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那小子懂个屁的捏肩，有什么好嫉妒的！”木偶人这么骂着，脸上却慢慢泛起了两团圆形的红晕。

白石有点意外的看着它，原来是这种类型吗……那这种表情明显的木偶身体，还真挺适合它的。

等以后沟通顺利了，找杉江昭夫给自己捶捶背，让木偶人单方面共感一下，倒也不是不行。

白石拎着它，在这个不算大的家里转了几圈，顺利找到了杉江旭的工作室。

推开门，一阵不太浓重，但挺复杂的气味飘散出来。

白石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进门就见满屋都是画框，石膏像等用具。

……杉江旭不是玩雕像的么，怎么房间里却没多少跟雕塑相关的工具？

想起刚才杉江绫美提到的“选择”，白石仿佛懂了——这位艺术家，好像曾经转过行。

白石抓着木偶，首先看向了房间中央，一幅支着的画框。

他抓起一把小刀走过去，在木偶人警惕的视线里，白石把刀横在画布上，微笑着开口：

“杉江先生，我有些问题想请教您……”

……

两分钟后，经过和睦的沟通，白石明白了这个时间点上杉江旭的烦恼。

他从小就喜欢画画，父亲也是一位匠人，只是他和他爹都空有一身技术，却没有足够的名望，在岛国这个注重师承的地方，混的十分艰难。

杉江旭找不到愿意收他的油画大佬，但在求师的过程中，倒是有人看上了他雕塑的手艺，想收他为徒。

然而在杉江旭眼里，雕塑是他父亲用来糊口的生计，很难和艺术挂上钩，所以他心里一直对这个行当有些抗拒。

但如果错失这次机会，下次想找到好老师就难了。兴趣和地位之间，“重生前”的杉江旭，最终选择追随那位雕塑老师，给自己转了个行。

“……没想到，我真的在雕塑上做出了成绩。也或许我的水平一直没变，只是因为有了好的老师，那些所谓的‘评论家’才更愿意欣赏我的作品，从而细品出了很多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的优点和隐喻。”

杉江旭说到这，心情十分复杂。

白石瞅着他，同样心情复杂，你直接说那些人会吹不就完事了，还优点和隐喻……

经过这番追忆，杉江旭的遗憾，已经挺明显了。

一是他乱七八糟的家庭关系。

另一个，大概就是在他真心喜欢的油画上始终没有建树，被迫转业的事。

不过，为防止木偶人之前搞了那么多年雕塑，搞着搞着真的喜欢上了，白石还是问了一声：

“既然有了重来的机会，这次你想选什么？”

“这还用选？现在的我，经验和眼光都已经足够独到，可以走自己的路。”

说着，已经被白石放出来的木偶人跳到地上，走到一副靠墙放置的油画旁，伸出它的木头手感受着上面凹凸不平的触感，表情十分虔诚。

这样子也不用问了，白石立刻知道了自己该干什么——首先要让木偶潜意识里相信他在油画方面的才能，这样自己才更方便调整虚拟世界给它开绿灯。

他措了措辞，熟练的吹起来：

“你的审美很超前，阅历也比别人多，还有其他行业的经验能填补短板，一定能遇到你的伯乐，就算遇不到，说不定也能自己开创一个流派。”

“这还用你说？不过你一个外行，居然能看出我的才能……哼，还算机敏。”

木偶人比白石还自信，他有模有样的挺直身板，往旁边一伸手：“拿我的笔来！”

“……”白石在它头上啪的弹了一下，木偶人再次啪叽扑倒在画上。

在它捂着后脑勺爬起来的时候，白石转头看了看桌子，发现哪只笔都比它高，最后干脆全拿过来，让它自己挑。

木偶人用力抱出一支笔，又让白石帮忙把一副没画完的广告画放到了地上。

杉江旭毕竟也是活到了五十多的人，虽然一心追求艺术，但也很知道恰饭的重要性。

现在它还比较缺钱，因此木偶人没对这幅广告嗤之以鼻，而是低着头，认真在在白石看来已经完稿的油画上添补起来。

白石观摩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门道，他坐在旁边玩了一把扫雷，又把背包里的道具都清点了一遍，挨个背了背使用说明……

等靠在墙上睡了一觉，再醒来，才终于见木偶人把刷子放在旁边，欣赏着地上的完成了的广告：

“虽然笔法还有些稚嫩，但出色的创意已经难以掩盖了，不愧是我的作品！”

“……”这木偶还挺给他省心。

白石走过去看了看，虽然不懂好在哪，但确实感觉比刚才还好看。

他好奇的问：“是不还要再刷一层定型的油？这种不需要技术的活，我可以帮你。”不然这么大一幅画，木偶怕是搞到明天也涂不完。

“哼，你以为光油随便涂一涂就行？让你刷，肯定会把我的画刷毁了。”木偶人对外行的蔑视已经从它的每个关节渗了出来，“离我的画远一点，别……”

在白石默默抄起旁边的小刀，放到画布上比划了一下之后，木偶人一僵。

它干咳了一声：

“……我是说这画还没晾干，直接上油不太好。先让铃村拿走，他想刷，以后让他自己刷去。”

非得这样才肯好好说话……白石把小刀丢开。

之后，在木偶人的指路下，他找到了一本通讯录，打电话给上面的某个买家，让他抽空过来把画提走。

这木偶脾气不怎么样，技术和记性倒是真不错，这么久过去了，居然还能迅速回忆起来这幅广告画对应的是哪个买家……虽然也能不排除他只有一个买家的可能性。

和买家约好取画的时间后，杉江绫美也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和泡澡水，第一天就这么平平无奇的过去了。

……不，也不能说平平无奇。

抱着被子躺平了，白石才恍惚想起来，今天，他居然已经做出了一个不转行雕塑，而是继续学画的巨大人生决定。

杉江旭这种魂，倒是也有好处。白石根本不用驱策他干什么，只需要在它跑偏的的时候把人拽回来，简直不能更省力。

不过，遗憾搞明白了，它的恶念又是什么？

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白石果断把问题放到了一边。

……反正只要在它表露出扭曲三观的时候，不让它得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