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按着侧坐在身前,呼吸就贴着他的颈项,容青妧一时没反应过来,再回神,两人已近了河边,远离军营里的光亮。
她不觉有些懵:“二爷,不是要犒劳将士们的吗?”
他轻勒缰绳缓下速度,嗓音里含了几分笑意:“我不在,他们才放得开。”
容青妧听了心中不快,攥着他衣襟的手紧了紧,到底不敢拿他怎么样,只小声抱怨:“那二爷还让人做表率……”
奶猫一般娇弱轻柔的嗓音混着那扑在颈边的温热呼吸,一下一下在燕麟心里挠着。
不用想也知她此刻必定是在心里骂着他的。
“不这样说你肯来?”燕麟失笑,扶住后脑迫她仰头,又抢在她推拒之前在那水润丰、盈的唇瓣上啄了一口。
她迅速抹开视线,暗地里撇撇嘴:“但凡二爷想,青晚自是不会推脱的。”
这点小动作燕麟哪里会不知,顿时便起了逗弄的心思:“那便真的跟了我如何?”
话音刚落,她颊上方才漫出的绯红便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变得惨白一片。
燕麟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不说旁的地方,单是在这泷川,有多少女子盼着他能望一眼?这丫头倒好,他护了三年,平日不是躲着就是避着,如今一句戏言又让她惊成这样,难道他在她心里就当真那般不堪?
目光落在她紧咬的唇瓣上,他忽然觉得,若真让她随了他,那往后的日子至少不会无趣。
可容青妧怎会知道他只是在逗她,更不知自己的表现反而让他改变了主意,当下就只想离开。
她抬起双手撑在他身前,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二爷,我唔……”
话音被截断,唇上的压力不容忽视,而他的手压在她后背上,不给她半点反抗或拒绝的机会。
她却在此时想起了早些时候在书房发生的那些,一时有些闹不准他是在罚她,还是真的想要了她,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
心里酸涩得不行,胆子也大了,她不管不顾地开始挣扎。
许是他没料到她会这样用力,居然真的叫她挣脱了。
容青妧跳下马背,提起裙摆便朝有火光的地方跑。
可惜只有短短几瞬,怕是连个眨眼的功夫都没,她就被身后追来的强硬力道捉住。
后背抵上了粗糙的树干,即便隔了几层衣物还是磨得她肌肤生疼,而比这更让她害怕的,是他幽沉冷寂的眼。
手脚被轻松制住,他掐着她下巴冷道:“还敢躲?”
背疼、手疼、下巴也疼,还听他如此冷漠地质问,容青妧委屈得不行,曾经当大小姐的脾气也上来了,瞪着一双水雾弥漫的眼眸看过去:“二爷之前不是从不碰婢女的么?怎么现在换口味了?”
“当真胆大。”燕麟冷哼,稍稍松开了对她的桎梏,“你还知是婢女?就你这脸蛋,真以为谁都能和我一样护得住你?”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容青妧便想起了最开始逃出京城的那段日子。
居无定所,缺吃少穿不说,每到入夜就成了她最害怕的时刻,哪怕已经尽可能弄脏自己的脸,她还是会时不时就从梦中惊醒,生怕身边冒出个同样脏乱的陌生男人。
后面进了章家,她不再为吃穿发愁,奈何婢女的身份太低,那些家丁小厮没少纠缠到面前来。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学会了端起刻板冷硬的神色,让自己看起来寡淡无趣,但真正得到清净,还是到了燕府之后。
她知这里面有他的原因,却不知为何,他总能轻而易举地激出她试图掩埋的娇纵任性。
一方面,她是怕他的,所以她避着他躲着他,可真的避不过去时,她又会不自觉地想在他面前使小性子。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莫名觉得矫情。
“这就哭了?待会儿真被我碰了不是得变成小泪人?”燕麟半真半假地逗弄着,指腹揉上眼角擦去将要溢出的泪水。
近两年这丫头补了些肉回来,不似最开始那般瘦骨如柴,模样便渐渐撑开了,愈发的艳丽妩媚。
若不是他放话压着,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来。
好在她是个明白的,一贯端着脸拒人千里之外,偏在他面前,脾气一日比一日厉害。
便如此刻,她仍旧瞪着眼眸看他,可惜水汪汪的没什么震慑力。
压下即将冒头的冲动,燕麟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再有下一次,我便如你所愿。”
“我会让你永远都见不到我。”
容青妧不笨,一听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这几乎可以算是最后的警告了。一旦他真的放手,从此不管不闻不问,府里的仆从明白起来比谁都快,有时候并不需要他刻意的针对,他的漠视本就是一种态度,深宅大院里各个都是人精,哪有琢磨不出来的?
容青妧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面对燕麟摆出的选择,她以为自己会挣扎犹豫的,然而,是要守着清白在这硝烟乱世里等着那不知到底会不会有的良人,还是借此机会赢得燕麟的信任彻底在燕府站稳,继而谋求实际好处,她的犹豫远比她以为的要更短。
她毕竟是内宅女子,不能上战场不能争天下,在这世道,且不说有多少人愿意护着她,纵然真的有,能不能护得住那也是问题。
更何况,再亲的人也是外人,始终没有自己来得更放心。
选都选了,再矫情那便不应该了。
她偷偷觑了眼燕麟,见他神色尚好方松了口气。待他看过来,她吸吸鼻子:“背擦着疼……”
他果真松了对她的压制。
莹白的手腕顺势缠上他的脖颈,他太高,这样踮着脚其实很不舒服,但她知道,不管想要什么,都没有白得的道理,她总得付出什么才能换取燕麟的信任乃至放纵。
她示弱般在他颈边蹭了蹭,低道:“我只是不习惯……以前二爷都不会这样的……”
燕麟长睫微垂,遮住了眸底深处划过的冷意。他自然知道这小丫头的讨好是为了她自己,不过于他并无坏处,也就听之任之了。
犹记得第一眼看见她时,注意到的不是她的相貌,而是那双眼。看着恭敬又谦卑,藏着的却是深深的不甘与骄傲。他当时便想,真是个有趣的小人儿。
只要她乖点,他不介意让她飞。至于最后会不会让她飞走,他想……多半还是再折断她的羽翼困着她吧。
她的天空,除了他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