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就这样去见王爷?好歹也梳个妆吧……”
“丽娘您累不累啊,这是晚上,我去见见他还再打扮上一次,我干脆就别梳头发得了,什么时候也戴个发髻多好看?”程向晚的声音被门隔在了院子外面,三个人只好站在屋子里好一阵子发呆。
书房里,烛光之下,冷莫寒的面孔清冷。
“王爷,这件事情您看该怎么办?是不是让铁子真他们从三关撤离?”郑管家的声音里有一丝焦虑,仿佛这件事情迫在眉睫。
灯下的冷莫寒一直在沉思,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三关本是不毛之地,所以他派自己的得力手下铁子真在那里修建一座地下城堡,以防万一。
现在那里收藏了无数的兵器,而且还有上万两黄金,这都是这些年来,他派人在外做生意而得。
可是一直以来,他做的都十分的小心,可是今天铁木真派人送来的加急快件,说最近有人开始调查这件事情。
并且有形迹可疑的人出没于三关附近,频频打探这里的实情,当然,地下城堡极其隐秘,而且在数年之前就修建好了。
而且修建的时候,冷莫寒十分注意保密问题,所以在开始修建的时候都是自己的几个得力心腹,到城堡中央的时候才天南地北的招劳力,然后蒙着头蒙着眼召入城堡之中才会被撤掉蒙眼布。
也就是说,有人走路了风声……
“郑管家,你安排一下,过两天我要亲自去一趟,不过这件事情一定要做到天衣无缝……”冷莫寒在吩咐的时候,看到郑管家的神情有一丝犹疑,这是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样子。
一时间,他大脑里闪过一个人的名字,程向晚。
显然而见,郑管家是在担忧程向晚,也就是说程向晚如果非要问这件事情,他或许会告诉她。
冷莫寒看着郑管家,然后长叹息一声:“我知道她对你有恩,对郑远也有恩,但是这件事情关系到我的生死,更加关系到王府的存亡。而她,是我最不愿意把她卷进来,在这件事情明了之前,我一定会休掉她的……”
“王爷……”
“去做事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直以来,我都不愿意让她在王府呆着舒服就是这个意思,我不想让她卷进这场争斗之中,这本是我和皇上之间的争斗……”
程向晚爬在房顶,将这些话听了一个清清楚楚,她终于明白冷莫寒为什么总是不愿意接近自己,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总是那么心神分离。
听到他说不愿意让自己卷进去的时候,程向晚的手指突然在瓦片了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碎的响声。
“谁……”冷莫寒在屋子里厉声问道。
立刻几道黑影同时向这边的房顶跃来,程向晚见势不好,慌忙之后跳下房顶,然后向后园的树林里奔去。
早知道会被人发现,就蒙个面,穿个夜行衣了,这白色的衣服在这黑夜里狂奔不是找死?
“谁在那里,给我站住。”护卫们举着火把往这边奔来,程向晚自然知道今天一定逃不过了,眼见的没路可跑,突然想起这后园之中有一处幽潭。
她慌忙朝那里奔去,边跑边脱去了外面的长衣,然后把衣服抱进怀里,跑了几十米远,前面果然有一处幽潭,这是一处人造人的假山,下面是一处深达几米的水潭。
程向晚想也不想把衣服塞到假山之下,然后轻声扑进了水里,她开始轻轻地哼着歌曲,然后梳洗着头发。
“王爷,这边,我们看到那个影子从这边跑了……”
火把渐渐亮了起来,直照到程向晚光裸的臂膀。
“啊……你们这是干什么,没有看到本王妃在这里沐浴吗?滚下去……”程向晚第一次用粗口,不过感觉特别猖狂。
护卫长徐水听到是程向晚的声音,又看到水里白茫茫一片,唬了一跳,这偷看王妃洗澡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快下去,下去,往那边去追……”
“怎么回事,谁在那里。”冷莫寒追了上来,声音十分的冷厉。
夏末的空气微寒,水温并不算舒适,不一会儿程向晚就瑟瑟发抖起来,况且平时最讨厌的就是在这种水里游泳,不知道会不会有青蛙水蛇之类的东西。
想想就心里发颤,可是看到冷莫寒举着火把抿着嘴站在岸边,她还是装作十分受惊的样子。
“你看什么,没见过女人洗澡啊……”
“很舒服吗?”冷莫寒讥讽道,他不看也知道程向晚现在并不舒服,快要九月的天,水能温暖到哪里去,再说,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后园水潭里能洗澡的。
程向晚恨的牙根痒痒,可是还是抬起脸来捂着双肩说:“进皇宫一次就沾一身晦气,浴房又被你占着,况且还不知道哪里有什么秘道。我可不想让你再占便宜……这里是不怎么舒服,可总比遇到色狼强……”
冷莫寒的脸色铁青,不一会儿徐水站到一米开外低着头禀报:“王爷,没有追到,守门的护卫也说没有看到。巡逻的护卫我也问了,并没有看到一个白衣人……”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让他们休息去,这件事情不要声张……”
“是,末将明白!”徐水眼也不敢抬一下退着身子走出了后园。
冷莫寒仍然握着火把没有打算离开,程向晚的身上越来越冷,忍不住就要打一个喷嚏。
该死的,你就不准备离开了吗?是不是成心要看我的笑话?
想到这里,程向晚将潭里的水挑了几分出来,撒到了冷莫寒的身上,妩媚地说:“王爷,是不是留在这里也想陪臣妾沐浴啊,臣妾到是不是意洗一个鸳鸯浴……”
见到水来,冷莫寒往后一躲,几点水花还是沾到了衣襟,看着一脸狐媚的程向晚,冷莫寒冷声道:“你的衣服呢,穿上……”
程向晚瞪大眼睛,然后左右望望,然后大声一叫:“哎呀不好,我的衣服是不是让刚才那个刺客给拿走了,明明就放在你的脚下。哦?我知道了,一定是王爷不想还给臣妾是吧……现在臣妾可是没有穿衣服呢,让你那些隐卫护卫什么的看到了,你可不要怪也臣妾给你丢人……”
冷莫寒被程向晚彻底惹恼了,本来心里的事情就够糟糕的了,如果刚才的事情是被另外来刺探的人听到了,这件事情就算彻底暴露。到时候寒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得因为自己的这个过失而死。
想到这里,冷莫寒把自己外面的袍子脱了下来,扔到了潭边的石头说:“上来,穿上,我告诉你最好不要再给我惹事,否则后果自负。”
程向晚暗笑,不过夜色漆黑,即使脸上的坏笑可以让冷莫寒发疯,此时他什么都不会看见的。
冷莫寒背过脸,听到程向晚从水里*地走了出来,听到了水声,听到了她轻轻拾起衣服的声音,听到她轻轻地喘息声。
这时候郑管家匆匆往这边走来,程向晚把衣带结好。
“王爷,没有找到那人,用不用派人到街上去找?”郑管家低声询问,神色与往常大不相同。
程向晚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听到冷莫寒无力地说了一声:“算了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这次也躲不过了,我也累了,郑管家你早些歇息去吧……”
“王爷你的衣服……”
郑管家往王爷身后看了看,看到程向晚身上披着冷莫寒的衣服,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刚才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程向晚知道了多少,还想起冷莫寒在书房里说的,不想让程向晚卷进这样风波里来。
可是同住一府,她好奇心又极重,能瞒的住吗?
“怎么,府上的刺客没有抓住?看你的脸色,是不是让别人刺探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程向晚望着冷莫寒,眼睛也不眨一下,在微微颤抖的火把的光茫里看到冷莫寒微微泛青的脸,知道这次的事情至关重要。
想起在房顶上听到的那些话,突然觉得不该这样让他提心吊胆。
冷莫寒转头瞪了一眼程向晚,没好气地说:“你最好不要乱打听,有些事情,你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省得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犯得着发这么大的脾气吗?不过就是随口问问……”一阵秋风吹来,程向晚将自己身上宽大的衣服收了收,突然闻到领口有淡淡的香味,那是一种像松子一样的味道,十分的清香,但闻着又让人分明感觉出一种粗犷,而不是女子那种柔柔腻腻的香。
她不由多嗅几下,听得冷莫寒在前面说:“你先回屋去,没有什么事情,晚上就不要出来了,我都怀疑你在这里到底是干什么……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不陪你了……”
看到冷莫寒迈开步子,郑管家早就转身在前面离开了。
程向晚看到他的背影有几分沉重,或许刚才的事情就够他受得了,现在却还要因为自己偶尔的出现提心吊胆。
有些不忍,“喂……刚才……”
“够了,不要再打扰我了好吗?你知道不知道你很烦人……”
程向晚听到这里,有些气恼,好心当作驴肝肺了,我不过是想告诉你刚才的人是我。
程向晚停了脚步,怔怔地看着冷莫寒,待他穿过那片森林的时候,像是突然有些不忍,或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平和而略带温柔地看着程向晚:“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情非得以的,将来不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希望你都不要恨我……”
听到这里,程向晚的心里一暖,脸的微风轻轻地吹着青丝,有几缕刚刚干了的发丝贴在脸上。
她心想,你这个家伙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会跟你患难与共吗?
那好吧,那我只能说出来了。
“刚才在房顶上的人,其实是我……我看你们追我才跳到水潭里的……”程向晚抬起眸光,迎着冷莫寒的那错愕转为凌厉的目光。
“你说什么?那个人是你,你为什么要在房顶偷听我们谈话?”冷莫寒的目光变得有些寒意,一改刚才那种温柔,反而露出一种煞气来,让程向晚不由得连连后悔,早知道还不如不说,让他担心去。
夜色之中,微风指面,程向晚与冷莫寒双眸相对,彼此的愤怒和戾气却在这夜晚之中慢慢消失,只留下静静的,静静的理解和明了。
程向晚努力提着宽大而长的长袍走到了冷莫寒的身边,用极其轻揉而真诚的声音说:“寒,其实你可以不必瞒着我,我愿意与你生死与共……刚才的事情我一句话也不会对别人说的,你放心就好!”
时空静止,只留下这种动人心的话,仿佛在冷莫寒的心底掀起了泫然大波,他动也不动地看着程向晚,眉角的防备最终还是慢慢淡了下来。
仿佛终于把程向晚看作是自己身边那个值得信任的人。
“我只是不想连累更多的人,其实上次你在后园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只是我不忍心,不忍心让你跟着我还未享福,就开始要担忧。皇家,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恬静,而是处处都藏着杀机。我已经不止一次遇到了刺客,在王府四周布置这么多的护卫,跟外人说只是怕你乱跑,其实,我只是在防备那些不知名的刺客前来行刺……有很多人想让我死……”冷莫寒低下了头,脱去长袍的他一席青袍,显得更加的英俊不凡。
程向晚望着冷莫寒,手指微微动了动,想用食指轻轻抚平他的皱眉,然后告诉他说:一切有我,你不必担心,我会比你想象的还要聪明,而且可以给你更多。
“所以你在这王府里挖掘了那么多的地道是吗?在浴室里……”
“你都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
“寒,你不要疑神疑鬼的,郑管家对你忠心耿耿,他绝对没有向我透漏任何关于你秘密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我猜到了。而且刚才在房顶的时候,我也听到了一些……”程向晚心里荡漾着一种柔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如此渴望地保护一个人,而且他还是一个王爷。
冷莫寒立在风中,背影萧瑟,程向晚就立在他的身边,青丝滴水,背后的深潭发出轻轻的波浪涌动的声音。
冷莫寒久久才叹息一声,然后颓然地放下执拗的肩膀:“其实有时候确实很累,很累,但却还是想这样活下去。不愿意被人当作一颗棋子,缓慢的逼入死角后心甘情愿的死去……”
“你觉得他一定会想要除掉你……”
“不是觉得,是他已经开始动手了,我不得不防,我们亲王当中所有的人都在心怀叵测,只有我为了活命而辛苦奔波,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可笑……”冷莫寒抬手折了一枝树枝,毫不费力的折断,然后轻轻地苦笑了几声。
他转过头来望着程向晚说:“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不想告诉我什么吗?”
“什么?”程向晚从沉思从抬起头来,她想着怎么才能帮到他。皇后,八王爷……鼠三……郑管家,哦不,这些都不能够,因为对方是一个皇上。
“我是说,你不想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身手,为什么可以打到皇上身边的大力士,为什么总是这么洒脱不羁,像是天外来的仙子。为什么你处处都显出那么的特别,让我错手不错,为什么你在偷听到我说的那些话后,不是惊讶却是同情,不是惊恐而是愿意与我站在一起?”冷莫寒一连串的问话后,眼睛里滚动着明澈,仿佛在等程向晚的答案。
他知道程向晚不想说的话,这些问题根本就是白搭,她就像是天上的鹰一般自在,没有人能阻止她的自由。
过往的种种的荒唐,难道不是为了,为了让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喜欢她这样如一个太阳般耀眼的女子。
程向晚听到冷莫寒的问话,虽然对此早有准备,但还是小小的迟钝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笑着说:“我不是这里的人……”
冷莫寒错愕,然后转为不解。
程向晚摇了摇头笑了笑说:“我是说,我并不是程向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会来到程向晚的身体里,她或许死了,或许是暂时睡了。现在的我,不是程向晚……所以会有这么奇怪的动作,奇怪的习惯,奇怪的身手,你能给我保密吧……”
冷莫寒似懂非懂,但是最终还是的点了点头,这世界如此之大,无奇不有,怎么就能否定她说的是假话。
如果是假话,那也无关紧要,只要现在的她是真心为自己想。
“你要出门是吗?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程向晚想起他说过的要离开几天的话,突然问道。
冷莫寒望了望天空的星宿,然后缓缓说道:“后天起程,我要过去把那边的事情处理一下,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知道我在三关之外有一个地下城堡,否则会连累很多人的。”
“带我去吧,带着我一起……”程向晚急切地说,她希望能出去走走,看看塞外风光。更是希望能陪伴在他的身边,最少要知道,他在外面的时候不是寻花问柳去了。
听到程向晚的话,冷莫寒想也没想就否定了,她惹祸的本事一向大的很,可是不能带着她出去招摇。
“不行,我会让徐水跟我去……”
“你不觉得这样的行迹很可疑,你带着徐水出门,一定会被人盯着,然后跟着你去三关,到时候你不是自己暴露了那个地方?再说,你用什么理由离开?”程向晚信心满满,她要说服他。
今晚,在这个初秋的夜里,她突然间觉得跟眼前这个男人有一种与别人没有的默契。仿佛在这个夜里,他们开始同病相怜,开始惺惺相惜。
有些事情不需要太多理由,可是亲王出京,一定得让皇上知晓,这是规矩。
的确,他还没有来得及想到底用什么样的理由跟皇兄说,他要出京城,并且一走是十天时间表。
他侧目望着身边头发还未干的程向晚反问:“那如果你跟着我,会有什么样的理由?有什么样的理由让皇上同意,还能不怀疑?”
“那边可有寺庙……”
“有……有一座观叫摩云观,听说里面的求神拜佛十分灵验,你问这个干什么?”冷莫寒看到一弯尖尖的月亮从云后露出了头来。
程向晚拍了拍手,然后又把那件衣服紧了紧然后笑着说:“这就好办了,我会跟皇上说,我要去为玉珺求一道符来,以保佑她平平安安长大。”
“皇兄没有这么笨,你求个佛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远才虔诚,再说,我自然有我的好办法,到时候你就看着办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你都不准生气……”程向晚眨了眨眼睛,狡黠的如同一个带着灵气的仙子。
她的目光灵动,仿佛只是一只啼叫的夜莺,冷莫寒站在树下,一时看的发了呆。
“啊嚏……”程向晚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苦恼地说:“这么不争气啊,不过就是一个冷水浴而以,这么快就感冒了……”
“你在和你自己说话?”冷莫寒觉得有趣,于是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