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9 章
作者:薄荷糖饼      更新:2020-01-18 14:07      字数:4275

南修桓简直要给他师父跪了。

前些年无锋故去,他和风长豫回去给他老人家操办后事、整理遗物,老头非常潇洒地留了份遗嘱,说他老人家身无长物,唯有屋外树下埋着的酒最放不下,让俩徒弟一人一半分了,别给埋没了。

师兄弟俩一挖,整整挖出六十多坛酒来,香是杜康酒,清有竹叶青,甜若梨花白,醇如女儿红……种类可称得上齐全了。

这么一对比,也许能断相思的神兵搁在这老爷子眼里竟还不如几坛酒贵重。

南修桓无力扶额,内心充满慨叹。觉得回头有必要和风长豫商量一下,重新整理一下他师父的遗物,也许里面还藏着什么神奇的宝贝。

“那日见到的剑,确实是完好的。”陆苒说:“就没有别的了吗?”

玉流觞摇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得,线索又断了。”南修桓有气无力:“回头看看姓风的能找出点什么吧。”

玉流觞也是无奈:“也只好如此。”然后她问陆苒:“能把那剑画下来吗?我让人留意着。”

陆苒一口应下:“没问题,过两日便送过去。”

正事聊完了,南修桓又忍不住八个卦:“听说朔阳出了个采花贼?”

陆苒冷笑一声:“可不是。”

南修桓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有故事:“怎么?你遇见了?”

陆苒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是啊。”

原本正喝茶的玉流觞手顿在半空,惊奇地看向陆苒。

陆苒面色如常,全然无视两道灼灼目光,淡定地剥着瓜子。

南修桓好奇:“什么样的采花贼?”

陆苒语出惊人:“挺胆小的。”

“怎么说?”

陆苒仰脸想了想:“我刚问了句是谁?人就跑了。”

南修桓:“.…..你怎么问的?”

陆苒从头上拔了根银钗,手上一送,银钗化为一道流光,径直戳进南修桓身边的茶几上,入木三分。

南修桓干笑两声:“这贼……挺惜命的。”

陆苒问:“怎么?你入城被拦了?”

“可不是,”南修桓一耸肩:“看这风声鹤唳的劲,想必挺严重的,听说还牵扯到了哪家的小姐?”

陆苒不屑地冷哼一声:“是啊,无妄之灾总比行为不检听上去好听点。”

南修桓一愣:“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我家的庶妹,跟人私奔了不成,传出去总是不好听,”陆苒垂了眸子,言带讽刺:“这么大的动静总得有个解释,这采花贼来得可真是及时。”

南修桓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神展开,陆苒话里有话,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听这意思,怕是这采花贼的出现有鬼。

南修桓低头,心里有点厌烦,再开口时却是权当不知情:“姑娘家家的遇到这种事也是可怜,劝她看开一点吧。”

陆苒抬眼睨了他一眼,随即点头道:“嗯。”

南修桓和玉流觞交换一个眼神,道:“时候也不早了,叨扰许久,也该告辞了。”

“我送你们。”陆苒拍掉手上的瓜子皮,起身,将两人一路送出了门。

走到半路,周边无人,南修桓开了口:“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其实不光是武将,文臣也是一样,在我眼里我爹、我哥,都是好人,可他们有时候打压异己一样不会留情。朔阳这个地方和江湖不一样,看不惯是正常,管不了也是正常。”

陆苒听到这些话有些诧异,抬头看了南修桓一眼,冷言问道:“所以事不关己,就索性高高挂起吗?”

南修桓仰头看看天,复又低下头:“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无非就是我南府的家人,我自认不是个有本事的,没法给家里人多少富贵庇护,所求不过是不给他们添乱罢了。朔阳里里外外,多少的人情势力纠葛。有时候你无心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可能就是不同的解读,会给你,给陆府带来某些不可预知的后果。所以很多时候,是你不得不高高挂起。”

陆苒心里烦躁:“还不如在浮世楼呢。”

这点南修桓倒是赞同:“我也觉得还是江湖好,天高海阔,快意自在。”

陆苒听他这话笑起来,直视着南修桓,说:“我知道了,多谢。”

南修桓眉毛一挑:“哎呀,听你一句谢可真是不容易啊。”

陆苒转脸又没了好脸色,凶巴巴地把他往前一推:“走走走,赶紧走。”

南修桓把玉流觞送回了玉绮阁朔阳分阁,自己溜达回了家,谁知家里三堂会审等着他呢。

南修桓刚一进门,就见四平等在门□□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一句调侃还没出口,就让四平急吼吼扯着往正堂走,一边走还一边碎碎念:“哎呀我的少爷你这是哪去了,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连带大小姐大少夫人都等着你呢。”

南修桓顿时头大如鼓,扭脸就打算跑,就听身后一声冷哼。

南太傅站在不远处的正厅门口,瞅见自个这不肖子,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南太傅官场沉浮大半辈子,身上气势足得很,他哼一声,说一句:“还打算去哪?”南修桓就是一个冷颤,灰溜溜的跟着他爹进了屋。

南平渡进屋,往主位上一坐,视线偏到了南风滢手边坐着的许茵身上,道:“先见过你大嫂。”

“诶。”南修桓乖乖应了一声,规规矩矩地给许茵见了礼。

当时他因为逝水的事情走得急,没见这他这位大嫂一面。许茵个子不高,鹅蛋脸柳叶眉,清秀腼腆的模样,还真是应了那句性情温和。

南修桓微笑着给在场众人都见了礼,这才问道:“不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南修彧笑得温文尔雅:“三弟啊,听闻此次回来带了姑娘?”

南修桓:“.….”

南修桓啼笑皆非:“那是我朋友,来朔阳是有事要做,我就是个带路的。”

这次是南修荀笑眯眯开了口:“听闻你一回来先去拜访了陆家的陆苒?”

南修桓:“.…..”

南修桓哭笑不得:“找陆苒是因为有些事要找她问一下。”

南夫人笑得温柔:“修桓啊,咱们家没什么门户之见的,你要是真喜欢,只要那姑娘出身清白,都是可以的,有了意中人,尽早带回来看看。”

南修桓苦笑:“你们都是从哪判断出我有意中人的?”

南风滢将一个信封递给他。南修桓接过来一看,信封上大写的风长豫三个字,顿时眼前一黑。

果不其然,里面是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白色丝帕,还有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物归原主”,还特意标注了南修桓的大名。

南修彧道:“信上些的是南家人收,所以也别怪哥哥拆了你的信。”

南修桓心里正琢磨着要如何暴打风长豫八百回合,就听他姐柔声道:“我瞧着这丝帕的用料,绣花的落针都讲究得很,花样子,都讲究得很,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南修桓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听他娘笑吟吟补充道:“喜欢兰花啊,多半是个安静的性子。”

南修荀又接过了话:“过年你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没这东西呢,八成就是过年在家那段时间的事。”

南修彧完成了最后一击:“平常你都跟各家公子混在一起,有点事就传开了,能见着姑娘的,多半就是上元节时候的事了。”

南修桓仰脸看天,内心崩溃:“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这就是确有其事了。

南太傅坐在主位上语气平淡地开了口:“说吧,哪家的?”

南修桓撇着嘴低头那脚蹭着地:“这个……说来话长。”

南修彧一摆手:“来人,给三少爷上茶。”

南修桓:“……”

茶是早便备好的,下人手脚利落地搬来了椅子,奉上了茶水。南修桓捧着手里的茶盏嘴角直抽搐,合着这是早就做好了长谈的准备了。

这事追溯起来确实是有点久远了。那时候上元节,南修桓奉命送南风滢和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庶妹去灯会观展。

一群姑娘们结伴逛灯展,南修桓一个大老爷们实在是插不上话,南大小姐便开了恩,约好了时间地点,放他自己玩去了。

上元没有宵禁,大街小巷都没个清静的地方。南修桓对看花灯这种事是在是兴趣不大,便打算找家酒楼喝个酒什么的。

然后就见一个衣带补丁的孩子迎面撞上一个脸上覆了面纱的女子。那孩子也是跑得急了,倒还算是有礼貌,撞了人还知道道歉。可南修桓看得分明,那女子伸手扶了拿一下,身上钱袋子就让那孩子给摸走了。

那女子虽然穿的素净,布料却都是上等的织锦,一匹布料便价值不菲,更不提发间玉簪,腰上玉佩,必是非富即贵,南修桓摇摇头,这孩子选的人选不对,能做这般打扮的小姐,身边绝对不可能没个护卫,多半是隐在周遭人群里。这孩子偷东西的手法算不上高明,注意看得话很容易便能看出来,被抓住怕是讨不到好。

南修桓上前一步,拎住那孩子的后领,“乖,拿出来吧。”

那孩子咬着唇,不甘心地盯着他,不情不愿地把藏在怀里的钱袋子拿了出来。南修桓奖励一样给了他一颗碎银:“去吧,买点吃的,跟你的弟弟妹妹们过个好年。”

小男孩接了钱,犹豫看了南修桓一眼,感激地道了谢,一溜烟跑了。

南修桓摇头笑了笑,对那女子说:“城中有些乞儿,年纪大的会出来乞讨,有时候也做些偷偷摸摸的小勾当,没什么恶意,可能只是想过年,换些糖果罢了,姑娘别介意。”

那女子弯了眼睛,低头笑了笑,将一方丝帕递给了他。

南修桓不明所以,见那女子抬手指了指他袖上一块黑色的印子。南修桓想起那小孩拿出钱袋时抓着他袖子的细小动作,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的长袍,沾上块黑色的手印着实是显眼,他有点忍俊不禁:“臭小子,还挺记仇。”

穿着件带着污迹的衣裳大庭广众地到处晃荡是在是不符合他作为一个世家公子的礼仪修养,他道了谢,接过姑娘递过来的手巾擦拭了袖口的黑色印子。

倒是白色的巾帕上黑一块白一块的着实不好看。

南修桓笑问:“姑娘,不如我洗净了还你吧。”

带着面纱的姑娘垂眸摇了摇头,仪态万方地抬步离去了。

南修桓拿着一方沾了污渍的巾帕呆愣愣地看着那姑娘远去。那姑娘青碧色的衣裙被微风轻微撩动,荷叶状的滚边水样流动,就好像夏日接天碧的莲叶铺展在水面上,微风浮动水波,涟漪荡漾流淌进荷叶之上,莲叶微动,带动叶上水珠翻滚。

那裙裾微扬,青碧色映在斑斓暖黄的灯光下,俞见水样青葱,又好像是初春新发的柳枝,柔软中带着清新的芳香。让微风一动,叶尖柔柔拂过水面。

南修桓指了指南风滢手里的白色丝帕,有点不好意思道:“嗯,我洗干净了,想起没问那姑娘是谁,就没还。”

南修彧叹口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三弟啊,不是哥哥说你,人家姑娘送你一方手帕,又不让你还,那不就是表明了对你印象不错吗。”

南修荀添油加醋:“关键是你连人家正脸都没看全一个,找也没处找去,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你就记着人家的裙子好看?”

南夫人忍不住嘱咐长女道:“风滢没事也注意着点,看看哪家的姑娘有件青色滚边的裙子。”然后南夫人抬头问小儿子:“还记得什么细节,都说说,让你姐姐帮你留意着。”

南风滢点头:“对啊,这荷叶边去年冬天暄和长公主穿过一次,后来朔阳的小姐们就几乎是人手一件了,单这一点还真是不好找。你再仔细想想,裙子上有没有什么绣花一类的?”

南修桓抱着脑袋告饶:“哎呀,真的就是萍水相逢,你们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