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吗?”花千骨口中咀嚼着这两个字,愣愣看着林音,一颗心都融化在他阳光般的笑容中了。她突然眼眶发热,似有甚么东西要涌上来。
花千骨呐呐说了几句连她自己都没听清楚的话,就逃也似的离开了,直到回到绝情殿里,她心头依旧翻腾不已。花千骨下意识地望一眼拐角处秋练的住处,见房门半掩,她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推开门,花千骨便嗅到一股暖暖的甜香,她下意识地游目一扫,见屋子角落里兽炉嘴中吐出的袅袅青烟,正自缓缓上升。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话音未落,屋中悬着的一面水精帘“哗啦”一下叫人掀开,水精珠子跳跃碰撞,折射出七彩的光线。秋练自内走出来。她穿着一件曳地的白色长裙,薄薄地贴在身上,赤着一双玉足,如墨的发丝披垂到腰际,显然尚未梳洗完毕。
花千骨站住脚,羞愧道:“我,我忘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站住。”秋练叫道,花千骨立刻乖乖停下。
秋练又好笑又好气:“来都来了,就留下吧,横竖我不嫌弃你,做甚么来来去去的添麻烦。”
“哦。”花千骨老老实实地听话,想想又道:“那我帮你泡茶吧,你不是晨起总要先喝一壶茶的吗?”
秋练坐在镜前绾发,听了花千骨的话,手上不停,只点点头。花千骨得了允准,安心坐下烹茶去了。
桌上自有茶具,花千骨毫不迟疑地伸手取用,烧水、放茶、洗杯,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熟练她全心都贯注在自己手上,心渐渐沉静下来,举手投足愈发舒缓,不带丝毫的烟火气。
清晨的阳光洒满一室,照在她手中的青白瓷壶杯上,显出珍珠般的光泽。花千骨心念一动,暗思道:秋练在草木阁中的静室中中一片青翠,用的霁红瓷的器具,鲜活可爱;到了这边又清雅大方,连纱帐衾枕都是素色的,身处其中,整个人都宁静下来的。
她这样想着的心中,心便渐渐静静了,举手投足中就愈发舒缓,不带丝毫烟火气。两人一内一外,各自做自己的事,房中只有微微的水声、瓷器碰撞声,和钗环叮当的声音。
花千骨斟好了两杯茶,放下手中的茶壶,默默出神。“秋练,”她突兀发声,“他……待人,也是这般好的么?”
话一出口,花千骨就是一怔,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自己怎么会问起那个人来。一霎时,她心跳如擂鼓,忽然间无比渴望秋练没听到,或者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就好了。
可惜事与愿违,秋练的手一顿,随即恢复动作,“他么……”
花千骨缩缩脖子,有点懊恼:“你知道我说的是……”
“他待人,却不似林音这般呢。”秋练已自顾自道。
花千骨一怔,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正茫然时,忽听见有衣裳摩擦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抬头去看,见秋练盈盈走近,她身上还是那件素白裙子,只足下着了双软鞋,头发简单绾起,发鬟上斜插着一支金灿灿的并头花钗。
秋练在她对面坐下,执起茶杯送到唇边,啜了一口,方道:“能让你说话这般含混不清模棱两可的,还能是谁?”
一句话说得花千骨又低下头,好吧,她就知道,甚么都瞒不过秋练。只是,秋练说那人不似林师弟,这意思是说他的为人不如林师弟吗?
“怎么会……”花千骨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道:“你以前不是说,林师弟的性格是受他熏染,与他很像,而且他待我——那一世中的我,是极好的?”
秋练露齿一笑,道:“林音待人好是护短,对人是分亲疏的,只会维护‘自己人’。他不一样,他对人不分亲疏,也不大论尊卑,总能为他人着想,体谅对方的处境,尤其是对女子,更多一分怜惜。要说起来,林音其实不如他。”
花千骨有点惊讶:“是这样?”她回想着相遇以来林音的一举一动,忍不住道:“以前我只以为林师弟细心周到,为人谦逊有礼,今日又见,才知道他亦是胸襟开阔,颇有君子风范。比他还好的人,”她摇摇头“我真想不出,会是甚么样子?”
“那是,”秋练眼珠一转,调侃道,“你眼中最出色的男子,自然是你师父那样的,其他人怎会入得了你的眼!”
花千骨不防秋练会提到白子画,颊上一热,霎时红了脸:“秋练,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师父怎能与……与那人相比。”花千骨想想林音的惫懒样子,又念及白子画,只觉得荒谬无比:这两个人如何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秋练却似让她挑动了心思,沉吟一会儿,忽笑道:“以前我从没把他二人放在一起比较过,不过这会儿一想,倒是十分有趣。”她看一眼花千骨,难得地斟酌口气道:“你就从来不好奇吗,那一世中你爱上的人。尤其,他们二人的性格如此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