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声战鼓突兀地在嘈杂的台下响起。莫染心里一惊,一斜眼眼角的余光就瞥见那台下火红的战鼓。而在那锣鼓一侧,还站着两个举着锤子的少年。
一高一矮,正是吴一心和冉冉。吴一心也注意到他的目光,便举起手上的锤子朝他挥了挥。而围在鼓边的冉冉却还在一心一意地盯着吴一心手上的锤子。
“嗯……”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眼角一斜冷冷看向跟前的人。天恒门的弟子衣着个天明山相似,只是他们的人手上都要戴着指环,似乎是戒律的意思。
这个和莫染对手的,是天恒门仅次于天宁儿的人,据说深受天宁儿的器重。别说他手上的那枚指环就与别人不同,就是他背上那把仙剑就带着三分寒气。
“冰属……”莫染挑眉,没有动手只是看着跟前的人。
那天恒门的弟子也没有动手,一双深邃的眸同样看着莫染。台下很安静,台上的人却彼此打量着小心翼翼。
“在下,天恒门逢子规。请少宗主赐教。”逢子规微微弯腰朝莫染鞠躬,然而莫染却仍旧只是微微颔首,淡淡道:“天明山莫染,求教。”
这样的举动让逢子规感到十分不满意,但是基于前几次看到莫染的实力,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便起身,手一闪已经来到了腰间。长剑拔出半寸,拇指抵在了剑鞘之下,是出剑的前奏。
逢子规小心打量着跟前的那个少年,脚步微微绕着他移动,然而那个人却始终站立没有动弹。甚至,连长剑都没有出鞘。
这让逢子规有些疑惑,不过他更加好奇,莫染在面对他还会不会用那对付别人的普通长剑?
然而这次,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莫染仍旧站在原地,目光冷漠地看着跟前不断来回审视他的人。他在等,等他出手。
终于,又过了许久。逢子规终于没有耐心再陪莫染耗下去了,他猛地抽剑,台下的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见台上已经闪过无数到交错的银光,继而是刀剑相撞时的“铮铮”之音。
“喝!”逢子规的剑术算是不错了,除了仙乐宗本传的剑术以外他还在其中杂糅了天恒门独创的剑法。也亏得是天宁儿肯下血本,竟然把这些都交给了逢子规。
这可有点棘手。
莫染皱眉,捏着黄符的手不断地挥舞着挡下跟前的刀光剑影。天恒门的剑法讲究快,且变化无常。像是一条剧毒的蛇,能将人活活缠住溺死其中。
不能再陪他这样耗下去!
他想着,脚下急速回风,一记旋风腿横扫向前。那逢子规果真跳起,手上剑做长驱势直往他的面上卷去。
他连忙侧头,下一刻那长剑就贴着他的面颊朝身后卷去,触及剑身的发丝都无一被折断。
“……”莫染皱眉,一抬眸看向跟前的人。
那逢子规却没有看他,在空中一个翻身跃到莫染身后。还未及地,长剑又如蛇状朝他的背后咬去。
“喝啊!”就在这时,一直躲避的少年一声暴喝,一个侧身手若猛虎爪一把拧住了那朝自己后背刺来的长剑。
“!”逢子规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般,忽然一愣,紧接着他便看到那死死握住自己长剑的少年的手上升起了刺眼的金光。
这是什么法诀?
他一愣,他从未见过仙乐宗有过这样的法术。墨菲是落云雁独创给天明山的?竟然都没有泄露出半分!
逢子规正吃惊,那金光就顺着剑身蔓延到他的手上。刹那间,宛如通体燃烧一般的痛楚随之而来。
他一皱眉,连忙运气,一股蓝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体冒出,见那刚刚侵入的金光一点点逼出体外。
台下的人已经看呆了,台上强大的威压是他们所不敢想象的。这样的力量,不愧是能参加最终比试的……
“呵,差远了。”天宁儿的眼眯了眯,眼神危险地看着台上的不分上下的二人。
他身旁的心梦一愣,抬起头却见身边的男子仍旧是笑得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似乎刚刚那句话只是她的错觉。
“什么差远了?”她疑惑地问道。
“啊,没什么……就是感觉,子染很强。”
“轰!”台上的二人还在不断释放自己的力量,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在台上炸响。紧接着,人们就看到那红台上忽然破了好几处大洞,变成粉末的木屑在空中扬起。
“呃!”逢子规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就像是要被撑裂一般疼痛,两股不同的力量在长剑的中央汇聚,击得那长剑的剑身都在不断地颤抖。
然而他抬起眼,却见那金光外的少年还是一脸淡然。究竟该有多少的力量,才能让他丝毫都不在意这点消耗?!
逢子规觉得自己都快被莫染给逼退了,他知道二人这样下去,力量绝对会越来越强大。而只要双方一旦有人松懈,那绝对会被另一方的威力逼死!就是有幸捡回一条命,恐怕也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但是这个比试,却偏偏不会有任何人来阻止,或者说根本阻止不了!
所以……绝对不能就这样输了啊!
“啊啊啊!”还在比试着,那逢子规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莫染抬眸,就见跟前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浑身上下都结满了冰晶,再看他眼竟然开始流血了。
这一看,莫染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这个人……竟然为了赢选择这么大的牺牲,这可是在消耗自己的身体力量。要是一旦耗尽,可不像妖变回原型那么简单,那可是死。
“……唉。”他垂下眸,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没有办法了。
“师父……抱歉。”莫染合眸,他真的很不想用墨君长交给他的功夫,他曾经答应过墨君长自己学习他的武术只是用来防身,所以这一路过来他用的都是自己独创的法术。
可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该结束了。”逢子规还想拼死抵抗一次,他咬牙鲜血从口中喷溅而出。
就这这时,他看到前方金光灿烂处,那一直闭着眸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就在那双眼瞳睁开的一刹那,他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一双黑色的眸里泛着金色的光芒。
逢子规没有缓过神,一眨眼那刚刚还在远处的少年已经来到了跟前。一张瘆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他的面上。
好快!
逢子规心内一惊,刚想躲避,却见自己的手脚'不知道什么时候无法动弹分毫!这一下,他面色大变不可思议地想要去看向那刚刚还在跟前的少年,可是他一抬眸只见金灿灿的一片光芒,哪里还有少年半分影子!
“诀。”混乱中,忽然响起了一个轻轻的声音。
逢子规浑身一颤,只觉得有人贴着自己的背部移动。他微微瞥眼,就一眼眼睛猛地睁大了许多,他看到莫染的半张侧脸就在自己的左肩。可是,他的腿却在他的跟前。
就好像,莫染整个人都在这快速扭曲的空间里变得支离破碎!
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从四面八方便传来了无数的拳掌,每一记都恰到好处的打在人体的每个脆弱的地方。
逢子规本来就因为法力消耗过多而无比虚弱了,这一下更是站不稳,只觉得全身发软,口中鲜血一吐,一头栽了下去。
就在他倒地的那一刹那间,台下喊声连连爆发,可是他却已经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随之,天昏地暗他头一歪昏倒在地。
“天明山,何凌云胜!”
一声嘹亮传遍台下所有人,吴一心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冉冉更是开心地拿着锤子在锣鼓上猛敲了几下
天宁儿倒是心宽,道了一声“可惜。”紧接着又道了一声,“子染不愧是天明山的人。”之后便让弟子上去把昏迷的逢子规抬了回来。
心梦好奇地看着,只见天宁儿伸手给跟前的人把把脉,继而又飞快地再逢子规身上几处一点,那昏迷的人竟然猛地一个颤抖,不过几时便睫毛微颤,片刻就睁开了眼。
“!”心梦心惊,不可思议地望着天宁儿。“宁儿师兄,你还会医术?”
天宁儿闻言,却笑着摇摇头道:“师妹高看了哪里是我会。分明是你大师兄医术高明,每一下拳脚看似狠毒,其实都是在帮他疗伤呢!”
“疗伤?!”心梦更加吃惊了,不可思议地拦着我那倒在地上的逢子规。就在天宁儿给他点了几下之后,他的面上竟然在快速地好转起来。
天宁儿却没有再理会心梦了,只是看着逢子规自言自语道:“待会儿可得让他好好谢谢少宗主呢……”
而那原本陪着天老头好好的卤蛋却奇怪地转头看了地上的逢子规一眼,继而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那还站在台上的少年。
少年垂下一只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但是卤蛋还是能清晰地看到,他藏在衣后的掌心有着一道见骨的血痕。
没有半点停顿的时间,紧接着第二场比试就立刻开始了。
底下的人心才刚刚放下,现在又立刻提了起来。这一次,就连那窝坐在大殿内的长老们都面色紧张地看着。
外场的洛云纹,那一向处事冷静的洛家小姐此刻的面上也难免染上几分焦急的声色。白信军也也如此,一脸紧张地看着那远处一步一步走上擂台上的女儿。
他们……都在关心这这次比试最终的结果。
毕竟,这可是夺得桂冠的最后一战!成败在此一刻!
“也不知道少宗主和洛家家主两人究竟是谁更强一点?”
“唉,这难说。虽然这少宗主却是要比常人不凡,可是想当年洛家主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尤其是这几年听说外出游历习得了很多宗内不得一见的东西,怕是要比从前的那个人还要强数倍!”
“我看那洛云纹和白信军也都来了,摆明就是觉得自家女儿会赢,来看第一分宗天明山笑话了。只可惜落云雁没来,否则看到昔日的师兄这般热情恐怕……”
那些人的议论声连绵不断,但是这都和那走上台上的女子无关。
洛合欢只走这自己的路,身上长长的黄绸拖在身后,像极了一个上台载歌载舞的女子。
可是任凭谁都知道,这黄绸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上一秒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下一秒就能穿过喉咙要了人的命。
已经来到台上,台下的议论声仍旧络绎不绝。她感受到父母的目光,那带着期待的眼神都投在了她孤单一人的身上。
瘦小的人儿,瘦削的肩膀,即便天塌下来压在那上面也要咬牙扛住。所有人的期望,所有人的认可,还有自己不能放下的名誉荣耀,还有那无穷无尽无穷无尽无穷无尽的职责。
所有人都在看她,所有人都在期待,关心着结局是什么。却没有人问过,却没有人担心过她的伤,没有人怕她会不会就这样死在了台上。
“呵。”洛合欢合上眼眸,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这有什么好伤感的?她,洛家家主,天之骄女,无人敢欺!她……注定是赢家,至于那会不会被人关心的事情,早就无所谓了。
可惜她终究还是没有回头,她没有看到就在离她咫尺之遥的地方,一直有一个倔强的目光正盯着她发白的面看。
那不断蜷缩紧握在袖中的拳头,那紧紧咬着的唇,那爱恨交加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只留给她一个人。
女孩的动了,他的心也跟着颤动起来。仿佛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牵连着他的心脏,所以……只要她一受伤,这颗心便会像是被刺破一般疼痛吧?
台上已然绽放开一朵冷菊,在这愈来愈黑暗的天地间旋转,美得令人窒息。
天之骄女的舞姿是这天地独存,那一身黄衣舞动成了这昏暗的天地里唯一跳动的光芒,划过他灰暗的双眸。
倘若,从未错过。倘若,从未开始。
……该有多好。
宇文昭合住双眸,比起留恋不可得的光芒,倒不如学会安静地沉没于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