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凉看着夏忽,夏忽也看着华凉。
七松以为华凉没有听到,于是就又重复了一句,“圣上,清河王求见!”华凉顿了一下,看着七松,忍不住轻声呵斥道“听到了,让他进来吧!”
夏忽呆了一下,看着华凉,了然的笑了一下,“我先回避一下。”说着就要起身,华凉却强撑着起了身子,伸手拉住了夏忽的衣袖,“回避什么,左右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夏忽倒是颇为惊讶,带着几丝似笑非笑的感觉“你觉得无所谓,可是有的人只怕觉得不妥。”华凉的眉头皱了一下,看着夏忽,淡淡的说“他不敢。”
夏忽嗤笑了一声,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那样静静的站在一边,抬头间,就见到了宋远之一身玄衣,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望见夏忽,虽然脸上有一闪即逝的惊愕,但是目光也没有在夏忽身上多做停留,俯身叩拜之后,在华凉的“自己兄弟不用这般多礼”的声音中站了起来。
华凉看着宋远之,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朕还没有恭喜你喜得贵子呢。”宋远之笑着摇了摇头,“圣上还牢记着这样的小事情,微臣心中很是惊喜,”
华凉淡淡的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什么意思,看着宋远之,问道“王妃刚刚产下麟儿,你怎的忘往朕这里跑呢?”
宋远之的面色有些拘谨,看着华凉,“微臣救驾来迟让圣上受伤已经是死罪了,又如何能够……”
华凉看着宋远之,淡淡的笑着,“你永远都是这样死板的人。王妃刚刚产子,你还是回王府中陪着吧,朕这里又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你不用巴巴的跑过来。”
宋远之得了华凉的特赦也没有表现出格外惊喜的样子,只是例行公事一样的谢恩,夏忽站在一边,一语不发的看着宋远之和华凉,好似华凉的心情比宋远之更为愉悦,她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那样站着。
“孩子起名字了吗?”华凉随口问道,慢慢的将目光挪到宋远之身上,自然而随意。
宋远之嗯了一声,“起了,名叫致远。”
华凉的脸色有些变了,目光有短短的迟钝,看着宋远之欣喜若狂的模样,终究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宁静致远,淡泊名利,不错,好名字。”
夏忽唔了一声“王爷当真是宠爱王妃和小王爷,父亲之名乃为讳,而您竟然将您的名字与小王爷的名字重在了一起。”夏忽看着宋远之,眼角眉梢多多少少带了点不合时宜的笑容,“高宗时代,曾有一名十分有才的贤士,名叫申敬和,他五岁能识千字,七岁博览群书,十岁时出口能成诗,写得一手好文章,十二岁的时候著书立说,其中的许多论策哪怕放到今日也是很是厉害的文章,可以说古今名人,他可排的第一,无人出其左右,哪怕是今日少年成名的无缺公子也是甘拜下风,可是他并没有出相入将,甚至连一个功名都没有,您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夏忽问完了话,看着宋远之,嘴角淡淡的笑容更像一抹嘲讽。
宋远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看着华凉,又看看夏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隔了许久,他才缓缓的笑了,“微臣也知道,子用父讳是大忌讳,可是微臣没有办法……”
宋远之脸上的为难神色一览无余,华凉看在眼中,心头有了点疑惑,便问道:“怎么回事,你尽管说。”
宋远之看着华凉,“有一个道士来了微臣府上,他为小儿算了一卦,说小儿命中多灾多难,须得有一强悍之物压一压,微臣的名字恰好,所以才择了这个名字。”
华凉点了点头,沉默了半会儿,方看着宋远之,“这件事情,朕这一关好过,可是言官那里只怕是不好过啊。”
宋远之掀了掀衣袍打算跪下,却被华凉抢先一步拦住了,“你不用跪朕,你应该知道,跪朕解决不了什么事情的,不是朕不允许,而是老祖宗的规矩不允许!”
宋远之点了点头,面上突然显出了一点凄苦的模样,他露出了一个苦笑,“微臣也不愿意让圣上为难,可是小儿的性命,全在这一个名字上……
夏忽忽然嗤笑了出来,她看着华凉,清冷的目光中带了点悲悯,又将目光落在宋远之身上,眼中的不屑显露无疑,“命运是什么?命运之神又是谁,谁见过?”
夏忽淡淡的轻嘲道“何必把希望寄托在那些缥缈无依的东西之上,命运从来都只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说完这句话就朝着华凉淡淡的颔首,然后走了出去,经过宋远之的时候微微顿足,朝着宋远之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然后径直走掉。
宋远之忍不住回头去看夏忽的身影,看着那抹暗淡的绿色缓缓的消失掉,看着那绝美的身姿变成了一抹看不清的影子,才转过了头,看着华凉,“圣上已经做好了打算要封她为皇后吗?”
华凉的目光有了点惆怅的感觉,“你觉得怎么样?”
宋远之没有思索就开了口,“很难。”
华凉却因为宋远之的实话实说而笑了出来,“你也知道很难吧!”
宋远之点了点头,看着华凉的目光变得温暖了起来,他轻轻的笑了起来,看着华凉,“圣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若上连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那这个皇位坐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街头的乞丐来的快活呢!”
华凉的目光也深远了起来,带着点点的欣慰,“表哥,还是你最懂我。”
宋远之笑了笑,看着华凉,“我也是最近才醒悟的,觉得人生真的太短了,数十载而已,若是在处处守着规矩,活在旁人的法度和目光中,岂不是太累了?”
华凉舒朗一笑,看着宋远之,叹了一口气,却是很欣慰,“我以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人就是你。”
宋远之禁不住反问“我一直都是那样不讲理吗?”
华凉点了点头,意犹未尽的看着宋远之,眼神促狭。
宋远之与华凉相视一笑。
窗外的风吹了起来,树影摇曳着,好似年少时候,不识愁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