。她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走了。

“那，连翘姑娘我们走了？”狐言卿抱着红铃，望向站在屋内久久僵硬的连翘，疑惑道。

“好…好……”连翘这也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狐言卿来了，不然她刚刚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付红铃了。这家伙，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差一点就答应了…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