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冯绮梨花带雨的陈述，夏忽的心彻底死了。

夏忽替冯绮擦掉脸上的泪，轻声哄道“别怕。就算他知道是你泄露了消息，也没有办法对你做什么。因为，我会带着你去离国，离开这里。”

冯绮抬了眸子，烟雨蒙蒙的看着夏忽“真的要去离国吗？要去多久？去了还回来吗？”

夏忽握着冯绮的手，心底一怔，是啊，这一走，何时才会回来？

夏忽安慰了冯绮一会儿，起身，步子刚一迈开，冯绮却挣扎从床上坐了起来，拉住了夏忽的手，一脸惊恐的问道“姐姐，你要去哪里？”

夏忽朝着冯绮笑了笑，眸中清寒“明日就要走了，我自然是要去感谢三皇子这些日子对我的照拂了。”冯绮将夏忽的手握得更紧了，眼中全是惊恐，“姐姐，你不能去！他要杀你啊！”

夏忽垂眸，挣脱了冯绮的手，“绮儿，有什么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有些事情，也是我非做不可的，若不做，我这一生，都不会心安。”

冯绮似懂非懂，看着夏忽，点了点头。

曦光已经亮起来了，一缕一缕的，散落在京都的道路上。迎出来的是捂得严严实实的杜蘅，道“小姐来的这么早，殿下还未起身呢，小姐先随老奴进去暖和暖和，老奴再去唤殿下。”

夏忽笑了，看着夏忽，面不改色的说道“不，杜总管，这次，就让我亲自去吧。”杜蘅奇怪的看了夏忽一眼，但又因着华凉对夏忽的与众不同而不敢怠慢，忙把夏忽引了进去。

睡颜清俊，纯净，恍如画中休眠的仙人，夏忽闭上了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殿下，殿下。”夏忽轻轻的叫了几声。

华凉长睫翕动，却不愿意睁开，他害怕一睁眼，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夏忽摩挲着手臂上挽着的衣服，看着华凉半响，将华凉惯穿的白色勾金线云纹的长衫放在床榻边的案上，道“殿下既然醒了，就快起床，夏忽，去为殿下准备早膳。”

夏忽说完这句话，起身走了出去。

华凉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夏忽的背影，伸手摸了摸尚存一丝余温的衣服，唇角露出了一缕柔和的笑容，眼睛中，含满了一种称之为幸福的光芒。

夏忽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在娘亲的身后，看着娘亲在厨房清洗时鲜水果蔬菜，看着娘亲低着头，认真的将手中的面团揉成许多形状，夏忽总觉得那个时候娘亲的周身好像发着光，格外的吸引人。

素手作羹汤，长伴良人侧。

青丝簪飞凰，恩爱长不疑。

这亦曾是夏忽心中的梦，可是夏忽却知道，娘亲可以实现，她却不可以。

纯羹素汤已经做好了，香味扑鼻，虽然没有母亲做的那样色香味俱全，但是照葫芦画瓢画出的这个瓢也是不错的。

膳房的人早就出去了。

夏忽看着紧闭的大门，从怀中拿出了两个小巧玲珑的白色漂花瓷瓶。

打开了红色瓶塞的那一只，夏忽摩挲着瓶身，犹豫了半响，一幕幕又在眼前清晰的闪过，可是，那又如何，任他往前千般美好，万般欢愉，都躲不过命运的那一双拨弄**的纤纤细手。

夏忽心一横，瓶身一倾，眼看那水一般的液体就要流进汤里，夏忽心口一痛，手颤抖了片刻，终于有又收回来了。

禁不住在心底嘲笑自己，这样心软的自己，真的能够为阖家上下报仇吗？

夏忽垂眸，将打开的瓶子快速收了起来。

又打开了另一个，将淡青色的液体一倾而入。

夏忽捧起了玉托，芳香扑鼻。

夏忽走进去的时候，华凉已经换上了那件长衫，白玉金冠簪发，眉目如画，丰神俊朗，斜倚着窗扉，眺望着暗淡天色，湖光失色。

听到夏忽的声音响起，华凉转过了身，走到了案旁。

然后有丫鬟鱼贯而入，托着夏忽方才做好的几道小菜，一应放在案上，退了下去。

夏忽朝着华凉笑了笑，拿起了鎏金银筷递到华凉的手里，道明来意“夏忽今日，是来辞行的。”

华凉的手一顿，面上仍旧是浮出了一抹笑意，望着夏忽，一语不发。

夏忽扬眸一笑，道“这都是夏忽亲手做的，殿下不如尝尝味道如何？”华凉望着案上精致的菜色，虽然并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举筷而食。

夏忽拿起一侧的玉盅，盛了两勺汤，慢悠悠的递到华凉的手上，却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昔日，夏忽曾听闻殿下大义灭亲，亲手斩杀嫁入皇子府的叛臣之女，也就是殿下的三皇妃；今日殿下又妙计诛得叛臣之子姜暮，一把火烧尽姜家血脉，赶尽杀绝。”

夏忽笑靥如花，清丽绝伦，妖娆非常。

“但，殿下何故对夏忽这么温柔？”夏忽又盛了一勺汤放进华凉的玉盅里，“是因为殿下知道我是谁，还是……因为不知道我是谁？”

华凉的脸色一时之间变得格外的难看，悲伤，惊痛，震惊，各种酸甜苦辣交加，最后汇成了一丝苦笑。

夏忽眨着长睫，黑眸忽闪，“殿下怎么不回答我的话呢？”

夏忽斟了一杯酒，捧在手里慢慢的抿着，望着华凉。

华凉的声音含着无数的疲惫，他看着夏忽的那一张春花烂漫的脸，无力的解释道“我并没有火烧西郊，姜暮的死也与我无关。”

“京城守备奉太子之命，不管京城有何动静，都要按兵不动，不准上报，不准施以援手；太子府禁军全部出动，监禁余家全府上下……”夏忽的声音清冷，一字一句，看着华凉的脸，唇边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华凉的脸也白了下去，眸中似乎有火光涌动。

华凉看着夏忽的神色，自知再辩解也是无谓了。

华凉望着玉盅里还剩下的一口汤，嘴角泛起凄苦的笑意，最终还是拿起了玉盅一饮而尽。

“夏忽，这样我便算还清了吗？”华凉望着夏忽，眼睛蓦的便红了，“我现在说，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你可信我？”

夏忽看着华凉的身影摇摇欲坠，最终倒了下去，眼中泪光大盛，呢喃了一句“我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