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夏日炎炎,实在是让人提不起精神来。楚辛夷也一样,重华殿里放了冰,导致楚辛夷半步都不想往外去。
楚辛兰冒着日头进了重华殿,一下车鸾就快步往殿里闯,待进了殿,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这天可真是太热了,还是皇姐这里凉爽些。”
楚辛夷正在看书,闻言放下手里的书,忙招呼青玉给端了盏清暑的莲子茶来:“怎么这个点跑来了。”
楚辛兰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自然是有事要求皇姐帮个忙。”说罢从侍女手里接过一个盒子,盒子里隔着几张图纸。楚辛夷拿起来翻了翻,是首饰和刺绣的花样子,笑道:“原是这事。”
年后的时候懿贵妃便和越帝提过了楚辛兰的婚事,正巧近来逢上定国公也有意让傅邈入朝,越帝便点了头,下旨赐婚。
楚辛夷一张一张仔仔细细地审视着那图样,然后拿起其中一张来:“我瞧着这套首饰不错。”楚辛夷将手里的纸张展给妹妹看:“大婚的时候已经是入秋了,金饰用得太多未免有些刺眼,不若这个,选上好的东珠玛瑙,必定出彩。”
楚辛兰一看便笑了:“我也相中了这一套,”然后她拿起另一张给楚辛夷看:“我选中这两套,一直拿不定主意,这才想找皇姐拿捏拿捏。”
楚辛夷搁下了手上薄薄的一张纸,看着楚辛兰问道:“母妃近来如何?”
“还能如何呢?”楚辛兰笑道:“毕竟孩子快足月了,近来是越发小心了,前段时间啊,还特意从宫外找了人来看,说是这一胎很可能是个皇子,母妃心里高兴,只是……”她没说完,轻叹了一口气没了下文。
“有什么不好说的,”楚辛夷道:“咱们那个舅舅是不是又撺掇母妃给这个弟弟铺路了?”
楚辛兰没接话,手上捏着几张图样来来回回地翻,半晌抬眼打量一眼楚辛夷,小声问:“皇姐,你是不是真的……”她咬咬唇,才把后半句接下去:“你扶持了四哥,咱们这个弟弟怎么办?”
楚辛夷避而不谈,她低头笑了一下,伸手从楚辛兰手里接过了那一沓子图样,翻了一遍,挑出其中一张:“我瞧着这件样式不错,穿着必定衬人。”
楚辛兰文文静静地一抿唇,羞涩道:“我也这样想。”
岫玉拿着豫州来的信进来,看见楚辛兰一愣,忙行礼:“汀兰公主。”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当着楚辛兰的面把信交给楚辛夷,却是楚辛夷径直伸手道:“可是豫州那边有结果了?拿来我看。”
入手两封信,明显是不一样的字迹,楚辛夷一时也有些惊讶。待看了风长豫的画像之后便有些明白玉流觞为何会单独写下另一封信了。
见楚辛夷有事要做,楚辛兰忙起身请辞:“近来宫里筹备的事情多,便不多叨扰皇姐了。”
楚辛夷点头,示意岫玉送楚辛兰离开。待楚辛兰出了殿门,楚辛夷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风长豫那张不尽如人意的画像上去。
一个中年男人,长相周正,气质阴郁,右手有伤,耳边有痣……楚辛夷盯着那张画像,仿佛能从上面看出朵花来。
岫玉送了楚辛兰回来,便听楚辛夷问:“我听闻双生子往往长得相似,不易分辨。”
岫玉点头:“是啊,殿下怎么想起问这个?”
楚辛夷转过头来,问:“陆丞相左耳边上可有一颗小痣?”
岫玉一时语塞,苦笑道:“殿下,这个属下还真没注意过。”
“去证实一下。”楚辛夷吩咐道:“顺便查一查,曾听陆相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是一直不曾见过,去打一下是不是双生子,那个兄弟又在哪?”
“是。”
楚辛夷继续道:“前段时间不是说我那个表弟沾了两条人命吗?闹出来,给我那个舅舅找点事情做,让他有事没事少掺和宫里的事。”
“可贵妃那里…..”
楚辛夷横了一计眼刀过去:“去吧。”
岫玉心里一颤,忙点头应是。
楚辛夷坐回位子上,又将风长豫信中所说逐字逐句斟酌了一遍。根据当时在浮世楼中陆江雪所言,她的女儿起码和陆廉是有些关系的。陆江雪是孤儿,那么给他起名的人,很可能姓陆。倘若绿云真的是陆江雪的女儿,那么绿云定时的书信,完全解释得通。但陆江雪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在采芳斋中做琴女吗?
而那一日在浮世楼,陆江雪真的是酒后失言吗?
陆江雪养大了陆苒,陆苒真的会为了一个所谓的从未见过面的生身父母而放弃陆江雪吗?还是说陆苒回到陆家是另有目的,那她之前遇袭,会不会是陆江雪保护陆苒的一种方式?
楚辛夷缓步走到了窗前,就觉得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算算时间,黎妃的小皇子也要满月了。
“兰翠。”
兰翠听到楚辛夷叫她,放下手里的扇子一路小跑进了殿:“殿下,有事吗?”
楚辛夷道:“你去送个口信给柳青时,告诉他明晚。然后走一趟天麒那里,跟他说最近多注意李家的动静。”
“好。”兰翠一口应下,转身出了宫。
楚辛夷叹口气,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陡然听到从上方传来一句:“你不热吗?”
楚辛夷吓了一跳,抬头见南修桓蹲在屋顶上冲他探出一个头。楚辛夷下意识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一口气,撤开一步让出窗子让南修桓翻了进来:“你怎么会来?”
南修桓脸上写满了纠结,抓耳挠腮半天,问:“嗯……那个什么……想跟你打听个事。”
楚辛夷看他这模样,本能地以为是挺重要的事情,正色道:“你说。”
“哎呀,就是……”南修桓嘟嘟囔囔憋了半晌,问:“你知不知道宫里有一把短剑,叫随风的。”
“也许是有的。”楚辛夷两手一摊:“这个我不太清楚,可以找人问一下,这把短剑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什么。”南修桓抓抓头,道:“就是前段时间找回了澄空,缺了一半,玉流觞说,那把随风的材质和澄空是一样的,所以……”南修桓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低着头,偷摸拿余光期待又忐忑地不住往楚辛夷那瞟。
“我当什么事。”楚辛夷笑一声,干脆地唤了人去库房打听,直截了当地说要,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懒得编一个。看得南修桓叹为观止:“这么简单的吗?”
楚辛夷一脸的理所当然:“就是这么简单。”
有求于人,南修桓非常诚心实意,当下看向楚辛夷满心满眼都是感激,诚恳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他还没说完,楚辛夷就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以身相许?”
南修桓:“.…..”
他看一眼楚辛夷,又低头看看自己,他今日收到玉流觞的来信后马不停蹄就往宫里跑,身上是一件月白广袖,已经让他不走寻常路的作风染得有些灰扑扑的,然后他站在原地扭捏了片刻,抬起头,目光非常真诚:“殿下觉得不亏的话,我觉得我赚。”
楚辛夷:“.…..”
暄和长公主脸上腾起一阵滚烫,一扭脸背过身就往殿内走:“剑我会着人送到南府去,不过怎么出宫还请南三公子自己想办法吧。”
南修桓此刻还沉浸在重新拿回澄空剑的喜悦中,过往的一切不愉都让他一股脑抛到了脑后,他看着楚辛夷的背影,委委屈屈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明明你自己说的,我说的是实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