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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暻不答，只是转身冲穆芸楚招招手，温柔叫道“过来！”

穆芸楚不甚情愿地到了云暻身边，牵起他的手，一言不发。

云暻看了一眼榻上昏死过去的圣君，说道“想必药医已有所论断，暻不才，虽医术尚且，有救死扶伤之心，却无起死回生之能，她虽未行拜师之礼，也算是南海神医的传人，若要施针，暻还得有她在侧帮忙！”她拉起穆芸楚的手，冲她温柔而笑。

穆芸楚皱眉噘嘴，瞪着云暻，不情愿之心明显。

“南海神医？就是‘人间四怪’之一的有‘针神’之称的那位南海神医？”何药医闻言惊叹。

云暻点头。

“但是，国安公主……”何药医看向穆芸楚，疑虑开口。

所有人只知道国安侯府的小姐，圣君亲封的与天子同尊的国安公主，舞刀弄枪在行，却从未听说过她会什么医术，而且还是有“针神”之称的南海神医的关门弟子。

不止何药医，除却云暻与严梓筱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穆芸楚。

须臾，一药医突然开口道“我想起来了，五年前，圣君带着圣子公主们和各世家的公子小姐往祁山行宫，三圣子贪玩，跑去了密林处，回来脸色发白，我作为随从药医，为三圣子去诊断时，只见他脚踝处被蛇咬过，从咬痕可见，那蛇虽不是至毒，但是不及时处理便也毙命，三圣子的伤口却被处理的很好，一丝余毒不见，后来圣君问，三圣子发热中只说‘芸楚妹妹，是她用金针帮我除了毒’圣君只觉三圣子烧糊涂了，而且当时国安公主却在自己的院中酣睡不起，圣君只觉三圣子没事，便只当他说了胡话，也就没再在意”

那药医说完，冲穆芸楚拱手作揖道“还请公主为圣君施针！”，又转向严梓筱道“七圣子，就让公主为圣君施针吧！”

穆芸楚板着脸，冷着眼，不说话。

严梓筱明显不放心穆芸楚，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穆芸楚也不甘示弱地盯住严梓筱。

“好！”良久，严梓筱开口道“但是只能成，不能败！”

穆芸楚顿时冷笑出声“七圣子是太瞧得起我们了还是太相信圣君命硬？就是真龙天子，也有寿终正寝之时，依七圣子之言，今日若是不成功呢，便成仁吗？”

所有药医闻言色变，堂堂国安公主，如何能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什么叫“圣君的命硬”？

严梓筱眼中的怒意更甚。

“我才不要！若成了，对大家都好，若不成，估计今日我与云暻便出不了这帝寝殿，恐怕要长安于此了！”穆芸楚拉着云暻重新坐回案边，继续斟茶。

“若不成，不会追究你们，但是希望你们尽力！”严梓筱盯着穆芸楚，似是警告的眼神，说道“二位为父君施针吧！”

云暻看向穆芸楚，穆芸楚点头，向前而去，边走边道“口说无凭，我们可是提着脑袋在做事，还请七圣子白纸黑字，立字为证！”

“穆芸楚，你不要太过分！”严梓筱咬牙道，声音不大，却怒气冲天。

穆芸楚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摊掌道“我们若是拒绝，圣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出了这宫门，我们也是见死不救的小人，受天下悠悠之口唾骂，但是圣君可非一般人，他是一国之君，谁胆子大破天，活得不耐烦了，敢拿着自己的人头和小命做赌？我们尽力而为，七圣子当然也要给我们能安心施救的东西，我这人有个毛病，从小便不相信口头的允诺，空口无凭，抓在手里的才是实在的！再说，所谓交易，各取所需，何来过分一说！”

话毕，她又与严梓筱对视上。

严梓筱平日看似不修边幅，却一直是圣君从小暗中培养的储君，当然知道在这么多臣子面前不能失仪，更不能失态，于是忍着怒意冲穆芸楚道“好，如你所愿，但是你们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全力以赴！”

“好！”穆芸楚点头重重地咬着字道“笔墨伺候！”

严梓筱忍着怒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写下了承诺，若救治不了，不追究云暻与穆芸楚。

在穆芸楚沉沉不肯让步的眼神下，他又咬破手指写上自己的大名，将写好的字据甩给穆芸楚“可如你所愿？”他恨恨地瞪着穆芸楚，咬牙道。

穆芸楚笑着点头接过，折叠起来塞进云暻怀中道“拿好了，你我的保命符！”。

帝寝殿外，三品以上的官员站了一地，大家都心知肚明，圣君时日无多，只能干着急。

云暻与穆芸楚也大汗淋漓地为圣君施针，严梓筱立在一旁，眉目紧蹙，一眼不眨地盯着穆芸楚，生怕她因心中的恨意做什么手脚，但是穆芸楚却一根针都不扎，只是在一旁帮云暻挑选金针的大小粗细，时不时帮云暻擦擦汗，偶尔会打打下手帮云暻固定一下穴位。

每次穆芸楚出手，严梓筱都心惊肉跳，但是每次，穆芸楚都会抬头看云暻，云暻点头之后，她才会将针推进，严梓筱便确定，作为医者，他们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心下想，到底是自己狭隘了。

但是他一想起圣君对面前这二人的所作所为，便觉得他们就算趁机动了手脚，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没有人能对这世间的所有恶意报以微笑，能对着仇人施以援手，他二人已是仁至义尽了，他又能再求什么呢，何况他二人本就不是以德报怨之人。

整整三个时辰，穆芸楚与云暻满头大汗，终于将圣君救醒，但是他一睁眼，看见穆芸楚，便抬手，食指指着她，抖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抖着手怒瞪着她。

穆芸楚平静地立在云暻身旁，一双眸子冷清地看着他。

严梓筱见状，紧步站在了穆芸楚面前，将她挡在身后。

“杀……杀……杀”圣君红着双目，却黯淡无光。

穆芸楚推开严梓筱，向前两步。

“父君！”严梓筱握住圣君的手，圣君却无助而期盼地紧攥着他的手，指甲戳进他的手心，皱眉看着他。

严梓筱知道圣君的意思，是要杀了穆芸楚，但他办不到。

“父君！”他看看穆芸楚，带着乞求的语气痛苦地一遍一遍唤着圣君。

圣君目光从恼怒变成失望，从失望变成绝望，他知道他大势已去，已经动不了她了，他又看向穆芸楚，她依旧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你走！”严梓筱冲穆芸楚道。

穆芸楚立定不动。

“走啊！”严梓筱冲穆芸楚吼道。

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放在心尖的人，自古忠孝两难全，他心中充满挣扎，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杀了她，严氏已经够对不住她，何况，面前的这个女子，是他从小便沉在心底的人。

穆芸楚拉起云暻，出了帝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