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行看了看更年期的妇女售货员和要离开的衬衫领导，想着是不是要放下自己的王霸之气，把刚才点的东西全部买下，而且买双份，用一份，丢一份？

想着看到两人被自己财大气粗的吓到的样子，孙思行不禁露出笑容，微笑的说：“开门就是做生意，更别说顾客就是上帝……”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中年营业员打断“别看了几本闲书，就乱咋呼。我还真不做你生意，还上帝，玉皇大帝都不管用。”

看孙思行继续微笑，更觉得这小子可恶，接着说“别说我不做你生意，张姐，赵妹子，这个小孩牛的很，别管他，别让他买东西，小小年纪处处摆大爷样子，今天老娘还真不侍候。我不卖你东西，我同事也不做你生意。”说着先向四处的同事摆着笑脸打招呼，招呼完，就得意的看着孙思行。想看到他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的样子，然后自己以多年的经验打败他。

孙思行看到不可理喻的售货员，连忙追上要离开的领导，“大叔，我想买东西，能不能帮忙。”

中年男装作没有看到发生的事情，冷着脸不停步继续走“我不是营业员，买东西找营业员去，别捣乱……”

孙思行的王八之气没有发挥的舞台，别人的无视是最好的打脸武器，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孙思行越想越气，无语道“就这样的服务态度，不倒闭才怪。”说完就看到门口的搬运工正要怒骂自己，看到对方五大三粗，自己细胳膊细腿的，赶紧先走为妙，战略性撤退。

鲁城供销社二楼。

中年衬衫男，走向一个标着主任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随着一声威严的请进，微弓着着腰走了进去，顺便轻手轻脚的带上了门。对着一个带着金丝眼睛，打着领带的三十多岁的人，轻声的汇报：“主任，会议室已经安排好了，各县，各部门负责人也来的差不多，要不要现在开会。”

金丝男没有抬头，片刻后，眼光才从桌面上的文件收起，眼睛直视着衬衫男，轻言细语的说“小张，通知赵书记了没有。下面各县的意见怎么样，我让你提前让他们准备，你给我说实话。”看着他不说话，站起来说“走，咱们到赵书记办公室去下。”说着带着自己的保温杯先出了办公室。

二人走到书记办公室，立刻被里面的廉价烟草的味道熏的不能呼吸。金丝眼镜男，连忙走向前说“赵书记，外面以为咱们这里着火了，”转头对跟来的衬衫男，大声的说：“小张，你这个办公室主任当的不合格，这里我要批评下。咱们赵书记的招待用的一支笔呢，什么时候换成这个？经费没有了找我要，回头把我上次去省城看望李主任，李主任送我的中华给赵书记送过来。”

满头花白，眼睛里充满血丝的赵书记，声音洪亮的说“苏主任，这大鸡和宏图烟，我抽了几十年了。”顿了顿下，看了看手表，继续说“人都到齐没有，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就去办公室吧。”

苏主任张了张口，本想说先让张主任看人到齐没有，看赵书记已经起身，也就止住了话头。

众人陆续做到位置，赵书记做到主席的位置，放下水果罐头瓶做的茶杯。刚人声鼎沸的办公室好像被抽掉下面的柴火，马上安静下来。

赵书记咳嗽了下嗓子“大家都到了没有？张主任点下名。”

张主任，应该是张办公室主任，看了看正牌苏主任，拿起花名册，依次点了名字。回头说“主任，书记，人到齐了。”

赵书记声音洪亮的开了口“各位同志，在这繁忙的时候，还召大家开会，张主任把问题都给大家说了吧。大家都轮流讲下自己的看法，我先说下，咱们供销社我看着发展壮大的，各位也都是我看着一步一步的走到这样的岗位的。供销社是我的孩子，大家也都是我的孩子，咱们都是一家人。在这艰难的时刻，大家更要统一思想，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使。”接着要讲了自己在供销社的奋斗史。

十八岁从部队到供销社，那时候供销社是最吃香的部门：杂货柜的红糖，永光牌香烟，到春节才有货，凭票供应。游泳牌香烟只许内部供应；五金柜的飞鸽、永久自行车是紧俏商品，一律凭主任的亲笔批条才可出售；百货柜的庆丰、中华牙膏开后门购买，货美价廉。几乎个个柜台有特权，可以照顾亲朋好友。开始他搞收购员，收购破铜烂铁，恰好是秋季，收购黄鼠狼皮，每张4元或者3，5元，完全由他一句话。收购废铁，每斤3分；收购红铜，每斤2元；收购黄铜，每斤1，5元。后来负责大生产柜台开票业务，凡是买煤炭，木材，化肥，汽油，柴油等，均从他的手里拿钱开票。化肥，木柴，柴油是需要批条或票证的。若是很好的朋友，他可以变通，找领导批个条。1982年，因为业绩突出，他成为金县供销社果菜收购站副站长，1983年成为糖烟酒批发部副经理，此后又进入电器部。此后，从县社到市社，见证了辉煌，那时候的鲁城供销社就宛如一家大公司，架构齐全，上升渠道畅通。最后以一句“那时候我们都是开着拖拉机把从农村获得的产品送到市里，再从市里把农民需要的物资用拖拉机再拉回来。”来结尾。说完，拿起玻璃杯，一口喝了半杯放了一半茶叶的茶水。

苏主任心想：每次开会，您必介绍，我都快背会你的经历。不能再让老头继续说下去，不然今天的会都让他讲了，不知道开到什么时候。赶紧接过话题，轻言细语的说：“各位，咱们老赵书记讲了咱们供销社的光辉的历史。成绩已经成为过去，咱们要继往开来，带领大家继续前进，下面张主任汇报下咱们的家底。”

张主任拿起笔记本，翻到记录的地方“截止到上个月底，咱们共有五百个网点，人员七千余人。”

苏主任打断下，“这些大家都清楚，汇报主要的。”

张主任翻了两页过去，继续说“截止到上个月底，下面十二个县各负债600-800万不止，咱们市社负债两亿，银行欠款一亿五千万，咱们合计负债五亿。负债产生的原因主要是：一是拖欠的社会养老、医疗保险金，一般的社都在三四百万元左右，并且逐年增加。二是拖欠的社会集资，各社情况不同，多少不等，少则十几万元，多的有几百万元，最多的曾集资上千万元。三是欠内部职工款项，大宗的有风险抵押金、退休人员垫付的养老、医疗保险金。四是欠社员股金，这部分欠帐所占比重不大，一般的社在二十几万到五十万元不等，但涉及面很广，广大农村千家万户几乎都持有社员股金。这个问题处理不好可能出乱子。还有前期建工厂，开发房地产向银行欠款。”

等张主任汇报完，苏主任意味深长的讲：“同志们，上周去省城开会，我被领导训得睁不开眼。虽然我才来咱鲁城不到半年，可我在到职的那一天就把自己当成鲁城供销社的人。虽然好多是历史遗留问题，还有社会大环境的问题。可上报的成绩也让感到丢人，先不说债务。咱们现在每个月要亏损五百万，这还不算银行利息的。”接着脱下金丝眼镜，拿眼镜布擦下，戴上，提高声音说“同志们，每个月五百万啊，咱们排到十七市亏损的前三名，不过这个荣耀爱哪个要哪个要，咱们不稀罕。十七个市都向李主任保证减少每个月的亏损，有的下了今年扭亏为盈的目标，大家都立了军令状。虽然以前我作为李主任的秘书，主任给我面子，我也立了军令状。我们今年下半年的任务就是每个月减少五十万的亏损，争取十个月后扭亏为盈。目标已经定好了，省社李主任看着我，看着我们鲁城，谁让我下不了台，我就让谁下不了台。下面大家说说自己的意见，钱主任，你们水浒可是亏损大户，说下你们的目标和计划。”

水浒的钱主任，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计划，开始汇报着“针对目前的情况，我们准备拿出五百万来搞商场第二期，重点发展日用百货和家庭副食……”

苏主任马上打断“我们没有五百万，银行一分钱都不给我放款。”

钱主任大声回答道“市社只要支持三百万，我们集资一百万，也可以。这个项目一定赚钱，国外好多超市都是这样操作。”

苏主任敲了敲自己的保温杯，提高声音“我说过了，没有三百万，一分钱都不会有。你们集资一百万，到时候亏了算哪个，你拍拍屁股走人，账还不是算到我们鲁城。还有哪里有白赚不赔的生意，你不要再说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减少亏损。曲阜的周主任，你们那里的情况也很严重，你也谈谈咱们的计划。”

周主任毕恭毕敬的拿起笔记本，按本宣科的朗读起来“各位领导，各位同仁，这次开会前，我夜不能寐。我们没有做好，连带苏主任丢人丢到鲁城，这里我要代表曲阜五百员工向主任承认错误。”接着深深的鞠了一躬，接着大声朗读“亏损已经这样，主要原因是：农业生产资料、烟花爆竹、再生资源等传统专营业务先后放开，多家经营，多家竞争，造成企业经营业务萎缩，甚至丧失，经营收入微薄。如：我社的烟花爆竹传统专营现放开两家经营；再生资源，废旧物资，经营放开，供销社传统的专营业务已被取代。这些业务国家能不能重新收回，如果收回了，我们保证曲阜今年不但减少亏损，而且扭亏为盈。”

苏主任和蔼的说：“周主任找到咱们亏损严重的一个原因，不过国家政策不会朝令夕改，特别是在国务院要求非垄断性企业的放开竞争的情况下。你回去想想，还有什么办法。金县吴主任，你说下你们的那里情况。”

吴主任弹了弹指甲，“我县主营业务保持收支平衡，亏损主要表现在去年的兴建的房地产，房子现在销售情况不理想。还有油脂厂，最近的花生大豆价格高涨，造成生产越多，亏损越大。供销社不能扭亏为盈的主要原因是职工年龄结构：40至50人岁员占49%，40岁以下的人员占23%，50以上的人员占28%。文化程度上大专占1%，高中占21%，初中以下占78%。男女职工比例上女职工占40%。男职工占60%。这个年龄构成对于我们转变经营模式影响很大，而且……”

苏主任不耐烦的打断“哪个地方的年龄结构不是这样，这个不是我们继续亏损的理由，你现在关注的是怎么解决亏损额度减少的问题。”

会议接着进行，赵书记一根一根烟的继续抽，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就要退休，业务问题他的意见大家越来越不重视。

会议开了将近三个小时，苏主任最后总结道：“减少亏损，不外呼开源节流，大家多在这上面想方法。隔壁牡丹市的陈光书记，南部的仇和书记的关停并转的政策照样适合我们。大家回去多多往这个地方想。散会。晚上鲁城饭店，我请各位大哥大姐，以后业务方面上还要各位支持，就像赵书记说的大家心往一处使，劲往一处使，就没有过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