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予也不进屋,被九凤搀扶着来到了后花园中,寻了处干净的廊角席地而坐。早有人看到二人踉跄而行,怕出什么事,遂跟了过来。
九凤让人不要打扰,再送来几坛子酒。
那人打量了眼楚予,心道:大人看起来心情不佳,喝些酒来解忧也是寻常,打酒来便是。再者说,两人虽是男未婚,女未嫁,但九大当家对大人的情义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好不好?
楚大人单身许久,难怪大当家惦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成其好事,府里不少人可是伸长了脖子期盼着九姑娘能够修成正果呢。不过操再多的心也无用,他未敢多嘴打问。送来了酒水,就悄然退下。
楚予三两下拍开了一坛酒的封泥,看也不看放置在一旁的酒杯和酒壶,直接抱起了酒坛喝了起来。
酒水顺着光洁的下巴洒出来不少,楚大人如此豪放的做派看的九凤十分惊讶。这哪里是喝酒,简直就是把自个儿硬灌。跟之前端着青玉小酒盏慢条斯理品尝的形象差上了十万八千里。
很快,楚予喝的面颊泛红,一改往日里温润如玉的气质,头脑混乱中扯开了整齐的衣襟,月白色的长袍被他蹂|躏的满是褶皱,这是他平时不能忍受的。
但是,他现在只想直接用酒灌醉自己,麻|痹自己。似乎这样就可以不去想那么多恼人的事情,父亲没有通|敌卖|国,韩语乔也没有成为靖王的女人,他就不会像此刻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九凤同样拿着酒壶直接饮酒,楚予一言不发,她就陪着默默喝酒,楚予若是想说,她就静静地听着。除了陪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为楚予做些什么。
九凤清楚地知道,在楚予的心里,追忆怀念的永远都是一个叫韩语乔的女子,她连做个替身的资格都没有,虽然能常伴其左右,却显得格外的可怜、可悲。
即便这样卑微的爱,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九凤抬眼看他,雨夜黑暗,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却能从身躯的微颤中感知他情绪的波动。
起初在得知他心里面已经有人时,曾借口官匪不和而暗暗下决定,尝试着与楚予划清界线。井水不犯河水,再无往来。
可是,一旦触及到他的身影,那些所谓的保证,所谓的决心瞬间崩塌,她办不到将目光从楚予的身上移开,她忽视不了内心深处的渴望。
正如张小红所说的那样,她中了楚予的毒,无可救药!
不知不觉间,酒坛子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楚予一手抱着酒,另一只手忍不住按按微微发痛的太阳穴。
九凤闻得动静,不由转头看向楚予的眼睛,见他清朗的双目黯然无神,黝黑中酝酿着不可言说的情愫。亲眼看着他折磨自己,心里隐隐作痛。
她跪坐起身来,挪到楚予身侧,语速轻缓,道:“楚大人,酒已经喝光了,咱们回去吧。”
“回哪里?”楚予喃喃问道。显然是让酒麻|醉了头脑,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何夕。
“大人糊涂了。”九凤苦笑一声:“当然是回房间了,外面的雨虽停了,但湿意过重,呆久了会落病的。”
楚予轻轻哼了一声,很快地回答:“不要。”
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倔强,传入九凤的耳中却听出了几分孩子气的味道。
九凤才不会真正地听一个醉鬼的话,不由分说地搀扶起楚予,朝着楚予的房间走去。
把人轻轻地放在床上,九凤正欲起身,不待她直起腰来,就被一股力道强扯了回去,一下子扑倒在楚予的身上。
被撕扯的衣襟沾染了潮气和酒水,冲鼻子的酒气中却难掩他身上那种清冽的味道。
九凤把双手撑在楚予胸前,才没有零距离地接触到彼此。
“楚大人。”
“嗯……”
“大人,您松……”手,话未说完,腰间的手臂忽然收紧,她的脸碰到了一处柔软,滑腻的触感叫九凤一愣,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他的脸颊。心道:这是楚大人的脸,好软!
楚予俊眉深锁,道:“雨乔,我难受……你不要走……”
九凤闻言一怔,他在神智不清时还要唤着那个人的名字,还在祈求她不要离开,是爱到了何种地步?眸中闪过痛楚,声音几近低泣:“大人,求您告诉我,九凤能为您做些什么?怎样才能令您不痛苦啊?”
语罢,一个大胆的想法如雨后被滋润的藤蔓肆|虐地生长,无意识间,不被束缚的手已由楚予的脸上滑落至他的腰间,悄然摸向锦带的扣环。
手动,环开。
没了腰带的束缚,衣衫自然而然地散开,滑落至床|榻。手下的身躯是她日思夜想的人,既然忘不掉,那么我就陪您一起沦陷沼泽。
过了今晚,木已成舟。无论结果是不是她想要得到的,这一生一世,她九凤认准了这个男人,就会奉陪到底,至死方休。
迷迷糊糊间,一只微凉的手带着小心翼翼,探入贴身衣物内。楚予呼吸微促,耳根发热,脸颊升起不自然的红晕。
猛然间,丝丝清凉入体,楚予被惊的一下子清醒不少,急忙一把抓住那只‘为非作歹’的手。
待睁开双眼看清楚那只乱来之手的主人后,他慌乱地翻身下|床,脚步几近踉跄,“你在干什么?”边说边打量了一眼身上凌|乱的衣物,怒从心生。
他直直地望进九凤水雾朦胧的眸子,那透着无限的深情令他所有指责的话堵在咽喉处,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正如你所看到的,做我想做的事情。”面对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无声指责,九凤索性不去解释,本想好好与他说的,此刻也没了心情,语气忽然变得尖酸刻薄起来:“难道大人刚才就没有把我当成韩语乔吗?敢说你在某一刻没有心生欲念吗?”
既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那么她就真的豁出去这颗真心,看看他到底能够如何对待自己?
楚予不是看不到眼前之人的心意,明明应该是敌对的双方,却顶着巨大的压力鼎力相助,她的全力以赴,倾心相待,她对自己的好甚至超过了心里挂念牵绊的那个人。
可是,心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不一样的。
对于他来说,韩语乔不仅是他的一切眷恋,同时已经成了一生的痴念。
许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怦然心动,所以产生长久的深情;许是求而不得的不甘,才会恋恋不舍,念念不忘。
曾经因突遭变故产生动摇而选择舍弃所爱,又因为内心深处的执念,始终不能放下对她的感情,不能从自己设置的牢笼里冲破束缚。
他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却不能像韩晟延和曲溪一样被指腹为婚,长大后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结成连理。
顾虑的太多,想要周全的人和事情占据了过多的心思。即使再舍不得,到了该舍弃时,他同样毫不犹豫,却做不到内心真正的决绝。
楚予沉默半晌,就在九凤以为他不会表明态度时,就听到沙哑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对不起,我爱的是她。她有了归属,我会一个人老去,死去。”
他爱的始终是韩语乔一个人,从不曾改变,也不会更改,毋庸置疑。如果靖王能给予她幸福,即便这一世孤独,他也心甘情愿地承受。
这是他对自己放弃她的惩罚,也是对自己内心的救赎。
九凤闻言无语,明明没有错,为何要变相地惩罚?楚予说的这话太过于苛责他自己。她和韩语乔未曾谋面,她不甘心输给一个总是叫楚予伤心难过的女人,究竟哪里值得楚予这般深爱。
九凤咬牙道:“你就是个傻子!韩语乔就是个祸|害人的妖|精!”
“放肆!”楚予大怒,被触及逆鳞,戳中伤口,整个人倏然缩了缩眼瞳,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厉色。“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
九凤没见过楚予生气时是何等模样,更是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大声斥责过,脾气也上来了。美目狰圆,满脸鄙夷,嘴下并不留情,语气里面满是质问。
“她都要嫁给他人为人妇了,还能使得你神魂颠倒,不是祸|害是什么?如果此刻她站在我面前,我九凤必然除之而后快。”
你还要执迷不悟吗?非得叫一个不爱你的人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吗?楚予!
楚予脸色有些发青,上前一步,站在九凤的面前,用力攥住她的手腕,一错不错地盯着黑眸,狠道:“动她,可以,她若出了事情,我一定不会独活。”
说罢,松开了手,脚步一顿,豁然转身,留下九凤黯然神伤。
九凤凄然,果然再怎么挣扎也是徒然。现在楚予心里会如何想她,用怎样的目光看待她,两人会不会反目成仇,她全然不在乎了。努力了这么久,她的心好累,不如就此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