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肃惊疑不定地看了南修桓两眼,把南修桓拉到了一边:“你打算怎么办?”
南修桓低着头看向地面:“我也不知道。”
封肃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南修桓苦笑一声,没有说话。他没说谎,他是真的不知道。陆丞相为官几十载,位高权重。虽然陆苒先前和他透露了些许口风,他心里多少有些准备,但他没想到那采花贼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反咬一口。这下实在是麻烦大了。
南修桓心里很清楚,就算陆丞相的事情真的要曝露在世人面前,也绝对不能是这样的方式。尤其是,他插手了这件事情。南修桓想着,抬头看了一眼岫玉,心里有些忐忑。楚辛夷让岫玉来帮他,会不会也惹上麻烦?
南修桓低头把地上不省人事的王姓男子架起来,对封肃说:“我先送他回去,真要让他去告状,怕是白白送命,你也回去吧,我先把他送回他家里去。”
岫玉对这些事不在意,她上前,道:“事情已毕,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南修桓笑道:“好,今晚多谢姑娘了。”
夜已经很深了。楚辛夷竟还未就寝。
岫玉回了重华宫,就见寝殿仍亮着灯,便知道楚辛夷在等她的回信,便走了进去。
楚辛夷见她打扮便约莫猜出了发生了些什么,笑问:“怎么,采花贼功夫还不错?”
岫玉点点头:“南三公子说,是江湖上的一双杀手。”
“杀手?”楚辛夷有些意外。
岫玉走近了,将采花贼的话原封不动地低声转述给了楚辛夷。
楚辛夷听了,手上摩挲这手上绣了一半的花样子,别的倒是没说,只吩咐道:“明天一早,你去天麒那,让他明天来见我。”
“是。”
楚辛夷点头,放下了手上的绣绷子:“时候也不早了,去歇着吧。”
南修桓循着记忆,找到了那男人的家去。他那计手刀不重,这男子身强体壮的,约莫一刻便醒过来了。
南修桓搬了凳子正坐在床边,看着床头的一个盒子发呆。那个盒子他不陌生,那日男人上玉绮阁取东西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这盒子里,装着的就是那套镂了花的绣花针。
“你是谁?”那王姓男子问。
南修桓答道:“商子桓,是个江湖人。你呢?”
男子躺着,语气平板道:“王有福,是个卖杂货的。”
然后气氛便沉默下来,南修桓看着屋里屋外挂着的白布,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他不是当事人,体会不了那种丧妻之痛,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自以为的理智在对方眼中也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南修桓过去二十年顺风顺水,自认不是什么勘破民间疾苦的人,也不擅长安慰人。
但再怎么没头绪,该说的还是要说,南修桓犹豫了好一会,干巴巴地开了口:“这件事,官府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好好把…..姑娘的丧事办了,别插手了,会送命的。”
王有福陡然从床上折了起来,看着南修桓的眼中都是咬牙切齿的恨意:“官府?陆丞相是什么人啊,官府怎么去给我一个说法?”
南修桓一时无言以对,他心里比谁都明白,王有福的话虽不好听,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对于很多人来说,几个姑娘而已,哪里值得上为此得罪陆丞相。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层层掩盖下来,根本传不到越帝耳中去,可能最好的结果就是拿那两个比翼杀手开刀。
可这年头,有本事就是最好的保命符。比翼杀手成名已久,想招揽的人大把大把有的是。
南修桓能感受到王有福心中悲痛与愤恨,他很想给他一个保证,可他见得越多,就越明白自己其实无力地很,也越能清醒地意识到这个保证他给不了。所谓的说法,不过是为了暂时安抚王有福的托词。
南修桓看向床头搁着的盒子,好言劝道:“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真的证据确凿,你也没那个本事能呈到御前,不过是白白送命。”
王有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床头放着的装着绣花针的盒子,所有的戾气似乎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抚平了,他看着那个盒子,仿佛在看着未婚妻如花的笑颜,言语间都是珍惜的怀念:“我和她青梅竹马,她是这整条街上最好看的女孩子,她却说,要嫁给我。”他说着说着笑起来,眼里却是闪过了泪光:“我又没本事,也没什么钱,什么都给不了她,连个金钗都买不起。我能给她的,也就是以后好好待她,可老天怎么就不给我这个机会呢?她是个那么好的姑娘啊。”
人高马大的一个汉子抱着再也没机会送出去的礼物,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南修桓心里酸涩,却也不知从何安慰。他抬头,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的茫茫夜空,长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不想再呆在这样充满压抑与悲伤的房子里了。
南修桓觉得心里有一股气,堵得他难受。他已经走到了门口,还是回过头来:“你想要罪有应得的结果,我可以理解,但你想告状,我会拦着你。”
王有福身体僵了一下,抬头认真地看着南修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报应吗?”
南修桓注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点头:“有,多行不义必自毙,就算老天爷不管,还有人,千千万万,都在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