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法,还是不能?”景如是缓缓推开他的手,站起来,问道,“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我说让你现在就去回绝巢家,你能不能做到?”“如是。”康惜赐好看的眉头微皱,既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强烈,也没料到她会这么“不通情理”,“我答应过你,绝对不会辜负你,今生只会娶你一个,难道你不相信我?”
“你答应了巢家就是辜负了我。”景如是寸步不让,诘问道,“巢家在想什么,不必我多说,你应该清楚得很。今日你说是权宜之际,暂时缓住他们。若两年后,你并未登基为帝,或者你还需要巢家的支持,你是否就会依照盟约,娶她进门?”“我绝不会娶她。”康惜赐口气很坚定,承诺道,“不用两年,我会让巢家自动遗忘。”
“陷害她失贞?或是让她彻底消失?”景如是嗤笑一声,问道。
康惜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是,你能不能不要这副模样。”
“我这副模样?”景如是火气噌的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提高了音量,质问道,“若不是你违背誓言在先,我怎会这副模样?”
康惜赐说道:“我是答应你会去将军府兴师问罪,可巢老将军已率先做出请罪,我难不成要将文彦给赶出去?如是,你究竟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自己?”
景如是深吸了口气,再问道:“也就是说,无论我有多么不开心,多么愤怒,也无法改变你的决定是吗?”
“你要相信我,更要体谅我。”康惜赐没有正面回答。
景如是忽然笑了:“我明白了。”
清亮的眸子合上再睁开,她却不想再说话了,而是转身就走。
“如是。”康惜赐一把拉住她,不让她离开,“目前的我还需要巢家支持,但请给我一点时间,等我赢了太子,我定会实践自己的诺言,只与你一人白头到老。”
“若是你输了呢?”景如是没有转身,却问道。
康惜赐沉默了几秒,尔后坚定地说道:“我不会输。”
他有皇上的亲睐,有贵妃的钟爱,还有半数官员的支持,他是不可能输的。
景如是合上眼眸,觉得心渐渐冷了。她轻轻地,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高估了自己,也错看了你。我以为你会把我放在第一位,但其实你最爱的不过是权势而已。你让我等,给我承诺,但又不肯为了我放弃别的东西。你问我是不是不相信你或者自己?你的所作所为,教我该如何相信?为了扩大羽翼,你能压下对巢晴儿算计自己的愤怒,与将军府表面修好。为了打击政敌,你可以在除夕之夜,设计抄昔日好友的满门。为了胜利,你已经没有原则了。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很陌生。我怀疑,若是今后发展并不如你预期的那样,你是不是还会做出更多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来?”
她的声声质问让康惜赐愣在当场。
他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排斥,她身为景家人,接触到的阴谋算计难道会比他少吗?
为何现在就不肯站在他的立场上想一想?
“骆行书早就与我不是同一路人,他勾结我五皇叔贩卖兵器、走私军火。导致对匈奴之战时,前线战士无可用之兵器。在除夕之夜抓捕他,是因为只有那时骆家人才会齐聚,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康惜赐声音清冷若水,却仍是紧紧拉着她,“我是一心求胜。若是我输了,祁王派将被彻底剪除,受牵连的官员不计其数,无数人将会为此丧身。以前我或许并不那样看中胜败得失,但现在有了你,为了护你一世无虞,我必须赢!”
“所以你现在是拿我当借口了?”景如是却不为所动。她侧头看向一副高挂的字画,看着画裱里的印章,忽然问道,“那是你父王画的吧。”
康惜赐不明她是何意,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你曾告诉我关于你爹娘的故事吗?”景如是唇角微微上扬,却不见一丝笑意,“你父王为了所谓的储君职责,背弃诺言,伤害你娘。他或许也认为自己是理直气壮,没有做错的吧。可是伤害就是伤害,既已铸成,就不要寻找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一事归一事,你务需提及我父王。”康惜赐心生不满,虽然他也知道父王有错,但却也不允许她肆意评价他最敬重之人。
“你不觉得,你同他越来越像了吗?”景如是不理他的警告,自顾自地说着,“我不是你必须得变强的理由,我不奢望有朝一日能母仪天下,我只希望我爱的人能以我为先,他能顾及我的感受,能明白爱情之中是容不下算计、污渍的。现在你要我妥协,要我接受你的观点,我做不到。”
康惜赐也渐渐失了耐性,在看完巢靖国的信件之后,他也是思索了很长一段事件。他以为她会谅解的,可此刻她的反应让他感到失望。
他放开她的手,声音低沉:“昨晚你一夜未睡,一定很疲惫,现在回去休息吧。”
景如是冷冷一笑,心中却有些刺痛。他果真把利益看得比她重啊,让她回去休息,难不成以为她一觉醒后,就能“通情达理”了?
也罢,她也不想同他多言。冷静一下,想清楚一点,这样的感情究竟值不值得坚守!
“咚”她用力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康惜赐眉头紧锁,唇角紧抿,却终究还是没有追出去。
“大哥哥。”刚出了旭冉府,一个小小的身影便朝她冲了过来。
景如是定睛一看,才看清是招娣。
“招娣。”她顿时想起她竟然将招娣一个人留在了街上!
“你想遗弃这个笨蛋了吗?”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骤然响起,穿着锦衣华服的康之楽坐在马车上,冷冷看着她。
“招娣,对不起,我忘记了。”景如是立即蹲下身来,充满歉意地说道。
“哼,要不是我刚好出现,她就被人贩子给拐走了。”康之楽踩在奴仆的背上,走下了马车。
“怎么回事?”景如是一惊,急忙询问招娣。
“没有。”招娣微红着脸,摇头否认道,“没有人贩子。”
“还说没有,那刚才使劲拉你的乞丐是怎么回事?”康之楽锐利地瞪了招娣一眼,对于她的不说实话相当不满。
“什么乞丐?”景如是追问道。
“是一个大叔。”招娣终于说了实话,“他见我一个人站在那里,说是要带我去找父母。我说不去,他硬要拉我去。”
“那人在哪里?”景如是怒了,想要教训那人。
“早被我的侍卫扔到大牢里去了。”康之楽哼了一声,对她的“不负责任”相当不屑。
景如是对他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拉高招娣的袖子,果然看见一道红痕。她抚摸着那道勒痕,充满了后悔:“对不起,招娣,让你受苦了。”
“没关系。”招娣摇头如拨浪鼓,懂事地安慰道,“我不小了,遇到这种事情知道会大声呼救的。”“街上这么吵闹,谁会听见?”康之楽却在旁泼起了冷水,“再说,他只要在袖子上洒一点迷药,你就直接被他给扛走了。”
说着说着,他将矛盾对准了景如是,质问道:“你不是总是摆出一副了不得的样子么,今天却对她不管不顾,你也太差劲了。”
景如是接受这个批评,招娣却不依了,谁说她都没关系,但不能说她的大哥哥。
“大哥哥没有对我不管不顾,她让我在原地等她了,是我自己瞎跑才会遇到坏人。”招娣大声辩解道。
“还替她说话,总有一天被她卖了,你还要替她数钱。”康之楽也白了招娣一眼,恶意地说道。
“那也比楽殿下好,只怕是坏人,也不会想拐带你的。”招娣反唇相讥道,“因为你连课业都做不好,根本就不值钱!”
此言一出,康之楽周围的随从表情都出现可疑的笑痕。康之楽平日为人霸道,对身边人非打即骂,所以大家都不喜欢他。招娣说的话又是实话,康之楽的课业不好,为了这事被太子训斥了好多回。不过谁都不敢当面说出这个事实来,现在听到有人挖苦康之楽,心里当然开心了。
“你这死丫头!”康之楽被激怒,抬头就想打招娣。
景如是冷冷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充满了警告。
大概是想到景如是的“凶残”,康之楽生生刹住了手,扔下一句:“好男不跟女斗。”
就大步走进了旭冉府。
“大哥哥,我们回去吧。”招娣对着康之楽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拉着景如是的手,甜甜地说道。
“嗯。”景如是摸摸她的脑袋,不再回头看一眼,领着招娣走了。
回到府中,景如是觉得真的很疲惫,她没有用膳,就躲进了房里,任何人都不理。
然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她却睡不着。
想起康惜赐,想起巢晴儿,想起那么乱七八糟纷繁杂乱的争斗,她第一次觉得好累。
虽然她也不敢自诩清白,但对于感情,她却是容得得一粒沙子的。
不经意间摸到腰间的玉佩和手腕上的碧玺手链,她烦躁的心情竟慢慢平静下来。
今天她的反应是不是过激了呢?无论身心他都没有背叛她,可她却固执地要求他一定要按照她的意思办,会不会过于霸道了呢?
他叫她相信她,可她好似真的一点都不信任他。她或许真的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想不想与他一直走下去,若是想,也许该学会一点妥协和退让吧。
可是,她又好怕他真的视权力高于一切,甚至高于他们的感情。
好乱好乱,越想越乱。
算了,暂时不想了,强迫自己睡一觉,说不定睡醒了就想清楚了。
于是景如是不断地自我催眠,渐渐陷入了梦乡。
门外有一人远远地注视着她的房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却已敏锐地擦觉到了她的不安情绪。
少爷,你就是被所谓的感情蒙蔽了双眼,看不到那人的野心罢了。
“之楽,你去哪了?”太子府,一脸威严的太子见到小儿子刚从外面溜进来,叫住了他,询问道。
“父王。”康之楽见到父亲,一向飞扬跋扈的小孩顿时变得乖巧起来,回答道,“我去宫中拜见皇爷爷了。”
太子满意地点头,但见侍卫长使了个眼色,于是追问道:“从皇宫出来后,你又去了哪?”
“去了惜皇兄那。”康之楽老老实实地说道。他年纪小,太子又不让府中人在他面前议论朝事,所以他对太子与康惜赐之间的恩怨知之甚少,但机灵的他还是隐隐察觉得到父王不喜欢惜皇兄。
“去皇兄那里做了什么?”太子拉过儿子的手,和蔼地问道。
他知道小儿子喜欢亲近康惜赐,却从不阻拦。一来是想在皇上那里装装样子,二来便是可以让儿子探听探听旭冉府中的事。
“就和往常一样,惜皇兄封了个红包给我,还给了一个很好玩的小玩意。”康之楽孩子心性,一提到那神奇的木头人,神情就眉飞色舞起来。
太子当然不是想听他念叨玩具,想了想,追问道:“你在那里有没有见到什么人?”康之楽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就惜皇兄一人。不过我进去时,正好看见景如是从府中出来。”
景如是?太子陷入了沉思,他本以为今天旭冉府会很热闹,因为祁王派那些人会争相前去拜年。但没想到去的竟然是景如是。
想来这段时日,她都未来太子府,一会被康惜赐打伤,一会又身体不适、避不见客。实在有些奇怪。
而近日是大年初一,她就跑去旭冉府,这景如是是什么意思?难道打算投靠康惜赐了?
“父王?”康之楽见太子面色凝重,似在思索,但他有些倦了,想回房,于是唤道。
“何事?”太子回过神来,问道。
“我可以回房了吗?”康之楽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吧。”太子让嬷嬷将康之楽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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