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晚从怀里掏出那个红宝石送到小伙计面前:“就是这颗宝石,不知道能当多少银子……”
“能当二十两吧,这是最高价了,不知道您愿意当不愿意?”小伙计说话利索,看起来十分能干的样子。
这个价格低的让程向晚有点怀疑是不是冷莫寒走眼了,这把匕首可能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而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匕首。
“是不是弄错了,这颗宝石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要不是我肚子太饿,这个地方又没有吃的东西,我不会舍得当掉的。况且如果有可能,我还想着赎回来呢……”程向晚看到小伙计的大眼睛眨巴着,就明白这是典当行里的规矩,压价呢。
小伙计想了想,然后转头对铺子里喊了一声:“老板,有买卖,您出来瞧瞧……”
这下可是放心了,惊动了老板的买卖,难道还能不值钱。
程向晚仍然站在太阳底下,听到小伙计对出来的人轻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转身回到黑暗里去了。
一个略为肥胖的,同样戴着灰色土布帽子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小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程向晚,然后咳嗽一声伸了伸袖子:“这位小姐,我们这店里只收正道来的货,如果是偷的抢的占的我们不律不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可是这块宝石真是家传,况且我一个女子到哪里能抢来这样的宝石,又不是匪盗……”程向晚解释着,然后把那块宝石握在手心里。
一块门板又被面前的老板拆掉了,随即又是一块。
阳光立刻像是千军万马一样冲进了墨黑的房间里,空气里四处都是游尘。
那位老板不看程向晚,只是转身说:“进来说话吧……”
程向晚也抬推走了进去,看到那位老板坐到了一张椅子上,她也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最起码在气势上不能输于他吧。
这时候先前的伙计送上一杯热气袅袅的茶来,不过程向晚此时需要的是饭不是茶,也没有端起来喝。
“不如姑娘拿出那块宝石来再让我瞧瞧成色?”那老板卷起袖子,想要一睹风采的渴望劲。
估计这行当的人都有一双利欲熏心的眼睛,程向晚看到那双眼睛就知道他看到宝石就会发光。
果不其然,当她从袖子里拿出那颗宝石来,那当铺的主人就两眼冒光,甚至想拿在手里把玩。
程向晚及时收回了手,说道:“出个价吧,如果价钱不合适,老板也没有必要细看了。再说我也只里现在有急用,过些日子还会过来将宝石赎回去的。”
那老板本以为程向晚是一个姑娘家,可是听到她这口气也不敢小觑,于是说:“小店买卖一直不好,按理说这块宝石价值连城,可是若您说还要往回赎,那小店最多能出五百两银子……”
听到五百两,程向晚已经是很满意了,不过她不知道这当铺的规矩,于是问道:“如果我想赎回,得需要多少银子?“
“那得看时间,一般时间越久,保管费就越高。不过看姑娘是外地人,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商量……”店铺老板笑意吟吟,然后吩咐小伙计去房间里取银子。
程向晚笑了笑说:“那也好,顺便问一下在哪里可以买得到粮食,除了地瓜之外的粮食……”
“到粮铺就有,不过现在贵的吓人,一两银子一斤米,照这样下去,我们也得逃荒去了……”店铺老板从小伙计手里接过银子掂了掂,然后递给程向晚说:“这是五百两,姑娘请收好,一个月内来赎我不要你保管费,不过我最多能给你保管两个月,再多了小店周转不开……”
程向晚点了点头,心想那刀柄上缺一颗宝石实在是不太美观,不过也得看回去之后有没有银子可赎了。
她拿了银子放到腰间,然后走出了当铺。
不出一个时辰,程向晚就将几车粮食运到了那个种地瓜的村子。
她还没怎么找,就看到那个原先愿意给自己地瓜吃的老婆子颤巍巍地从草房里走了出来。
人们看到程向晚带来这么多的粮食,然后都不明所以的望着程向晚,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看到那位老妇人出来,程向晚上前对着所有的村民说:“这些粮食,是朝廷下发给各位村民的,现在需要一个人把每家人口的数量统计一下,按大人和小孩子的量把这些粮食分了。回去之后,我会让朝廷尽快想出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让大家以后不用再吃那些地瓜了……“
人群里有一些小孩子听到这些声音,先欢呼了起来。
程向晚看着村民们排队领粮,心想冷莫寒,这可是我为你做的一件有功德的事情,如果哪一天你若是想做皇上,这一件事情就给了你顺应民心的铺垫。
“大家要记着,这次让朝廷出粮,是寒王爷的意思。以后大家什么困难,都可以找寒王爷,他一定会帮大家解决的……”
程向晚看着那些村民一个个兴高采烈,心想这次的骑射总算是没有白出来。
那位老大娘看到程向晚站在这里,慌忙亲自端了一碗水说:“姑娘,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喝的茶水,你就喝一碗白开水解解渴吧。要说我们得感谢你为我们做的这件事情,你看看这些孩子的肚……”
说着,她从身边扯过自己的孙子,不看则已,一看叫人触目惊心。
那孩子的肚明晃晃的,竟然像扣着一个白色的陶瓷盆子,可是他的身上却奇瘦。
“快谢谢这位姐姐,如果不是她,你今年还得吃地瓜干……”
“谢谢姐姐,我现在看到地瓜干就想吐……”那孩子年纪不大,可是却有一种愁眉苦脸的样子,程向晚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说:“这下有了粮食,要好好吃饱,待长大了做事情孝敬奶奶好不好?”
“好……”
“能长大就不错了,我也不敢指望他。现在的人都活着一口气了,没有人敢想将来的事情,再说我这样的人死了倒是省点口粮……给孩子们减少负担……”那位老大娘抹了一把眼泪,然后转身背着自己的粮食要回去了。
程向晚对着人群说:“你们放心,这件事情一定会解决的……我回去后就会帮大家想办法……”
那些人一脸感激,然后一一谢过,看着众人领着白花花的大米离开了村口,都回家做饭去了,程向晚才骑着马转身离开。
心里有一份沉重,也有一份欣慰。
她没有想到来到这里要充当救世主,更没有想到以后还要为这些百姓出谋化策,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走出了村庄好远,她才想起自己终究是没有吃饭,想想前路漫漫也无心再转到小镇上去吃饭。
况且刚才把所有的银子都买了粮食送给了那些村民,早知道烤个地瓜也好啊,自己又不是天天吃?
不知觉间已经走出了老远,程向晚也懒得才折身回去,所以只好打马慢慢前行。
日头西照,快要落山的时候,程向晚才打马回到了王府,远远就看到鼠三站在王府前徘徊。
一身疲惫,再加上腹内空空,她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三儿,你怎么在这里,干什么呢,莫不是想摸进王府里吧……”程向晚翻身下马,浑身无力地问鼠三。
看到是程向晚回来,鼠三大喜过望,拍着腿说:“你可是回来了,这些日子在这里等的你好苦,我都望眼欲穿了……”
程向晚看到鼠三夸张的样子无力地笑着说:“有这么夸张吗?既然你在这里等我好久了,不如就请我吃一顿吧,我都快饿扁了。”
王府门前这时候护卫不多,况且天气近黑,也没有人发现程向晚与鼠三在这里说话。
程向蓝拉着鼠三离开了王府门前,然后一脸痛苦的样子。
鼠三往后退了一步打量了一程向晚一眼问:“为什么我每次见你都这么狼狈,让人怎么相信你是王爷府的王妃啊?再者说了,我为你办事,岂不是你应该请客,怎么又轮到我请。”
程向晚知道他是开玩笑,也不等他说就翻身上马,并且把手伸向鼠三说:“三儿走,我们去一家酒馆边吃边谈,你站在这里我一会就要饿死了,都一天没有吃饭了。”
鼠三看到程向晚果然是饿的不轻,可是看着她伸出来的手有些犹豫,虽然她此时穿着男装,可是到底男女授受不清,若是让寒王爷看到他与程向晚同马而骑,不叫人灭了自己才怪。
地上的鼠三犹豫不绝,程向晚骂道:“什么时候你也这么磨蹭了,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在这里臆想呢,我告诉你我们两是哥们,你要敢想歪了我先把你的脑子抠出来清蒸……”
“嘿,够毒辣,还没听过这样的吃法,不知道人脑子好吃不好吃?”鼠三一边回敬,一边把手放在程向晚手里就势翻身上马。
不过鼠三思虑再三还是带着程向晚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酒馆里,省得惹人注意。
“好地方啊,三儿,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地方可来,我是什么地方也不能去了。这次答应了那个混帐王爷,以后就长住王府哪里也不去了……”程向晚自叹倒霉,然后看到小二端上一盘牛肉来,一时就两眼发直。
鼠三见此,就吩咐小二说:“把这盘撤了吧,换一道菜来,我让你……”
话还没说完,程向晚就把牛肉盘子拢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瞪着鼠三说:“我最喜欢吃牛肉了,你这是干什么?我要吃这道菜,你小子要是因为牛肉太贵不舍得给我吃,看我以后怎么和你算账。”
对面坐着鼠三苦笑出声,然后对着前来的小二说:“得,这菜留着吧,再给她煮些软和的粥来,饿了一天了,看到吃的就不要命了……”
小二也斜睨了一眼程向晚,看到她眉清目秀的,没想到却是一个饿鬼,看了几眼就甩了毛巾转身离开了。
程向晚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含糊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上次的事情办的应该还利索吧,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
鼠三想到在梁上听到了郑媚儿和程向蓝的话,心里有些不忍心告诉程向晚,她实在是太可怜了,竟然连自己的亲人也容不下她,那敢问这世上还有可信之人吗?况且她在王府的境遇也不怎么样。
“那个……事情还办的顺利,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一说,你听了之后不要生气……”鼠三有些为难,不知道这话该不该在她大吃特吃的地时候说出来影响她的胃口。
程向晚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鼠三脸上的为难的神情,然后把手里的半块牛肉一扔瞪眼:“三儿,你这不够意思了。若是你为我办事还要银子,我可是不高兴啊。再说,这点事情对你还不是小事一桩?”
盘子里的牛肉还有两块,程向晚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眼睛盯着那些牛肉不放。
对面的鼠三无奈一笑,然后把程向晚面前的盘子一移:“我跟你好好说话呢,你能不能不要露出那种饿了一辈子的样子来寒碜人?”
看到这边桌子上的程向晚与鼠三奇怪的举动,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程向晚回瞪了一眼众人:“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饭,小心吃到鼻孔里。”说完又转头对鼠三说:“到底有什么事情,如果要银子的话没有,要命有一条……”
没想到程向晚会耍宝,更没有想到她嘟嘴顽皮的样子要比她大笑时的样子还要好看,鼠三一时呆了,随即被程向晚用筷子往嘴里狠狠塞了一块牛肉然后听到一个冷冷地声音:“你还是先吃饱再说吧,我怎么感觉你比我都饿的慌,你是想女人了吧……”
这样大逆不道,不矜持的话竟然从一个王妃嘴里说出来,不能不让人大跌眼睛。
鼠三勉强把那块牛肉吞咽了下去,然后对程向晚说:“你吃着我说,那件事情给你办妥了。不过郑媚儿和那个程向蓝想要害你,那个程向蓝看上了寒王爷,所以想方设法要让人滚蛋,然后她鸠占鹊巢。郑媚儿说还要给你下毒,或是推你进湖,以后你吃饭和遇水的时候都要小心了。真想不明白,既然你在王府里过的这么不痛快,怎么就不能出来跟我一起混呢,到时候我尊你为老二……”
程向晚翻起白眼骂道:“你才二呢……”
鼠三本来等着程向晚的回音,可是她吃饭仍然不减速度。而且小二上来的菜尽数被她一扫而光,鼠三有些诧异,刚才是自己没说清楚?还是她为了吃没有听到。
“啪”地一声,鼠三将筷子拍到了桌子上看着程向晚:“我说,有人要害你,你听到了没有?我怎么感觉这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左右的人又都转眼,不过经受刚才的教训,只看了一眼就都回过头去了。
程向晚低声咕哝说:“真是,一顿饭也不让好好吃。她们要害我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不必大惊小怪……”
心里也有一种想离开的想法,可是想到白天的时候看到那些村民,如果自己不在王府。
如果自己和鼠三一样劫富济平,是不是能帮到天下所有的百姓?况且贼总是贼,不能光明正大的,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扫兴。
如果呆在王府,如果得到冷莫寒的信任,如果自己可以和他像兄弟一样谈论国家大事,为那些百姓做出一些有利于生存的事情来,是不是这一生会更圆满。到现在都想得起那个肚子圆滚滚的孩子望着自己时的眼神。
“你不害怕?”鼠三见程向晚出神地想着什么,就喝了一口酒品着菜反问。
程向晚笑了笑:“怕有什么用,再说我从小就生活在程府。如果要死的话早死了,还能等到今天。被推入湖里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学会了游泳……吃饭下毒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学会了谨慎。身边有个敌人,让你活的倍加真实,这我还得感谢那两位夫人小姐,这次的事情我先谢谢了,敬你一杯酒吧,三儿……”
酒端了起来,里面满满当当的,像是程向晚的满心谢意。
对面的鼠三想都不想就端起那杯酒来一饮而尽:“全收了,最近这些日子我会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如果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就来这家饭馆找我,随叫随到,我只希望你能保护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过是与程向晚机缘巧合的见了几次,可是鼠三对这个女子却有说不出的喜欢。
并不是男女之爱的喜欢,更不是畏惧而敬的喜欢,总觉得她老早就与自己认识,做什么事情都好像志同道合一样。
没有想到鼠三会决定留在京都,要知道他可是一个贼。
就算官府给他面子,他也不能不能忌讳在京都天子脚下随时被抓的危险。
“你是为了我留在这里的?”程向晚有些感激地看着鼠三,手里的筷子停了下来。
肚子里也吃的差不多了,所以这时候更适合推心置腹的谈论一些事情。
鼠三望着程向晚那种真诚样子,怔了一下,随即又咧嘴大笑,用手指着程向晚说:“你看你,你看你,我鼠三什么时候为了别人活过。我在京都有事,你别想的美了……”
“哦!”程向晚有些失落的低头,不过转念一想,要有他在身边以后想办个事情就方便多了,尤其是偷郑媚儿的银子给下人们发放,这简直是大快人心的事情,想想都好玩。
也顾不得心里想的太多,她突然顽劣的抬起头来笑着说:“下次偷钱带着我吧,我看看好玩吧……”
话还没说,鼠三一只手捂了上来,他瞪着程向晚说:“姑奶奶,这种事情不能见光说,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死我呀。”
程向晚吐了吐舌头,然后继续用饭。
肚子是吃的饱的饱的了,程向晚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直把鼠三看的目瞪口呆,仿佛在说这哪里像是一个王妃,简直是一个地痞小混混。
除了长的好看之外,程向晚从上到下没有一处可以说明她出身高贵,且现在在王府里做着王妃。
“好了,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我就回去了。有什么事情你在墙外学几声狗叫,我会出来接应的……”
“狗叫……”鼠三抗议地瞪着程向晚。
想了想确实不太好,程向晚改口说:“猫叫也行……”
“你以为我是猫叫春呢。”鼠三再次翻了白眼,不知道这程向晚脑子里想什么呢。
程向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红扑扑的脸上满是诡谲,然后俯身满嘴酒气对着鼠三说:“三儿,知足吧,总比鸟叫强。你知道不知道,人不说人话说鸟语,是很让人看不起的。”
无语,彻底无语了,鼠三愣在那里,直到程向晚在门口打了一个趔趄,他才慌忙起身走过去扶着,生怕她会不小心栽倒在地。
程向晚却摆着手说:“你别送了,我自己骑马回去。放心,我酒量大的很,你放心就好了……”
鼠三不放心仍然跟在她的身后,程向晚突然转身翻了脸,指着鼠三说:“三儿,你以后能不能听点话,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省得自讨麻烦,那地儿不是你该去的地儿!”
话可能有些重了,在恍惚里程向晚看到了鼠三有些受伤的表情,于是解释说:“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之中,你在这里呆几天就回去吧,我知道去哪里找你,别为了我把你搭了进去,我可没有办法找地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