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华轻易逝去 1
作者:黎萨      更新:2020-02-04 03:26      字数:4257

季相盯着这个自称姜豆的人,记忆里,姜豆是薛岳毅身边的一个侍从,憨厚老实,比薛岳毅大个几岁,可是在看这个老翁,说他七十岁都有人信。

“相爷,当年您与家主在浔州的罗山上第一次见面…”季相看着老翁的一举一动,跟回忆重叠,老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没错,你就是薛兄身边的姜豆。”

“正是小人啊”姜豆跪在地上,激动不已。

“姜豆,你可是为了你家家主薛岳毅,来这里申冤的。”

“正是”

“季相,这是什么回事?朕怎么不知道薛家的事情。”

“陛下,当年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您并不在京城里。”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寅贞帝还不是朝堂上,受倚重的皇子,当时他正在外练兵。

“季相可知当时事情的经过?”寅贞帝有些一头雾水,听老翁说这应该是一件不小的事情,数万灾民被屠,数万人参与镇压,天下第一首富一家都被杀光,现在才过去不过十五六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已经完全被人遗忘,无人记得了呢?

“陛下,请今日宴后,再听臣,为您详说。”季相的面容冷然,寅贞帝甚少看到如此的季相。看他如此说完,寅贞帝点了点头“老先生一路劳顿,先下去歇息吧,今日是季相生辰,确实不太何宜说这些。”

老翁看了一眼薛之遥,薛之遥对他点了点头,老翁才跪身一礼,然后离开了。

如此一来,无人再敢多加叨扰,都又喝了几杯酒,就告辞离开了。不一会,饭厅里,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陛下,草民也…”薛之遥真准备站起来请辞,寅贞帝却说“薛老板就请留下吧。”

“是”经过季清风和雪胧兄妹刚才一番称赞,寅贞帝对薛之遥的好感飙升,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留薛之遥留下。

薛之遥留下,屋内就只有季相,季家三兄妹,陛下,容恪还有薛之遥七人。季斐羽这次难得的没有避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陛下,臣有话要说”季相从位置上站起来,跪在地上。

“起来说。”寅贞帝看季相的样子,好像隐藏了什么大秘密似的。

“十几年前,先帝还在世的时候,那时薛家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去好几年。也是陛下您回京前一年。周家的一个心腹,总是在夜里做噩梦,梦见有人向他索命,此人连续好几年都未能睡个好觉,终于精神崩溃。疯疯癫癫的跑进了京兆尹衙门,把周家如何陷害薛家,何人陷害的整庄案件,都告诉了当时的高大人。高大人思考许久,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就带着那心腹写的,并画押了的口供,一并上交到先帝那里。那天,恰巧臣也在那里。先帝闻听此案,先是怒骂高大人居然连一个疯子的话都信,让高大人回去思过,高大人回去打了那心腹一顿以后,就把他放了。周家的人闻听消息,那心腹出来第二日就因为失足,掉进了护城河中淹死了。高大人越想这件事情越不是那么简单,就又去先帝面前,告知先帝那名心腹死了的事情。这样一说先帝也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就叫了臣去。臣当年一力反对,就地正法了那些灾民和薛家家主与夫人。可是周泰亲自带兵,回来轻飘飘的说了句误杀,那时先帝还在气头上,所以没有细究,那时冷静下来想想,还真觉蹊跷。于是就派臣去浔州查看。”

浔州是季相母亲陈氏的老家,外祖父母自然已经去世了,可是舅舅陈焕一家还在,而且在在浔州不输于薛家的豪族。

只是因为,当年陈焕与薛家前任家主指腹为婚,两家要结姻亲之好。陈家得女,薛家得男,陈家已经有十年没有生过女儿,几乎隔了一代,所以陈焕特别疼爱他这个女儿。

薛家前任家主病逝,浔州多少人对薛岳毅这块肥肉虎视眈眈,陈焕想着这道姻亲,就百般维护起了他这个“未来女婿”,而是一点私心都没有,明里暗里不知提着“女婿”挡了多少明枪暗箭。

可是这薛家主成长起来以后,自己的女儿也到了年龄,该出嫁了,因为薛岳毅父母俱亡,陈焕恐他无人做主,还主动提起婚事的事情,可是这小子翻脸不认人,说不能娶陈家掌珠为妻。原来是因为与自己的丫鬟好了。

虽然自己的女儿是从小被陈焕含在眼皮子下都不觉疼,百般疼爱长大的,可是一点娇纵之气都没有,说可以让那个丫鬟为妾。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可是薛岳毅却谁也没提前通知,婚礼前一天才撒帖子,吹吹打打了一整天,把那个丫鬟娶进门做了正妻。

于是陈薛两家就此翻脸。陈焕也不是会使阴谋诡计的人,只是在生意上制衡了几次薛家,那小子还算是有良心,只要陈家出手,他薛岳毅绝不动手,也不让谁抢了,好像在报当年陈家扶持之恩,但是再次交好也没有可能了。陈大小姐因为被退了婚,名声也不好了起来,过了两年年纪实在大了,就嫁了一位世子,那世子人是个好人,可是妻妾加起来一年死了三,也是名声不好,说他克妻。陈大小姐就这样嫁了,不过婚后过得着实不错,现在已经是气气派派的亲王妃。

陈焕在薛家出事以后,也不是没有查过这件事情,可是毕竟事情也已经发生了,随就此作罢。

在舅舅陈焕的帮助下,季相很快就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先是知道了周泰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出手害薛家。一是薛岳毅没有接待周泰,薛岳毅又不是当地官员,也确实没有义务接待周泰,二是周泰向薛岳毅索贿,这样他才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薛岳毅断然拒绝,让周泰实话实说即可。三就是周泰怀恨在心参了薛岳毅一本,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罚了一通。

周氏父子他们才会做了这么一个,几乎一眼就可以看破的局,可是就是如此漏洞百出的局,就害死了一代儒商,和数万刚刚安顿下来的灾民。

现在在浔州居住的从外地逃难而来的人,还在感恩薛岳毅对他们的照顾,在自己居住的地方,建起善人祠,准备世代供奉。

“臣把查证清楚的事情,交到先帝手中的时候,先帝动拗许久。然后对臣说要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季相说到这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雪胧不明白,但是问过以后,他却有些品过余味来了,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

“还不是因为先帝要保存自己颜面,雪胧,说你傻,你还真的是喘上了。”

“斐羽,皇上面前,不准放肆。”季清风责令出声。

“陛下,先帝为了什么,我这儿子都知道。他是君,臣只能听从维护,不过在先帝的帮助下,臣很快的就以私仇的名义,除掉了整个周家。宽赦了那些没有到案的薛家其他人。这件事情也就如此平息了下来,陛下从不准人提起薛家一事。这件事情也慢慢的消迹到无人提起,如果不是姜豆今天来到这里,臣都要忘了,我那位冤死的挚友。陛下,先帝一生功绩无数,可谓是一代英主。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现在先帝已经不在了,还请陛下重申此案,还薛家一个清白。让薛家的孩子,能回宗祠,老友岳毅膝下两子,长子颠沛流离,不知所踪,二子被无能之人养育,他们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父亲是个多好的人,而不是背着谋逆的罪名,苟活一生啊。”说到激动之处,季相跪着蹙地。

薛之遥皱着眉看着如此激动的季相,心中波浪万千,父亲那短暂的一生,有如此一个挚友,也算是不虚此生。

“薛家二子,现在何处?”寅贞帝听完以后,也不住的叹息,薛家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听过后面的经过,可是关于薛岳毅的做的那些善事,他是早有耳闻。

“陛下,欲意何为啊?”季相吃不准寅贞帝要做什么。

“那老翁,只是薛家的下人,既然有薛家血脉存活与世,那就让他做首告之人,去京兆尹报案,三司会审,到时候丞相来做主审。”

“陛下,陛下可是要重审此案?”

“丞相,你最好说的都是事实,不然子翻父案,还翻砸了,朕与父皇的千秋名声,可就全毁你手里了。”

“父皇,不怕。父亲不会有失的。不过如果有个万一,不是还有太子殿下来给您和皇爷爷正名。”

“胧儿,不得放肆。”

“爱卿啊,你这女儿可说对了。不是还有太子的嘛”寅贞帝看向容恪,容恪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柔和二字。他不解的皱眉,父皇可是从来没有,如此的看过他。

“臣教女无方。”季相有些无奈与雪胧这时不时的率真。

“现在可不只是你的女儿了。爱卿,把薛家的后人请来吧,朕要见他们,越快越好。”

“草民,薛岳毅长子,薛之遥,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薛之遥突兀的站了起来,步子沉重,眼神波动的厉害,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寅贞帝的面前,大呼万岁。

原来,这就是薛之遥过去的全部啊。

雪胧看着那个跪在一处,后背不停抽噎的男子,记忆里他是那般的强悍,好像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可是他现在跪在地上,为终于可以洗清自己父亲的冤屈,而潸然泪下,哭的像个孩子。雪胧端起手边的酒,甜甜的果酿什么时候,如此的辣喉咙。

“那是五十年的白干,不辣到你这第一次喝的人哭才怪。”容恪看着被烈酒辣的流眼泪的雪胧,有些嫌弃,自己的杯子被雪胧用了。

“你是薛岳毅的长子?”寅贞帝心想,此人还要给自己多少出乎意料。

“正是草民”薛之遥直起身子,眼眶通红,只是眼泪,都已经在起身的时候擦干净了。

“你父亲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全部,父亲出事时,草民已经八岁。加上草民这些年的调查,已经有全盘的证据可以呈给陛下。”

“那好,周家人现已伏法。罪名不过是再加,但是那些依然逍遥法外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谢陛下,草民这些年调查得知,应该有两名主谋,除了周家是主谋外,萧家则是第二家主谋。”

“萧家?可是皇后的母家?”寅贞帝脸色微变。

“据臣在臣的舅舅那里得到的证据,确实有一部分事情,是周家的范围里,无法做到,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准备的事情。比如为什么薛岳毅被朝廷带走的消息,那么快就传遍整个灾民区域,而是被薛夫人听信。薛夫人派去京城的人手,都是一顶一的高手,为什么刚出浔州就被杀害,事情种种,很多需要大部分人力去实施的事情,周家都不太可能在那么短时间里做到,除非有人相帮和协助。当时因为灾情和薛岳毅结仇的,除了周家,还有因为灾情处理不利,反应迟缓,等薛家已经派人救回第一批灾民才发现灾情严重性,被先帝免官的浔州知州萧奉。等臣查验过薛公子提交的证据以后,臣回写本亲述此事。”

“萧奉,是皇后的父亲,若无实证…”

“臣明白,若无实证,臣绝对不会构陷此案牵涉的任何一人。”季相如此说了,寅贞帝也无法再说什么,又听季相和薛之遥说了几件详查,就心情沉重的回宫了。

陛下走后,饭厅里再次安静的下来,薛之遥依旧跪在地上,他对着季相磕了一个头“多谢丞相,今日若与丞相帮忙,草民家族的这件冤屈,怕是再无洗刷之日了。”

“你的小的时候,胖嘟嘟的,我明明比你父亲要大两岁,可是你总是叫我季叔叔,我问你为什么,你说…”

“我说,因为我爹说,就算是别人有理,也不能让他沾了便宜去。”

“好孩子,难为你还记得,那时候你可才六岁。”

二人说着说着,都不觉再次红了眼眶。(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