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筠之愣愣地看着那个孩子,问他:“你叫清言?”
又或者,只是同音。
顾筠之思绪万千,那个声音的主人已经行至跟前。
小男娃赶紧放开顾筠之的腿,抬头望去,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妈妈……”
顾筠之抬头,看清了来人。
后来的许多年,顾筠之都不得不感慨,命运待他如此优渥。
世上有那么多的古镇,他偏偏来了这一个。
岁月长河里有那么多个清晨,他偏偏在这一个清晨,来到这里。
而又偏偏,来到了这个古镇后,走到这棵银杏树旁,遇到这一个孩子。
不是巧合,不是偶然。
是日夜思念后命运给予的慈悲,是追忆与伤感后岁月留给的怜悯。
顾筠之站起身来,直直地看向眼前这个人。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毛衣牛仔裤,一头长发盘了起来,脸颊或许因为冬日的微寒,有些红晕。
简单,质朴。
可那双眼睛,明亮而澄澈,闪耀着智慧与狡黠。
她看见顾筠之,也愣在了那里。
她的眼眸中闪过惊讶,很快变为欣喜,望着他,目光盈盈。
可许多的话,似乎都凝在两人的相视之中,说不出口。
顾筠之以为自己在做一场梦。
这场梦中,他跨越千山万水,迎着天边的彩虹走去,在彩虹之下,闪烁着一道光芒,那两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便在光芒中逐渐清晰起来,就那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直到她身后那个男子走过来,古镇的风吹醒了顾筠之的梦,他才恍然醒悟,这不是一场梦。
他们真的,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迎面走来的这个男子,带着他一贯冷冽与卓然的气场,缓缓靠近。
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很土的一件毛衣,却被他穿得颇有风范。
他看到了顾筠之,嘴角只是浮起浅浅的笑意。
他上前来,弯身捞起小男娃,抱在怀里,皱眉:“又怎么惹你妈妈生气了?嗯?”
小男娃委委屈屈的,两只小短手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肩头,软糯地叫了声“爸爸”,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含着好奇看向顾筠之,却什么也不敢说。
男子哭笑不得,目光转而望向顾筠之。
“顾筠之,我看你快高兴地晕过去了,是不是准备喜极而泣,博取她的同情?”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顾筠之失笑。
还是那个熟悉的语气,还是那个熟悉的人。
翻滚的情绪如同惊涛骇浪,一浪一浪,打在顾筠之微颤的肺腑之间,心头之上。
那是体会过生离死别后的释然,是领悟人生无常后的感激。
他站在那里,眼眶微湿。
人生太多初次见面,而后有缘再见。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许每一次分别,都可能是诀别。
可顾筠之庆幸,能与他们,久别重逢。
微凉的风从大街小巷穿过,扫过地面,迎面而上,卷落枝头稀稀疏疏的银杏叶。
几片银杏叶随风而下,缓缓散落在他们之间。
原来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