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三清教南山门处。
藤棘堂堂主半掩着袖袍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到底是没忍住的侧过头问道,“人呢?”睡眼惺忪地八卦堂堂主往旁边挪了挪,带着相同的疑问转向了隔壁。
轮到顺序的泉一默默收回了停留在对面的视线,又看了眼站的比南山门还矗立笔直的毕掌门,摇了摇头。
然而很快,他们便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清越的少年音从不远处传来。
“哇,三清教现在都这么寒酸了?出使法会这种盛事怎么说也要有个三千门徒相送的排场吧!”
“你是猴子不成?还要人来围观?”
正说着,接话之人顿了顿,又加了句,“没见别人一阁之主都敢只身上山吗?”
考虑到毕彩阳一行身份特殊,尚还兼具了寻人的任务,毕掌门也就放弃了宣扬法会的事宜,因此集合地点定在了较为偏僻的南山门。在场的皆是三清教内部人员,这个阁主标签实在特殊,被点到名的瑁阁主回过身,神色清淡地睨了来人一眼。
山风猎猎,对方一袭碧青色的长袍,与晨辉相映,恍若九天玄仙。
饶是如迅雷这般自认天上地下唯吾最帅的性子,也不由得暗唾了句,好好的爷们没事长那么招人作甚。他抱臂嗤了声,没再反驳。
走得近了,瑁森自然也看清了方才开口的绿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言行举止间满满地桀骜不驯,模样却是生的玉雪可爱。三清教共设六堂堂主,余下的几位似乎都与其对不上号,心念流转间,他思忖道。
待到自家师姐站定后,毕掌门适时地出列介绍,“瑁阁主,这位是此次前去法会的迅雷……特使。”说到‘特使’二字时,他很是微妙的慢了半拍。
被绿衣少年再三打量的瑁森也留意到了这点。
见鬼的特使啊!瑁阁主初来乍到不提,泉一可是再清楚不过迅雷的来路跟破坏力,再加上个师叔祖……他瞬间就觉得这趟法会之行的难度简直翻倍。
占据他左右的两堂堂主显然也是对‘特使’印象深刻,不约而同地送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给泉一。
不管几人私下如何暗潮汹涌,原定的出发时辰终归是到了。
好不容易等到毕彩阳辞行完依依不舍的自家师弟,那厢的迅雷又不乐意了。
“坐骑呢?豪华马车呢?千万别告诉爷,你们就打算用两条腿这么走着过去!”
闻言,毕彩阳白了他眼,“还坐骑呢,想让我骑你了是不是?”
“噗……”
刚准备收好水壶的泉一登时喷了出来。
旁人不清楚,跟毕彩阳干了这么多年架的迅雷岂会不了解她那些骑龙坐凤的妄念。换言之,人参骑乌龟,这种画面能看吗!他一蹦三尺开外地嚷道,“哇!你这个老……休,休想骑小爷!”
说完,噌的一道白烟腾起,绿衣少年已然不见踪迹。
唯留一句‘山下再见’回荡在南山门处。
“我……”毕彩阳正打算撩袖袍干架的手让泉一半路给拦截了住。
泉一眼神朝对面示意了下,飞快地清了清嗓子道,“咳,左右仅此一路下山,师叔祖就随他去吧。”
留意到泉一的小动作,毕彩阳顺着他暗指的方向看了去。
正逢,瑁森回首。
十四五岁的少年,出众的容貌,适才捕捉到的特殊字眼,再联系上某女的癖好,瑁阁主还能有什么不懂。
是以,这一眼,即使粗线条如师叔祖,也看出了诸如‘水性杨花’‘需索无度’等一言难尽的含义。
被看的小鹿撞晕在墙上的师叔祖:……
不是!美人,你等等!这次我真的无辜啊!qaq
离九华法会的大典还有近月余的时间,三清教虽北邻妖界,距主办方平阳城倒算的上折中。几人提前启程,临近晌午时,已是行至半山腰。
先前提到过,三清教香火鼎盛,整座山头都是他们的地盘不说,上下山往来唯一的山道也被修缮的如履平地。
但,身为一座有尊严的山,它总有些人迹罕至的犄角旮旯。
所以,当泉一举着半截藏蓝色的布条,一手扒过脑门前第十二次落下的枯枝杂叶时,他忍不住开了口,“师叔祖,您确定是往这边吗?。”
明黄色的纸鹤绕着他手上的布条飞了半圈,照旧是朝着来路一跟头栽了下去。毕彩阳伸手捡了起来,随口答道,“不确定呀。”
泉一顿时开始怀念起迅雷所说的豪华马车跟坐骑。
目光掠过对方素色的裙裾,以及那些倒栽葱似的纸鹤,始终与毕彩阳保持着五个身位的瑁阁主蓦地出声,“到了。”
话音刚落,回过神的两人便真的见到了灌木丛后那条小径。
顺着小径向前百米,一杆竖了‘茶’字的旗帜正随风高扬。
同行之中,谁不是眼力过人,不分先后地均是认出了倚在茶寮门口轻摇折扇的绿衣少年。
师叔祖眯了眯眼,“他这是……”
“在搭讪?”泉一茫然地接道。
然而,察觉到脚步声,率先动作的却另有其人。
“瑁!瑁……阁主!”
还没来得及感慨近来遇到的小结巴有点多,一阵香风袭过,毕彩阳竟是被抱了个满怀。
“嘤,怎么去那么久啦!难道真像别人所说,那个占山为王的女色狼采阳补阴!”讲到此处,怀中人花容失色地抬起头求证道。
占山为王又采阴补阳的师叔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臂弯蓦地被松开,一身五彩斑斓的小美人蹦了开去,颤着指尖道,“你!你是谁!你这个臭流氓!”
“含春,不得无礼。这位是三清教的毕,掌教。”瑁森不徐不疾地上前半步道。
“瑁……阁主!”小美人娇嗔着跺了跺脚,又想扑上去。
瑁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含春扁了扁嘴,站在原地没敢再动。
得,这下小美人变小鹌鹑,彻底安分了。不过这一眼,也让毕彩阳更确信了先前若不是那人退了半步,小美人抱的是谁还真不好说的念头。想为她守贞就直说嘛,淘气!
与此同时,相对落后一步的玄衣女子执剑行礼道,“阁主,毕掌教。”
文绉绉的外交业务自然是由泉一接过,双方迅速的交换了下身份。
略过被唤作含春的彩衣小美人,玄衣女子名为含冬,二人分别是繁花阁的左右使,从瑁阁主上山那日起,就一直待业在山脚。说到这的时候,含春也不忘委委屈屈地喊了句阁主,婉转低/吟,娇俏的不行。
这姑娘……
怕是在山下几天没吃饱饭吧?师叔祖恍然大悟,压低声音对着泉一问道,“咱们教内,最近缺粮么?”
香火鼎盛,业内数一数二的三清教会缺粮?涌泉堂堂主立刻摇了摇头。
“那她们咋不上来?不对……这繁花阁的伙食也太好了伐!”
“欸?”话题跳跃太快,泉一表示一头雾水。
“小爷我也深有同感。”清越又无比耳熟少年音前排插队道。
“迅雷!”
“喊特使!”绿衣少年一巴掌拍向泉一的后脑勺,奈何身高差距,只得堪堪拍在对方肩头。
这位小爷的年纪可比自己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要高寿,泉一老老实实地改了口,“特使。”
“乖娃娃。”说完,迅雷探过身子,双手在前襟处比划了条碗型弧线,“伙食不好能这样嘛!”
泉一顺着弧线,终是顺到了含春的身上。虽说五彩斑斓的花裙稍嫌辣眼,但剪裁处可没半点含糊,该凸的格外凸,该翘的特别翘,弧度尤为惊人。他好像,懂了些什么……
没错,孺子可教。
‘狼狈为奸’的掌教与特使双双点头。
泉一:……
繁花阁的几人并未错过这边的动静,彩衣小美人瞪着迅雷道,“又是你这个登徒子!”
毕彩阳与泉一相对了眼,先前果然是这厮在搭讪。
被指认登徒子的迅雷倒也不气,笑嘻嘻地凑了上前,“小姐姐,可别这样,说不准咱们以后是一家人了怎么办?”
“才不跟你一家人!”含春先是下意识地驳了他,随后转头迟疑道,“繁花阁……能收男弟子?”
“繁花阁只收女弟子,你实在想加入的话,也无不可。只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含冬提着剑,一本正经的对着绿衣少年答道。
迅雷见到漂亮小姐姐就走不动路的毛病也不是三两天了,只不过似含冬这般冷若冰霜型的,明显仅供远观。他反射性地夹住双腿,尔后神色古怪地对准瑁森的下半身打量了番,讪笑道,“逗你们玩的,小爷我乃三清特使,身心都归三清教。”
此时,属于半身的默契充分体现,毕彩阳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往瑁森下半身看了过去。
瑁阁主:……
尽管一行人脚程不慢,天黑之际却是仍未抵达山下的临清城。入了夜,城内有宵禁,左右不过数十里路,露宿野外对修道之人来说也是常事,几人合计了下,决定原地驻扎。
解决完住宿,接下来的就是生理问题。修道归修道,这年头,谁都没达到辟谷的境界。
繁花阁分工明确,含春负责采摘,含冬打猎,阁主坐等。
再旁观某教。
惦记起连夜收集的好几笼花卷馒头蒸糕,毕彩阳咽了咽口水道,“干粮呢?”
迅雷对着一路小跑过去的含春咽了咽口水,“壳里。”
师叔祖开始琢磨,炖龟汤的十八式。没待她开口,身侧之龟已是一溜烟的朝林间追了去。
“小姐姐,等等我!”
众目睽睽下,总不能直接抓人回来化形取物。好在她未雨绸缪!毕彩阳偷瞄了眼默不作声的‘未婚夫’,从胸前掏出油纸包好的酱肘子,蹭过去道,“森森,尝一口呗。”
被遗忘的泉一:……
不知为何,九华法会尚未开启,就觉得本教威名已经堕了一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