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什么令牌?”宁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也不吃手上的东西了探前身子好奇地问跟前的小二道。
那小二却是面露难色,“这个……小的只是个杂役无权知道啊……”他说罢,又着急地朝红铃鞠了一躬告辞了。
宁智见状无奈,只好把目光移到那个一脸思索的小家伙面上。就在这时,那小家伙忽然一掀起眼眸大叫一声“哎呀!差点给忘了!”
“怎么了?”这几日下来,宁智也习惯了红铃的一惊一乍,这下看到她怪叫也不觉得稀奇了。
“令牌!令牌,四哥给过我的!”红铃边说边懊恼地敲着脑袋,饭也不吃了伸手拉过宁智就往外跑去。
原本倚在桌上好好的小和尚懵了,缓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出了饭店。那小家伙还在跑,把他拽得踉跄。
“红红铃……我们要去哪里啊?”
身后传来了宁智困惑地声音,她却只顾往前跑去,脑海里闪过的是那个曾经穿着短蓝衣裳的少年。
熟悉地跨过几条街,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客栈前。红铃带着宁智站在那高高的楼前,三叠的楼看上去不像是商家的样子,反而更有几分官府的气息。
宁智从来都没有来过金陵,但是他在话本里听过人间的官员,似乎各个都很可怕。尤其是一次,皇帝去甘露寺拜佛,那架势还有那些带刀的侍卫看着就吓人。
现在他就站在这个不知道住着哪个可怕官员的府邸前,一时间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他不由自主朝红铃身边靠了靠道:“红铃,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怪不安全的…”
没想到身旁那个小家伙却笑笑,摇摇手道:“怕什么,我们有令牌。”
说罢,竟然率先走去。宁智心里一惊,这时就看到一个侍卫上前拦了她一下。然而那小家伙却朝他挥挥手,侍卫就让开了一条道。
“进去吧。”就在这时,红铃微微侧头朝他一笑。宁智一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连忙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入了楼,才知道里面并不是什么官家,而是一件普通的宅子。只是墙壁处挂满了各色的面具,竟然还有戏服,折子……
“这是个戏班?”宁智一边看着走廊两侧高墙上挂着的面具,忍不住啧啧赞叹道。
红铃点点头,“这是很久以前的戏班了。那个时候…我还不会变成人呢!”她说着忽然傻笑起来,她一笑粉嫩的脸颊上就凹陷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以前?你们家以前是开戏班子的?”宁智闻言,眼神从那些戏服上移开一下落在了红铃的背在。他有些好奇,这样的女孩家里竟然曾经是开戏班的?
红铃却摇摇头,“不是啦,主要是那个时候几个哥哥太贪玩,再加上山上也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就建了个戏班子。自己可以玩,大家也可以看。”
“大家?”宁智吃惊,竟然还有别的人吗?
然而红铃却没有再说话了,因为那个地方已经到了。
推开眼前那扇小木门,一股清风袭面而来,二人一低头就看到跟前一张小竹桌边窝着一个通体雪白的狐狸那狐狸的眼睛是蓝色的,它身后一条长长的尾巴垂在了地上。
小竹桌上有两盏清茶,还飘着香。
“小白姑姑。”红铃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姑姑?!”宁智更加吃惊了,睁大眼眸不可思议地来回看着一人一狐。唉,原谅他这个凡人,这样的画面实在有些太诡异了。
那狐狸朝着红铃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懒懒地一抬尾巴指向桌上的两盏清茶。
红铃见状,便上前伸手拿起一口喝下。宁智以为自己也得喝,正想上去没想到红铃又拿起了另一盏茶,依旧毫不犹豫地喝下了。
就在这时,那白狐才缓缓地开口问道:“茶也喝了,什么事?”
红铃一抹嘴上的茶味,笑眯眯地朝白狐道:“嘿嘿,就知道姑姑疼我。”
白狐闻言默默翻了个白眼,它转过身一根大尾巴在身后打着。“说吧,我听着呢。”
红铃闻言便乖巧地点头,“我想要姑姑帮我找一个人,就在这个金陵内。他叫莫染,知道姓名姑姑应该不难找吧。”
白狐闻言合眸思索了一下,片刻才开口道:“不用找了……我知道他在哪里。”
“诶?”这话一出,红铃和宁智都愣了一下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不可思议。
“不过他现在不叫莫染了,他是仙乐宗的少宗主何凌云。”
……
出了门,红铃仍旧是一脸抑郁。并不是因为莫染的名字变了,而是因为最后白狐送他们离开时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别再找他,为了自己也为了你的哥哥们想想。”
不找他…怎么可能呢?她苦笑一声,拉着宁智出了门。她当然知道啊,仙乐宗不是个好去处,特别是像她这样的狐妖,要是进去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故。
心里正烦着呢,这时却听到宁智关切的声音。“你怎么了?刚刚出来面色就不太好。”
红铃摇摇头,刚想说“没感到不舒服啊。”然而她才迈出一步,整个人忽然难受得不得了,一股似乎心脏被贯穿的痛苦袭来。
“啪!”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天地就在那一刹那间变得模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红铃!”耳边,是宁智焦急的呼喊。“有没有人!快叫大夫!”
眼前却断断续续出现了许多画面。
为什么,突然看到十八了呢?那家伙好像带着十四要去偷吃暖暖姐的食材。
诶,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不是四哥吗?唉,还有五哥的声音,看来四哥又要遭殃了,要不要拉九哥哥出来看戏?那家伙总是把自己关起来……
戏班子?戏台……
哈哈,四哥竟然是个青衣。不过还挺好看的。
“红铃。”一声熟悉的呼唤,红铃转过身就看到狐炔正站在自己身旁。他的手里握着个模模糊糊的东西,她看不清楚。
紧接着,穿着戏服的狐言卿也下来了。手里还摇着那把扇子,面上挂着那不变却又给人无尽温暖的笑。
之后是十八,还有狐言卿,四哥五哥……
“你们……怎么都来金陵了?”红铃疑惑着,眼前的人却都在朝着她微微露笑。她不明白,一眨眼那些人又都不见了,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不,在那白色中还有两抹黑。一抹,是披着黑袍的大哥,一抹是穿着泼墨竹长衫的十九狐抒庭。
“你们……”红铃才张开口,就看到他们回头朝她一笑,唇轻启淡淡道:“小妹,我们……先走一步,未来再会。”
她愣住了,什么到时候?她不明白,拼命地向前跑去想要问清楚,可是那两人的背影却忽然一晃变成了白色天地里的一抹残烟,散去了。
“大哥……”她来迟了,手还没有触及跟前的人就已经消散了。不知为何,那一刻她忽然很想哭,那不知泪为何物的人眼角竟然落下了一滴她想不到的泪。“十九……”
“红铃!”高楼前,宁智焦急地朝那跌倒的女孩冲去。
那人却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况似的,竟然还转身朝那高楼伸出手去。
“接住你!”宁智猛地一个前扑把她接在了怀里。而自己则是就地一滚,起身就见那倒在自己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又化成一只红色的小狐狸。
那小狐狸似乎在害怕,身体还在不断颤抖着,眼角不断滚落出晶莹的泪。它开口喃喃像是在梦呓,但是太模糊了宁智也听不清。
“算了……带你先回去吧。”他无奈,背着小家伙回去寺庙。
就在此时,金陵的宫殿内。
这些天下来,狐抒庭与狐墨玄已经穷途末路,退无可退了。
也不知道是谁发出的风声,如今金陵城内万重山住着一群妖怪的事情竟然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而那一天天呈上来的证据,还有一个个所谓前朝大臣抵上来的弹劾,都无一不再威胁这二人的处境。
是夜,狐抒庭坐在椅上望着身旁那盏清茶还在思索什么。许久,他抬头就看到窗外已经明月高悬,可是狐墨玄还没有回来。
他有些担忧,正想要出门,就看到远方急匆匆来了一个提灯的公公,还差点撞上了他。
“何事?如此慌张?”狐抒庭有些恼怒,退后几步避开那贼眉鼠眼的公公。
那公公喘着粗气道:“妖……狐妖……抓到了。”
狐妖!狐抒庭心下一颤,忙跟着跑了过去。
就见,不远处的大殿燃起了火,一群人围着那火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那被包围在中央一大片空地上的……
大狐狸。
墨黑的毛发光亮,在银月的照耀下显得那么刺眼。那是一只很傲慢的狐狸,看到有人来也只是淡淡地一掀眼眸扫了二人一眼。
狐抒庭走到那个穿着金色龙袍的人身边,刚刚跪下就听跟前的人道:“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他便起来,那皇帝却笑容满面地握住他的手把他拉到那只大狐狸跟前指着它给他看。“你看,就是这只。没想法跟着爱卿进来的,竟然还有这只狐狸。真是没想到……那昌德先生竟然早就被…”
昌德……是狐墨玄的字。
虽然早就不抱希望了,可是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狐抒庭的心还是忍不住一痛。这家伙……竟然又丢下他一个人。
不知道狐墨玄做了什么,使得流华帝在他暴露之后没有立刻对狐抒庭下手。
“这…真是没有想到!那只……该死的狐狸,竟然伤我大哥!”他的面上满是怨恨地瞪着地上的那只狐狸,大有一副如果没有皇帝拉着就要冲上去跟它拼命似的。
看到他这幅样子,流华帝忍不住一笑,一双狭长的丹凤微微勾起,唇角微笑道:“那狐狸真是可恨,为解爱卿心头大恨,不如我们就将它的皮毛扒下做成大殿的毯子供人踩踏。至于它的肉身,就煮了大家分了吃。”
流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点都没有皇帝的样子。他说笑的时候,就像是个顽皮的少年,只是口里说着令人胆战的话。
“爱卿觉得如何?”他故意侧过头看着狐抒庭的表情,笑吟吟道。
狐抒庭不敢闭眼,却也不想睁眼。他瞪着那只狐狸,唇角扭曲地勾起了一抹怪异地笑,“煮了喝?这种妖怪我嫌脏,喂狗吧。”
流华满意地收回了目光,点点头一挥手吩咐道:“那就这样。”他说罢,就准备离开嘴里还叨叨着“唉,年纪大了看不惯这么血腥的场景。”
只是他要离开的那一刻,路过狐抒庭的时候他忽然自言自语道:“要是爱卿的话,大概会留下来看仇人惨死吧?毕竟刚才可生气了。”
他说罢,身边的老公公就连连点头称是。
许久,天空下了雨,有人上来问狐抒庭道:“大人,下雨了回屋不?这狐狸的皮太大,要剥完可是很久的。”
狐抒庭不想回话,只默默合上眼,他抬起头任凭雨水落在他的脸上。他的长发散了,贴在身上的白衣,像是墨水勾勒出了一座淡淡的山形。
那地上的狐狸没有叫,只是睁开眼一双黑色的眸安安静静地看着跟前的少年。看着天台的雨点在冰凉的地面上跳跃,一切渐渐模糊得只剩下那一双僵硬的黑靴……黑……
“大哥!老四老五又闯祸了!”
“大哥,你教教我这个……”
“大哥大哥,你怎么老是待在狐烟楼不出来?”
“够了!你管了我这么多年也该够了!我不是小孩!”
“我想要出万重山,我想我已经有新地方了。”
“大哥……我,回来了。”
“知道错了?”“知道了。”
“没事……回来就好,大哥……一直都在。”
在这里……为你们这些调皮的家伙开门。
最后一声“完成了!”的喜悦,让那仰着面的少年浑身都颤抖起来。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这个会吃人的地方,只剩下他一个人挣扎。再也没有人可以同他一起在那压抑的小屋子里商讨,再也……
“啪!”
“啊,大人昏过去了!”
“快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