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乍一看到江面上明晃而过的大鱼尾,含春惊叫出声,原本又娇又脆的嗓音愣是给吓得变了调。
站在她旁边的含冬,定定地看了眼溅起的水花,“鲛人,鱼尾人身,常居于外海。其貌美善歌,泪可凝珠,所织鲛绡,水火不入,吟唱之际,甚至能惑人心神。”细细听来,竟是将先前瑁森所提,一字不错的转述了遍。
起先那会,含春尚还沉浸在自家阁主第两百三十八次拒绝抱抱的伤痛中,哪管得什么鲛人还是鱼人。闻言,她应付性地点点头,似是忽然对花姣起了兴趣般,频频往江中眺望。
在场的皆是修道之人,听觉较之普通人自然更甚一筹。是以,毕彩阳方才那番贝壳论,也尽数入了众人耳内。
当下,反应各异。
软绡领口往下的部分,以及用的贝壳,除却女子所用的抹胸,兜子,还能指什么。略过瑁森和泉一这两位正人君子不提,剩余的女同胞们相继回过神来,到底没能厚颜如师叔祖直言探讨,只得暗道了声孟浪。
当然,还有一人例外。好不容易从袭臀事件中平复下来的迅雷,留意到女神屡屡向后的动作,连忙顺手在河滩上抓了一把,小跑过去道,“小姐姐,想要的话,都给你。”
……
看着他掌心内那堆品种不一的贝壳,含春先是一怔,面上忽而飞起两道红晕。
“咦,要是嫌小的话,我倒是可以下水换。”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女神接过‘定情信物’,迅雷还以为她是嫌尺寸不合,遂极为贴心的建议道。
跟着对方的视线在自己领口处转悠了半圈,含春终于反应了过来。这货!竟是知道贝壳的含义!
“流氓!”彩衣小美人猛地将手中那件檀色外衣砸了过去,怒道。
迅雷捧起外衣,登时喜上眉梢,“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交换信物!”
惊觉自己砸了何物后,含春又匆匆抢回外衣,“谁要跟你交换信物,这可是我们阁主的!”
早先谢绝了当众更衣的瑁阁主:“……”
回到客栈时,已是天光大亮。
掌柜一手拨动算盘,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冷不防地看见把寒光四溢的长剑架在台前,腿顿时软了半截,“大,大,大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话咱,咱们坐下来,畅聊。”
咣当一声,镂有祥云暗纹的剑鞘一并撂在了算盘前,含冬面无表情地道,“说,前几日住地字号四间的人去了何处。”
闻言,掌柜扶住歪掉的软帽,探头探脑地看了眼玄衣女子,“客官,大清早的,可别逗我乐子了,住在地字号的那两位侠士不就在您身后。”说完,他起身擦汗,显然是认出了泉一等人。
长剑在半空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这回是真架在了掌柜的脖子上,含冬一字一句道,“前几日住地四号四间的人去了何处?”
此举,亦是众人在进城之前商量好的。
依照花姣所说,每到月圆前后,蟹精都会令其用歌声召人下水。而昨日投宿之际,地字四号本应是住了人的,掌柜却临时改了口,再思及店小二提醒泉一的‘夜间切记锁好门窗’,着实疑点重重。
一行六人,仅有含冬佩剑。
泉堂主袖中倒是携带着缩小版的红玉凤尾琴,但他总不能举了琴,往掌柜喉间一抵作势威胁。所以,这个任务最后仍是交给了含冬。
“别,别!我说我说!地字号四间的人在你们来之前就失踪了!”感受到剑尖的凉意,掌柜举了手,飞快地答道。
毕彩阳转了转桌面上的茶碗,“来之前是何时?”
“小人真的不清楚。”
无需提示,玄衣女子执剑的手往前再近了半分。
掌柜立刻眼观鼻,鼻观剑,生怕一不小心被戳个对穿,“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在几位入住的前夜!”
“老实点,你好,我好,大家好。那接下来再说说,地字间的人是如何失踪的,临清城内失踪了多少人,你为何要隐瞒实情。”一连串问题下来,毕彩阳又指了指含冬,“答错一个,吃一剑。这位可是我们那出了名的好手,片起肉来,又快又准。”
……
师叔祖定是又惦记起了集市上羊肉馄饨的摊子,泉一掩面。
掌柜哭丧着脸,“城中有多少人失踪,小的不清楚,但这客栈里头,已经连续丢了三个。至于怎么丢的,我是真不知道。每次都是到了该结算的日子,屋内没动静,打开门,东西都在,人不见了。”
“起初问你,为何又只字不提?”含春按捺不住好奇道。
“唉,诸位可知三清教?”掌柜叹了口气,自顾自地继续道,“出了这种事,咱们临清城的人,最先想到的就是向三清教求助。怪就怪在,无论是传信还是其他法子,均未见半点回音。不仅平日里往来的道长们没再出现过,就连组织上山的人也是一去不复返。”
毕彩阳与泉一相互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两人穿戴,皆非教中寻常样式,掌柜认不出实属正常。但下山前夕,负责采买的弟子分明才回去复命不久……
“下山呢?”斜倚在末座的绿衣少年突然开口问道。
掌柜摇头,“不曾听过,进城的倒偶尔还有。”
能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往下再问,也没多大意义。再者,涉及三清教的部分,繁花阁也不便插手。
待瑁阁主示意含冬收回剑后,通宵了一宿的几人,纷纷上楼补眠。
入夜,一道红影闪电般地划过。
毕彩阳顺势抬手,拦住那只奋力扑扇着双翅的胖纸鹤,头也没回地说了句,“就不能怜香惜玉点。”
“嗤,小爷我的怜香惜玉可是要留给小姐姐们的。这么多年了,你传讯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土气。”来人踩在飞檐上,抱臂道。
月朗星稀。
师叔祖半枕在阁楼顶,挑了眉看向迅雷,“这叫朴实,小姐姐们不需要你。有本事,去把连音诀给修了。”
普通的传音入密范围有限,有别于各分堂主,她和迅雷之间是独有套传讯法诀的,奈何两人一言不合即动手,谁也不肯低头先学。
绿衣少年噎了下,瞪眼道,“废话少说,喊小爷来干嘛!”
毕彩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蟹大的法宝,你怎么看?”
虽然江底洞窟那段路没跟上,迅雷仍是通过众人的交谈,猜到了缘由,“你是指,能让人化为海妖的东西?没有,没听说过,怎么可能会有这玩意。”顿了顿,他又再道,“真要能变的话,我二哥早就领着海族大军占领三界了。”
“如此算来,花姣不一定可信。”师叔祖捏了捏纸鹤的小翘臀,蓦然出声。
迅雷看着她指间的动作,只觉眼角微抽,“但她的确身负鲛人一族的血脉之力。”
“其一,洛水村的人数与巡逻队对不上号;其二,蟹精令其召人下水,这些失踪的人有何不同之处;另外,暗道中停留的都是半成品,化形后的去向,只字未提。”毕彩阳咂了咂嘴道。
“翻江御水,等等!好像是有这么件东西……”
“嗯?”
迅雷收回踢在青瓦上的脚,“浮图碗,你可有听过?那蟹精手里若是真拿了这么个玩意儿,在水里干起架来,小爷我……四六开。”
浮图碗?拿个碗当宝贝,种族不同,审美果然也不一样。师叔祖感慨之余倒也没漏过对方生硬的转折,“谁四谁六?”
半晌,绿衣少年憋屈道,“……我四。”
与此同时,毕彩阳猛地回头,掌内弹出一道红光,射向院中,“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