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昭雪手中捧着食案,案上放着她一早便亲自下厨熬好的鸡汤,还有几样自己拿手的糕点。
她莲步姗姗,月白长裙拖尾逶迤身后,发间珠钗琳琅,发髻最显眼的地方,插的赫然是白玉合簪之中的第一支簪,绿梅吐珠。
通体淡绿的玉簪,雕成了梅花模样,花蕊根根分明,却是浅绯色的,形态逼真,仿若闻得到梅花清幽淡雅之香。最为神奇的是,这玉簪是用一整块玉雕成的,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玉色晶莹剔透,美丽异常。
傅昭雪微微垂眸,长睫扫过,望见那白衣身影自廊中走来,唇边流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待那身影临近身旁,忙屈了膝,用自己最温柔甜腻的声音道“昭雪今日来拜见殿下,殿下万安。”
白衣身影没有丝毫的停顿,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往傅昭雪身上扫。
傅昭雪面色尴尬,朝着华凉的背影又唤了一声殿下。
背影仍旧毫无停顿。
傅昭雪咬牙,眸间厉色一闪而过,松了手,托盘掉在了地上,她膝下一软,跌在了地上,痛呼出声。
华凉这次果真停了步子,转过了头,看着傅昭雪,眸光冰冷,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傅昭雪感觉到华凉的停顿,缓缓抬起了头,盈盈目光中含了一层水汽,雪白脸庞上哀色笼罩,“昭雪……昭雪……扭到了脚……”
华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厌恶,站在原地,看着洒在地上的鸡汤和零落的糕点,问道“傅小姐很喜欢下厨吗?”
傅昭雪的心怦怦的跳着,看着华凉的目光更是甜腻了起来,话语中情意无限,“昭雪自小便受母亲教导,要精于女红,熟于烹饪,将来才能侍奉好夫君。”
华凉哦了一声,似笑非笑“据本宫所知,傅小姐并非如此贤惠的女人,”华凉顿了顿,又道“既然傅小姐如此喜欢下厨,立志做一个贤惠持家,温柔知礼的人,那本宫不如成全了你。”
华凉的清亮目光中满是笑意,温柔和煦的模样一如往常,他看着傅昭雪青红交加的脸,轻柔的说道“不如傅小姐去与厨娘探讨学习一下,从今往后便掌管府中后厨的一应事宜。如何?这样一来即可圆了傅小姐的心愿,又可为府中缩减一笔开支。”
傅昭雪的脸黑了下去,神色凄伤,哀嚎道“太子殿下……为何如此待我……为何如此待我……昭雪并未做错什么……昭雪是殿下三媒六聘,帝后许婚……亲自娶进门的太子妃……殿下,您不能这样对昭雪,不能这样对昭雪……”
华凉仍旧在笑,只是这越笑便越冷漠,眼眸中的寒光让傅昭雪止了声音,不敢再说下去。
华凉看着傅昭雪,“若无本宫召令,你不得再踏入此处半步。”
傅昭雪豁然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顾不得礼仪尊卑,盯着华凉,目光灼灼“殿下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昭雪?昭雪自问,并无做出什么有亏德行的事情,让殿下厌恶昭雪至此,若殿下执意如此,还请殿下告诉昭雪为什么?给昭雪一个理由!”
华凉眉尖蹙了起来,仿若拢了一层风雪,看着傅昭雪,冷声道“傅小姐做过什么,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若傅小姐果真什么也没做,双手清清白白,又岂会嫁入这太子府,又岂会有所依仗,敢和本宫如此对话?”
傅昭雪忽然就惊慌了起来,但也只是一瞬,便又重新镇定了下来,“册封昭雪为太子妃,是圣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昭雪岂能左右,既然殿下当时并未拒绝,将昭雪娶进了门,便该对昭雪负责。”
华凉盯着傅昭雪,面上的厌恶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傅昭雪未曾察觉,犹自说了下去“昭雪家世清白,容貌亦是不差,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哪点不如那个青楼女子夏忽!殿下被那……”
华凉的目光冷如寒冰,咬牙道“与她相比,凭你也配?”
傅昭雪被华凉的目光刺得一缩,泪光在眼中打了一个转,然后掉了下来,模糊了华凉的白色身影。
曾几何时,在她心中,华凉是温润如玉的少年,白衣飘飘,笑靥温柔,一举一动,都带出惊世风华,美好的仿若坠落凡间的谪仙。
从不曾有这样冰冷的脸色,从不曾有这样的偏执,这样的狠戾……
华凉转了身,“本宫娶你,并不是因为父皇的圣旨,而是因为,你曾经加诸于别人身上的痛苦,本宫要十倍百倍的奉还于你。”
说完这句话,华凉举步便走了出去。
只剩下明媚阳光下,泪水涟涟,鬓发散乱的傅昭雪。
傅昭雪望着华凉的背影,一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
夏忽……夏忽……即使你不在大宸了,嫁与了他人为妃,你也要与我争抢吗?
傅昭雪的指甲紧紧的嵌入了一双玉手之中,她禁不住瑟瑟发抖,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她衣衫太单薄……
为了让自己的腰身看起来更为纤细,她只着了一层薄薄的纱衣,碧绿色的广袖长裙,恰好与头上的白玉合簪相配,可是她此刻,被冻得瑟瑟发抖,嘴唇乌紫,从心底冷到了身外。
丫鬟拿着厚厚的藕荷色披风跑了出来,看到自家小姐站在冷风中的狼狈样子,忙走快了几步,将披风围在了傅昭雪的身上,问道“小姐,你不是来为殿下送吃的吗?怎么站在这里吹风呢?殿下呢?”丫鬟四处环视了一圈,看到了地上洒的东西,又疑惑的问道“小姐跌倒了吗?东西怎么都洒了?那小姐还去找殿下吗?”
被丫鬟这一问,傅昭雪心头的火气更盛,一下子便喷了出来,朝着丫鬟便呵斥道“没眼的东西,还不闭嘴!愣着做什么?呆头鹅一样的!还不快扶我回殿去!”
丫鬟吓了一跳,赶忙伸出手搀扶住了傅昭雪,刚一碰到她的手,便被那种冰冷的触觉冻得想缩回手,整个人像是一块冰,丫鬟犹自疑惑,分明是出来给殿下送吃的,此刻却变成了这种样子……小姐到底怎么了,怎么越发爱生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