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吴一心顽皮地笑着，用头蹭了蹭自家师尊的手心。其他的几个少年也赶来了，围在落云雁身旁。
莫染照例是抱剑不语，默默立在一旁等待吩咐，而方信义则是最晚来的，等到大家都下了剑到师父身边，他才缓缓出现在远方的天边。
“信义，你又去贪吃？”落云雁气得够呛，这家伙，再吃下去都快看不出人形了！
方信义却不在乎，他认为自己只是胖了点，不能因此就剥夺追求美好心愿的权利。
“师父。”他下剑的时候，仙剑还颤抖了一下，好在他的剑很宽厚，否则真的很难承受他这个体型。
他从剑上跳下来，一大团砸在地上。“轰”一声，击起了层层灰尘。五师弟是被吓得躲到一边了，而就是莫染也伸出手捂住了口鼻。
至于离方信义最近的尹羽，则一边挥着身前的尘埃，一边难受地嫌恶道：”师兄，下次轻点啊！”
吴一心则趁势躲到了落云雁身后，他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孩，论高度才刚刚到落云雁的脖处。所以他毛下腰，整个人就缩在了师父的身后。
落云雁疑惑回眸，见他一脸的无辜，似乎深受其害。这家伙，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到了师父面前撒娇，总比别人要厉害。
落云雁见他一双好看的眉都难受的皱起来，忍不住埋怨方信义几句。好在胖子身大心胸也大，从不跟师弟们计较什么，只晃荡着自己一身肥膘，问落云雁道。
“师父，这二日，小师弟没闹吧？”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人也安静了下来，面色颇为担心。落云雁见他们如此，开口宽慰道：“冉冉知道的，他能理解你们的苦心。”她说罢，伸手摸过徒儿们的脑袋，“放心吧，你们做的很好……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莫染闻言微微睁开眼，眼内一湾深深的潭水里倒映明月光。只是片刻，他又盖上了眼皮，抱剑朝落云雁鞠躬，“子染告退。”而后转身，没有任何踌躇，一步步融在了夜色中。
落云雁忍不住看向他离开的那个方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吴一心也看到了，他关切地看了落云雁一眼。趁众人不注意，他背过手食指微微勾起，唤来一股清风，带来远处河两岸桃花的香甜。
他用清风化作指尖，抚去她额间一抹忧虑。
香甜的滋味入鼻，落云雁并不知道是她身后的那个少年所做。但是她心里却稍稍好受了些，再看着其他徒弟陆陆续续离开，她也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吴一心却是走向自己的寝室两步，由折回来，偷偷送了她一段路。站在竹兰外，看着那抹黑纱身影入了门，他才稍稍安心下来。
举起手，长袍在夜空下挥舞，指尖灵活地在空气中跳动着。这一夜，他就暂且为她弹一曲世间独有的曲子吧。用清风做琴，稍微陪伴她一下。
只可惜，吴一心的指尖还未落下，芳音还随着风滑入窗口。一个令他讨厌的声音恰巧响起。
“风神大人好大的雅致。”顾世林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吴一心只觉得心烦，前不久白信军不是说让他去参加什么比武吗？他怎么还这么闲？！
“呵。”他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反讽道：“比起即将去比武的某人，吴某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别趁口舌之快。”顾世林摇摇手，“别说我的，你这是想要帮她？”他说着，还用下巴点了点那封闭的房门。顾世林就不明白了，吴一心是怎么想的。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一把风刃却飞快擦过他的脸，在他洁白的面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红。快得，他没有时间去反应。
这就是他的实力吗？！
“警告你，别多事。”吴一心的色。神情一下变得狠厉起来，一双永远都闪着亮光的眼也暗淡了不少，眼神里透露着凶狠。他张口，小小的尖牙在嘴边动着，像极了一头小狼。“下一次，我会让你毙命。”
顾世林老实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的面色微变，手也已经压在了自己腰间的剑上，“看来是不能好好说话了……怎么，要和我的师尊打一架？”
“手下败将而已。”吴一心说罢，周身的风愈加猛烈起来，带着强大的气压，像是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吸入风团之中。
无数的狂风平地卷起，天忽然变了，西边破出了两团明亮的光团。连接着平地的风便直插入光团中，天地间瞬间被相连。
吴一心就在两卷风之间，一身及膝白袍被风高高掀起，在他身后剧烈摆动。他的发一下长了许多，也随着风扬起。
天空光团上冰冷的光映在他的面上，将他整个人映得冷漠。他睁开眼，一双琉璃眼眸几多冷漠，高傲的扬起头，睥睨底下如同蝼蚁的苍生，那姿容，是神所能有。
“玄黄阁的狗，本尊最后给你一个忠告。”一声冷漠而又似乎能穿透万物的空灵之声从黑夜上方传来。顾世林抬起头，风带狂沙迫使他不得不眯起眼去仰望天上的神仙。
仅一条狭小的眼缝，他完全看不清天上的人。但是他却能感受到他的力量，无比强大的，凡人穷尽一生都不可能触及的力量。
只是他不甘，为何，不得触及，为何不得战胜？！神，真的就这么强大吗？
吴一心越是强大，顾世林心中想要战胜他的欲望就越加强烈！他的手死死按着自己的剑，不让自己拔剑上前送死，可是他心中那份兴奋却越来越强。
原来是这样的力量……神仙，原来这么强！
“滚出天明山，你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性。”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顾世林耳内，他知道现在的自己还不是风神的对手，便低下头，谦卑道：“世林明白，只是现在玄黄阁已经察觉到血宗的异动，想必仙乐宗也该察觉到了。”
“……”吴一心安静下来，手在空中轻轻画了个圆，周围的狂风也随之渐渐平息下来。白袍随之落下，他又变回了一个普通的少年模样。
落地，背过身不去看顾世林，眼神仍旧停留在不远处的竹兰小院。顾世林望了望四周，结界已经被他撤去了，看来他暂时不想杀他。
“我不会插手的。”吴一心淡淡道，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相信他，虽然他还是一个少年，但他很强，至少比他的母亲强。”
“他？”顾世林愣了愣，不知道吴一心所指之人是何人。他望着吴一心的背影，片刻，那背影忽然一动，在原地幻化成一阵清风一拂而过。
夜，很长，月光很淡。
顾世林站在原地，抬头望着明月，心里却还是充满了疑惑。吴一心说的那个他，究竟是谁呢？
月光淡淡，洒在了天明山的每个角落，也落在了一处僻静的小宅院里。
虽然那次何老太太说要亲自养他，可是最后还是坳不过落云雁，把莫染交给了天明山。
临行时，那老太太还带了很多东西给他，生怕他在天明山受一点委屈。莫染虽然都收下了，可是心里却仍旧没有一点感觉。
他知道，这个老太太对他也不过只是装模作样罢了。他的母亲并不受她待见，要不是何莫清再娶的那个女人没办法给她生个孙子，她又怎么会这般在意他？
他没有在意，也懒得去装了。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每一天，就这样顺其自然地活下去……
少年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点点银色的月光。
月光朦胧，忽然间他却恍惚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那老是朝着他笑的声音，怎么突然间就不见了……
他苦笑一声，他竟不知道自己也有这样的一面。要是，要是云梦心在的话也会吃惊吧？他想。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他寝室的门就被人敲得“啪啪啪！”地响。
是谁呢？莫染从床上坐起，有些疑惑，现在还没到晨练的时候。
“大师兄！赶紧出来啦！”吴一心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来到莫染耳内的时候他只剩下满脸的无奈。
这个家伙又来了。
起身，洗漱，背过剑径自来到了门前。
屋外，阳光灿烂。吴一心站在门前，旁边还带着一个才刚刚到他胸膛处的小孩。大约八九岁，睁着一双懵懂的眼，望着周围的景物。
“冉冉啊，待会来到大师兄记得问好啊。”吴一心俯下身子，笑眯眯地跟着身旁的那个小孩道。
“问好……好。”冉冉点点头，眼眸一转，便继续盯着那扇木门看，仿佛那扇木门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忽然，那木门处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紧接着门便一抖被人打开了。他的眼也随之睁大，开始有些紧张。
“何事？”一开门，就看到吴一心那张笑得灿烂的脸。莫染只觉得自己的面色更黑了一些，他的手抵在门沿，一副生怕一不小心就让吴一心进去的模样。
吴一心见状，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这次不进去。我是带冉冉来练剑的。”
闻言，莫染移过眸，就见在那坏笑的少年身旁站在一个小孩。八九岁的模样，看上去和红铃差不多高，不过年龄应该还要比红铃更小一点。不对，他还不知道那只小狐狸多大……怎么又扯到她了。
莫染捂头，颇为懊恼。而吴一心却以为他看不上冉冉这个徒弟，忙道：“小师弟很厉害的啊，只要大师兄肯教他……”
“师父，也在教。”莫染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然而就在这时冉冉却开口了，“师父从来都不肯教我。”
“你可以旁听。”莫染回眸，对上了那小家伙明亮的双眸。
“光听不练，也是不会的。”冉冉不高兴，一张小嘴都嘟起来。想起之前，他要跟着他们去王府，师父也是不同意，最后他还被尹羽骗去帮忙，没有机会去了！
气得他，这次尹羽回来他也不在他身边闹了，连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不错。”莫染赞同的点点头，“既然你想，以后就跟着我练。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多问，不要多想。”
这句话，是在十二年前，他五岁之时，那个黑袍男子同他说的。当时他说完话，便将随身所带的两件法器送予他。
那便是今日的离轩剑，以及太极纹盘。只可惜，离轩剑在他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出鞘了。
“真的吗？！”冉冉兴奋地叫出声来，吴一心也为他高兴。不过高兴之余，他还是不忘问莫染，“那我呢？大师兄，我能和你一起练吗？”
莫染斜了他一眼，“你确定？”
吴一心安静了，好像也是哦……
“那我能进去吗？”他指了指房门。
可惜莫染却径自拉走了冉冉，冷冷丢下两个字，“不能。”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而被他拉着的冉冉则回过头，望着吴一心甜甜道：“谢谢一心师兄，不过师兄还是不要跟来啦。”
“……”怎么办，吴一心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受伤，怎么带给冉冉个师父之后，冉冉就不爱他了。
“还是师父好。”他嘀咕一声，跃上屋檐朝落云雁的书楼跑去。
莫染很快带着冉冉来到了枫叶林。
他们就像两抹罕见的白光，在那满地的落黄中存在着。
冉冉站在原地，看着跟前的少年拔剑，随意的在天空中一挥便掉落一根削好的木棍，不由得觉得很奇妙。不过一下刻，他的面色却变了，因为那根丑陋的木棍就是他的武器。
“……大师兄，我不要木棍。我是来练剑的，没有剑怎么练？”他十分真挚地向莫染祈求道，然而少年的眼眸却还是那般平淡。他挥了挥手上的木棍哦，递给冉冉，“这就是你的剑。”
“……”冉冉安静了下来，望着手里那根丑的不像话的东西。他不承认，这是一把剑。
可是莫染却不理他了，一副他爱信不信的模样。就这样，冉冉一脸懵地认了个少年师父，可是那个师父却给了他根木棍耍。
不过冉冉明白，木棍修仙的路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