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中期，刘山在拖拉机里度过了他十五岁的生日，彼时的刘山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青茬茬的胡须从他嘴唇上方冒了出来，他的喉结越来越大，说话声音也浑厚如同古钟，刘山成了一个大孩子了。

这个时候的刘山已经习得了“十八般武艺”，不论是溜门撬锁还是拦路抢劫刘山都做得有模有样，刘山俨然成为了犯罪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和别的人抢劫只是为了赚钱不同，从小在这个团伙的熏陶下，刘山耳濡目染的全是如何犯罪，他对犯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冲动。

孩子大了是管不住的，刘山经常离群索居一个人去抢劫，他十分享受看着别人在自己的棍棒下哀嚎的场面，他时常幻想着别人死在他的棍棒下，他享受着再见到死人的那一刻。他已经离开墓穴很多年了，但是墓穴幽黑潮湿的环境让他无比怀念，死人身上的那种味道让他魂牵梦萦。

如果说牛金金没加入之前，刘山本质上是个朴素的罪犯，那么当牛金金加入之后，刘山的脑子里多了一样东西——算计，刘山的心里多了一样性格——奸诈。

这个时候，牛金金已经加入五年了。

九十年代中期，市场经济如火如荼，国道上的货车与客车越来越多，解决车匪路霸的问题成了各地方刑警队的当务之急。洛城市市局的局长拍了胸脯保证，在三个月内彻底解决这个困扰了地方将近十年的难题。

最快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人就是牛金金。

刘黑蛋之前总笑话牛金金每天抱着个小电视看新闻，刘黑蛋说他就从来没见过流氓还需要看新闻的。当牛金金看到“严厉打击”四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行再干下去迟早逃不过一个“死”字。

当天晚上，牛金金照例开了座谈会，座谈会上牛金金指出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不准再去国道上抢劫。

“不抢劫我们吃什么？”刘黑蛋率先提出了质疑。

“我有让你们平安赚大钱的办法。”牛金金开口说道。

牛金金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如果不是他的车队被抢劫一空，牛金金绝对会成为一代富豪。不过从牛金金撕掉高考试卷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刘山是个闲不住的孩子，在十五岁刚刚准备展露头角的时候，却被警告以后再也不能去抢劫，这让刘山的一腔热血无法释放，有一次刘山忍不住半夜去国道拦车抢劫，轻轻松松抢到了一千多块钱，还把司机打了个半死。

这件事情被牛金金知道之后，他把刘山吊起来打。牛金金虽然没有上成大学，但他骨子里还有文化人的那一套。他出去抢劫的时候从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脸上总是笑呵呵的，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发过脾气，可这一次他却像是一只下山的猛虎，足足打断了两根拳头粗的木棍，若不是马花花跪在地上拦着他，众人觉得他真的会把刘山打死。

“你平时不都把刘山当你的亲儿子吗，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刘牦牛赶忙把刘山放了下来。

牛金金说道：“你以为我是要他死嘛？我是在救他！”、

没有人知道牛金金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三天后牛金金给他们带来了一张报纸。

报纸的抬头是——我市警方破获一起超大劫案，一举打掉逾三十人的车匪路霸团伙，公审将在洛城市直隶庄进行。

公审一个月之后，这个团伙三十几个人全部被判死刑并立即执行。

这个时候，刘牦牛等人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严打”。

牛金金看着刘山说道：“我和你们在一起也五年多了，眼看我都要五十岁了，我这辈子未必能有一儿半女了，跟上我们这些人，走上了这么一条路是你的不幸，可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是孤儿，你有这么多的亲人，又是你的幸运。我把你当做亲生儿子养，不求你以后能有多大出息，我只希望你别出事明白吗？”

这些话如同种子一样，扎根在了少年刘山的心里，让刘山以后的人生里，全靠着这句话活了过来。

洛城市刑警队几乎全部出动，短短一个月之内就打掉了数个车匪路霸集团，坐实了案情之后，这些人的下场逃不过一个死字。

牛金金团伙偃旗息鼓，逃过了这三个月的严打，那些天，牛金金每天都愁眉不展。

马花花说道：“你不用担心，所有人都听你的话，几乎已经有半年时间不去惹是生非了，况且我们只抢东西，最多就是把人打伤，从来没有杀过人，大不了就是去蹲几年监狱。别担心，我之前当过狱警，我对这方面很熟悉。”

刘牦牛问道：“你还当过狱警？”

马花花点了点头。

牛金金却是说道：“如今洛城市这三座山附近，哪个不知道你震三山的名号。”

刘黑蛋说道：“这是好事，一提我们的名号谁敢不乖乖交钱啊。”

牛金金叹口气说道：“刘黑蛋你是真的傻啊，枪打出头鸟，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情吗？这么多年里，打着震三山名号杀人越货的人还少吗？怎么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重新起一个外号吗？还不是以后出了事儿，能把所有锅都推在我们身上？你说你从来都没有杀过人，别人信吗？”

不会有人相信洛城市最大最出名的车匪路霸——震三山团伙其实从来没杀过人。

在牛金金没来之前，这个团队走得还是复古流氓的路线，刘黑蛋就常常自比梁山好汉黑旋风李逵。但在市场经济下，牛金金知道闷声才能发大财。

“你们的名字都不能用了，过几天我花点大价钱把我们的户口都转出去，以后谁也不能提自己是刘村的人，也要记住我们从来都不是什么震三山。好在你们每次抢劫的时候都戴着面具，要不然我们都不能呆在洛城市了。”

见情况这么严峻，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刘黑蛋挠着头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又去搬砖吗？”

牛金金摇了摇头说道：“记不记得几年前我就和你们说过，我们不能一辈子都靠抢劫过日子，人一定要有长远的打算。而有件事情，我从几年前就开始做了。”

“做什么？”众人连忙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