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玉附在楚辛夷耳边,将外面的情况一字一句转述给她。闻得报丧人三个字,楚辛夷端茶的手在半空顿了一下,随后他放下茶盏,起身走到了门外。
风长豫手中剑在百珠颈间划出一道血痕来,看着老和尚的眼中满是审视:“报丧?说不清楚就报你自己的丧吧。”
百珠和尚余光轻扫一眼站在房屋门口亭亭玉立的姑娘,随即又移开视线,目光灼灼地盯着风长豫,说:“近来朔阳多事,也许你该和南三公子聊一聊。”
他说的南,风长豫目光一沉:“你到朔阳找过他?”
“是啊。”百珠说:“不过你要相信我,本质上讲和尚还是个好人。”
风长豫笑起来,手上撤了剑:“你是不是好人我说不清楚,不过既然我这师弟把剑都交给你了,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了。”
百珠和尚摸摸脖子上的伤口,抱怨道:“你既然知道,下手还那么重。”
风长豫收了剑,回头朝他冷笑一声:“看你不顺眼。”
百珠和尚撇撇嘴,在袖袋里摸了半晌摸出块巴掌大小的方巾来,一边倒抽着冷气一边给脖子上的伤口仔仔细细上了药,然后小跑着追上风长豫。在距离楚辛夷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双手合十为礼,却未说一句话。
楚辛夷轻敛衣裙,颔首致意。
风长豫在一旁看着,刚想开口说着老和尚还有这么正经像个和尚的时候,就见百珠和尚神情肃穆地摸出了他的佛珠在手上转了几圈,开口道:“这位姑娘,怕是近日有血光之灾。”
风长豫:“.…..”
风长豫扶额一脸的惨不忍睹。他从小到大统共见过这老和尚三次,次次都听这句话,第一次他才十岁,下午见了这老和尚,晚上就从山坡上摔了下去;第二次是他出师第二年,无辜卷入一场是非里让人捅了一刀;第三次这血光之灾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这他师父无锋说的,第二日无锋便去世了。
就是不知楚辛夷有没有听过这老和尚的乌鸦嘴。
楚辛夷闻言依旧是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温和地笑道:“多谢提醒。”
然后便没了下文。
百珠和尚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意料之外的茫然,他捻着佛珠想了想,道:“这血光之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破解也不是没有办法。”
兰翠和岫玉看上去已经非常想把这老和尚当作江湖骗子打出去了,倒是楚辛夷仍然笑容恬淡:“命中有时终须有,船到桥头终归直,何必多思。”
百珠和尚:“.…..”
百珠和尚瞥一眼旁边偷笑的风长豫,看上去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长公主好心态。”
楚辛夷垂眸:“谬赞了。”
三人进了屋子,楚辛夷留下了兰翠和岫玉在屋外。
百珠和尚也不拘束,进门自己寻摸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茶,还没喝进嘴里,就让风长豫给拦了。
风长豫手上澄空剑未出鞘,反手剑柄压在百珠端着水的手腕上,百珠看着他十分怨念:“风小子啊,老人家这一路辛苦口渴得很啊。”
风长豫面无表情地看他。
百珠很无奈:“好吧好吧,商子桓他好得很,活蹦乱跳的。”
风长豫这才满意地挪开了剑柄。
楚辛夷看得有趣,问:“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风长豫说:“这老头功夫是不错,但商子桓从我这离开前后也就一刻钟不到的功夫,这么点时间他拿不下那小子的。”然后风长豫歪着头扫了一眼那个邋里邋遢的老和尚:“但我实在是看这老东西不是很顺眼。”
楚辛夷:“……”
陆苒刚回到陆府的时候她曾见过,陆大小姐虽然披了个大家闺秀的皮,骨子里还是那个快意恩仇的相思剑主。再想想雇人在大街上跳大神的傅邈,和楚天麒口中随性洒脱的南修桓,似乎这些江湖人的性格都鲜明得张扬。
风长豫这会似乎又找回了耐心,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百珠喝完了茶又吃了点心,倒是百珠自己忍不住先开了口:“你就不打算问问,我为什么说自己是报丧人吗?”
风长豫不屑地“哼”一声:“就你那张说谁倒霉就倒霉的乌鸦嘴,说你是报丧人都是谦虚了。”
楚辛夷闻言想笑,拿起茶盏略作遮掩,心里估量着约莫这位百珠和尚在朔阳见着南修桓的时候也是血光之灾的说辞。
她正想着,就听院外有人砸开了门,商子桓急吼吼冲进来,远远看见百珠和尚就是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
不过商子桓气归气,进门还是先朝着楚辛夷一拱手:“林姑娘见谅。”然后揪起百珠和尚的领子就是一记老拳。
风长豫看热闹不嫌事大,把澄空剑递了过去。
百珠和尚大惊失色:“这可使不得,这是要出人命的,我佛慈悲不杀生。”
商子桓冷笑拆台:“呦,不是你连吃四碗馄饨的时候了?”
百珠:“.…..”
“我说还不行吗。”百珠一脸委屈:“保证知无不答。”
“好啊。”商子桓松开他:“那咱们就从一开始,你到朔阳找我的时候说起吧。”
百珠和尚苦了一张脸。
南修桓问:“那天说到一半你就跑了,今天倒是要问个清楚,当时你似乎很笃定我会再找你,你凭什么?”
百珠和尚讪讪赔笑:“商小子啊,你要知道,那已经是数月前的事了,是在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商子桓深吸一口气,盯着那老和尚正准备发作,楚辛夷却突然开了口:“也许可以从更早的时候开始。”
楚辛夷说:“也许可以从一个叫柳青时的书生开始说起。”
此话一出,百珠和尚的脸色瞬间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