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莫寒尽管也吃了一惊,但随即就释然了,离开也好,离开了就不用再有什么疼痛和牵挂。
苟且生着,不如痛快死去,这也算是成全了自己,不必再担惊受怕带着面具而活。
只是母妃……
“请王爷放心,待日后向晚一定会进宫探望母妃,并想办法照顾她老人家的……”程向晚说完,忍着那种流泪的冲动,看了一眼霍邱:“我们走吧……”
“要走你走,我不走……”霍邱性子执拗地说,连目光都不愿意在程向晚的身上停留。
程向晚低下头,随即又望了一眼冷莫寒:“王爷,我不认得沙漠的出路,还劳烦霍邱带路。”
冷莫寒的目光有些冷,可是又有些许的疑惑,他不相信这些日子以来程向晚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深情是装出来的,更不相信,她在这样的时候会如此绝决的离去。
但是,他还是得承认,她是要走了。
“走吧,走了也好,好好活下去,帮我照顾那些该照顾的人……”
“恐怕,那箱东西我也得带走,王爷……”程向晚声音沉着地说着,然后再次鼓起勇气看了一冷莫寒一眼,就转身朝那间放着箱子的石室走去。
霍邱暗暗咒骂,却听到冷莫寒吩咐:“霍邱,你陪她出去,护送她去邻国……”
“王爷……”霍邱愤然地喊出了声。
程向晚靠在石室的门上,泣不成声,她拼命地咬着自己的食指关节,这一刻,她心如刀绞。
可是成于败还是一个未知数,她不希望给他一个没有希望的未来,她不能给他承诺。
此一次回京都,她要面对的是最讨厌她的皇后司马月如,她不知道有没有成功的把握。
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能见到皇后。
“你保护她,不要让她受伤害,就算是为了我……”冷莫寒的声音里带一丝恳求,这丝恳求,让程向晚与霍邱心神俱裂。
程向晚迈出地下城堡的那一刻,天上耀眼的光茫像剑一般的刺来,而远处的兵马涌动,像是天边爬着的一堆密密麻麻的蚂蚁。
沙漠之中,一个女子包着头纱,身后有一个跟随紧紧跟在身后。
“望恩负义……”霍邱仍然没有忍住自己的声音,他不时的回头去望,他看到那大队人马围住了地下的城堡,看到了那队人马派出几个人来追踪他和程向晚。
他和程向晚夺命狂奔,才逃出了他们的视线。
冷莫寒怎么样了,他不知道,是生是死,他也不知道。
看到眼前那个悠然骑在马上,头也不回的女子狠狠地责骂。
程向晚听到,紧咬着下唇,然后说:“放心,王爷暂时不会有事情的,就算回到了京都,还要经过审理核查定罪的流程,所以此时你不必哭丧着脸……”
“王爷对你那么好……”
“我要回京都,你好自为之,那箱东西里你随便挑,挑了就走……”程向晚的话干脆的让她也有丝吃惊,不过,这就是人遇到危难时的蜕变。
听到程向晚的话,霍邱有些惊诧,随即又反唇相讥:“回京都,难道还舍不下那荣华富贵,你可要知道,你可能有回去的命,没有出来的命了。”
“这不用你管,让你挑就挑,不挑我就走了。”程向晚冷冷地瞥了一眼霍邱,然后翻身下马,将箱子搁置到了地上。
霍邱狠狠地回瞪了一眼程向晚,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颗黑色的珍珠放在怀里,厌恶地说:“如果不是因为这是王爷的东西,我想留一颗作纪念,我真的不愿意和你这样的女人争什么东西,你走吧,最好不要走到土匪窝里,往前走十里就是三关的城墙,你既然有办法出来,就想办法回去。”
说完,霍邱上马转身就走,却没有看到程向晚眼中那丝祝福。
待霍邱走后,程向晚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达了城墙脚下。
她在那里蹲守,静等着武雄的小兵前来巡逻,她要把这一箱东西都送给武雄。
她要让他帮助她救冷莫寒,至于怎么救,她必须先回京都,把冷莫寒从牢狱之中救出来。
等了一个上午,还不见人影,程向晚把整壶水都喝了干净,马匹焦渴地在一旁刨着沙土,不安的转动。
这时,总算有一个人影从那沙漠之中蹒跚走来。
待看到程向晚的时候,那小兵举着长枪就挑了过来,程向晚一把拽住,然后对小兵说:“带我去见你们老大……”
“我们老大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我是程向晚,就跟你们老大币武的那个,今天是来送礼物来了……”程向晚指指地上的箱子,那小兵眼睛一亮,然后打量了程向晚一番,才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土匪窝极其的隐秘,是在沙漠罕见的绿舟之中,也算是天堂之地。
待程向晚说清了来意,并且把宝箱打开的时候,那位武雄的眼睛一亮,转眼看着程向晚,眼睛更是亮了。
“没有想到,程向晚果然是一个大美女……你就不怕我把你当作是压寨夫人关起来?”武雄贼笑了两声,却看到程向晚渐渐阴下来的脸。
程向晚把事情的过程一一对武雄说了,然后十分诚恳地看着武雄:“既然我们是兄弟,我想让你帮我这个忙,如果寒王爷有机会逃出三关,你一定要帮助他离开圣耀……可以吗?”
“我不想和朝廷有什么纠葛……这不符合我行事的作风……”武雄摇头拒绝。
程向晚望着武雄,然后看着他说:“如果,我可以让朝廷赦免你们的罪责,并且招安呢?”
“鬼才愿意招安……”武雄连话都没有听完就拒绝道。
程向晚本来已经绝望,想着这次来一定搬不到救兵了,正要说一声要离开。
武雄却十分仗义地说:“不过,我也想让朝廷知道我的厉害,让他们别想着出兵剿伐我们,这箱宝物足让我们无忧无虑生活一年,还能添置些兵器。”
想到兵器,程向晚转头对武雄说:“具这里五十里的地方,有一位地下城堡,那里的河底沉了成百上千的兵器,如果有机会不如你去那里落脚……那个城堡足以放下你们所有的人马。”
“真的?”
“真的……那本是寒王爷的城堡,现在寒王爷被皇上下令带回朝廷,所以也用不到了。”如果冷莫寒不能用,她就让能帮助冷莫寒的人用,这一次她铤而走险,不能就如此罢休。
听罢程向晚的话,武雄略一沉吟,但还是答应到:“既然程姑娘送来了如此大礼,我们自然也要出手相助,待我们找到地下城堡,一定照姑娘所说对寒王爷出手相助。”
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支信号弹来放到了程向晚的手里:“到时候我们以这个为信号,你此次去京都危险重重,一定要多加保重。”
程向晚点点头,告别了武雄,心底的希望之光更加强烈了一些。
她翻越城墙,买了马匹,一种向京都狂奔而去。原本半个月的路程,她日夜兼程,五日就到了。
路途之中的艰辛,她却丝豪顾不得在意。
回到王府,她将寒王爷的事情说明,然后吩咐郑管家将可以遣散的众人都遣散,把能带走的钱财都带走。
就算冷莫寒不至于杀头,但是一定会在牢里度过漫长的岁月,这府邸对他来说也是没有什么用处了,况且这一次程向晚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他摆脱这样的生活。
王府的人陆续离开,只有郑管家还有丽娘他们留了下来,坚持一定要听到寒王爷平安无事才能离开。
后宫。
程向晚不止来过一次,可是这一次进来她只能与玉珺告别,怀里的那只玩具和几件珠宝,都是她细心挑选出来的。
夜半,她将如妃的宫门轻轻叩响,将那些东西放到门前转身就走。
待门打开,那个丫头拾起东西的时候,慌忙惊叫一声:“如妃娘娘,您快来看……”
如妃披衣而出,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时,就惊呼:“是王妃,是王妃……”
“还有一封信……”丫头把信递给了如妃,待看完信,如妃的脸色沉重了起来,她望了望夜色,缓缓把那封信塞到了袖子中,然后对丫头说:“今天王妃来的事情不能和任何人说起,知道吗?”
看着那丫头点头,程向晚才小心翼翼地绕着墙根,往皇后的寝宫赶去。
她是要见皇后,并且要让她帮助寒王爷,不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她都要见到司马月如,然后将这件事情全盘拖出。
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程向晚,此时满心的焦灼,她希望司马月如能答应她救冷莫寒,更或者说,她愿意冒险救冷莫寒。
皇后寝宫之中,程向晚将护卫引开之后,就从窗子潜进了司马月如的宫中。
她久久站在床边,看着睡熟的司马月如,脸如银月,青丝如瀑,确实是一个倾城倾国的女子。
一旁的丫头早已经被程向晚一掌打晕。
“是谁?”司马月如感觉到了空气里那隐隐的异常,慌忙起身惊呼。
程向晚低声道:“皇后娘娘,是我……程向晚……”
这话一出,即刻招来了司马月如一声惊呼:“来……”却感觉到了脖子上早已经放着一把匕首。
“皇后娘娘最好告诉外面的人,你只是看到了一只耗子,否则这把刀恐怕会不小心割伤您……”程向晚威胁着,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之声。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看到了一只耗子,秋儿已经把它打死了,你们下去吧。”皇后的声音里有丝颤抖,抬头看着程向晚问:“你来这皇宫之中有什么事情……”
“我想和你谈谈寒王爷的事情……”程向晚望着司马月如,将手里的匕首收了回来,因为她看到司马月如听到冷莫寒的名字时,身形都为之一震。
“他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你三更半夜地跑来,莫非只是想告诉我这一件事情?”司马月如转身看着程向晚,目光之中全是一种掩藏的痛苦。
房间里一时静悄悄的,程向晚转身坐到了桌子边。数天的奔波,已让她疲惫不堪,饮了一杯茶提了提神才神色郑重地说:“寒王爷出事了,他在三关之外的地下城堡被皇上的眼线发现,如今,他已经在押送回京的路上……我知道除了皇后娘娘没有人可以救他。”
显然,程向晚的话让司马月如大大吃了一惊。
只道她这些年来为了冷莫寒,处心积虑地想要让他夺回自己的皇位,并且在朝廷之中安排了许多的势力。
可是没有想到,一切都来的这么突然,这么快。
“这个傻瓜……”司马月如心痛低语,一只手扶在了床棂之上。
程向晚转过身看着司马月如失态的样子然后轻声说:“既使不用我说,皇后也该知道皇上与寒王爷之间芥蒂颇深。如果一旦回京,寒王爷受审之后,就算不被赐死,也会被关押在大牢之中不见天日。”
“你也爱他,对吗?”司马月如突然反问,声音里一丝落寞,那是一颗女人的心啊。
容颜里嵌着的悲伤已经浩瀚成海,程向晚甚至感觉到了她那种想要同归于尽的念头。
“皇后娘娘,我们都爱他,爱他的俊逸非凡,爱他的放荡不羁,爱他总是喜欢装着不喜欢任何女人,爱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却装出一种极乐的样子……我爱他,与你爱他,都是想让他好好活着,不再受这样的苦痛……”程向晚的声音嘶哑,眼眶渐红,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司马月如一定会帮助冷莫寒。
司马月如的神色越来越沉重,然后看着程向晚道:“那好,如果这次我救了他,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要让你离开他,永远不要再见他……”司马月如的眼睛直直地相着程向晚,这个要求即残酷,又带着某种的暖暖的爱意。
因为爱,所以她如此顾忌程向晚的存在,因为爱,所以就算她不能与他生死相随,也不愿意让别的女人完成这个使命。
程向晚想了想,略略苦涩一笑。
五天的昼夜奔波,她是想救他,别的想法已经深埋于心。
只要他活着,即使自己一个人浪迹天涯,也没有多大的关系。这颗心早已经寄放在了他的心底,所以在她绝然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睛之中没有一丁点责备。
“好,我答应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程向晚的心痛排山倒海而来,又像抽丝剥茧离去,整个人像是变成了轻飘飘地透明人,再无半点份量。
秋儿摸着头,缓缓地转动着身子,程向晚正要起身再来一掌,司马月如却摇了摇手:“她是我的心腹,这次救寒王爷还得她……”
程向晚点了点头,待到秋儿醒来,还未及脸上惶恐的神色退去,司马月如已经吩咐好了秋儿该如何救冷莫寒。
“都听明白了吗?”
“奴婢听明白了,一定要在寒王爷的囚车进京都之间截获,并且把他藏起来……”秋儿满脸的担忧看着司马月如,待重复完命令,就急切地说:“皇后娘娘,万一这件事情被皇上发现了,那您……”
“我没有关系,反正现在也是行尸走肉,在这宫中再呆几年,恐怕我连灵魂也没有了……”她毫无留恋地转头望望自己的寝宫,嘴角却是一抹十分坚毅的笑容。
天色即将要明,程向晚站起身来,身子晃了一晃。
“你怎么了?”司马月如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上前一步欲要扶程向晚。
程向晚旋即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因为昼夜赶路,有些累了。我想最后问一句,你想把寒王爷藏在哪里?”
没有想到,她累成如此模样,最后一句问的还是有关冷莫寒的事情,司马月如的脸上突然有一抹无奈的笑。
“秋儿,拿那些人参凝露来,让王妃喝下去提提神……”
“是……”秋儿转身去柜子里搜寻,开柜子的声音一阵响动。
程向晚慌忙制止:“不用了,我这就离开。”
可是司马月如仍然把那瓶凝露递到了程向晚的手中,然后神态冷然道:“拿着,如果不喝一点,你从我这里出去就会被巡逻的护卫发现。”
无奈之下,程向晚拿开瓶塞喝下一口,然后望着司马月如道:“在我离开大漠的时候,听到意欢公主要来京都,到时候我们不妨把寒王爷藏在意欢公主的驿馆……”
“意欢公主?”皇后喃喃自语,然后叹息一声,望着程向晚:“你大概不知道,寒王爷曾经喜欢过意欢公主,而且意欢公主到现在都未曾嫁人……”
“我知道……”其实从冷莫寒听到意欢两个字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对她的感情要深过自己,一种酸楚从心底漫开,可是若没有意欢,她与司马月如有什么办法能送他出京,出三关,到邻国。
听到程向晚的话,司马月如还是大大吃了一惊,神色里有一抹肃然,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可以做到如此大度。
看了一眼窗外,司马月如轻声道:“你走吧,让秋儿给你找一件宫女的衣服带你出去……我希望从此之后,我们再不要见……”
刚刚迈开步伐的程向晚听到此话,涩然一笑。
喝过人参凝露的身子已经轻快了不少,她任由秋儿为她换了一件宫女的衣服,然后跟随她出了皇后的寝宫。
京都之外,程向晚守在郊外客栈已经五天,这五天,她睡得极轻,深恐会错过那辆载着心爱的人的囚车。
每每想到,一路之上,他在囚车里要受焦阳爆晒,风吹雨淋,心就不止一次揪了起来。
镜子里的容颜已经是日渐憔悴,突然想起那首词里的一句: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她确实没有什么悔的,这个男子,被皇后和意欢公主深深爱着,那自己的爱,怎么就会显得卑微了?只要他能活下来,她怎么样,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只是,有些惋惜丽娘她们,恐怕后半生难以安养天年了。
黎明之时,窗外的鸟儿轻鸣,如果不是因为冷莫寒囚车要经过此,那这个清晨又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清晨。
在上午时分,那辆囚车终于姗姗来迟。
程向晚伏在草丛里,看到冷莫寒,一时没有忍住,心酸和心痛的眼泪滚滚而落。
与君相别,不过是十日时光,可是已经是物是人非。
他的头发凌乱,白色的囚衣浸染成了灰色,脸上的神色淡然,仿佛这不是去赴死,只是在回家的路上。
寒王爷三关之外私造宫殿,意图谋反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
程向晚知道,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皇上为了杀了冷莫寒,下了十足的功夫。
程向晚的心再一次揪紧,也不知道皇后得到了消息没有,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劫囚车。
她只能在暗处紧紧跟随囚车,目光里的疼痛渐渐急聚成一种血红的痛苦,无法消散。
“寒……”她看到那些护卫对他冷眼相待,一旁的三王爷却此却视而不见,一口水却喝到满襟湿透,程向晚的手心被掐出血来。
秋风萧瑟,吹着那些衰草簌簌作响。
程向晚抹去眼泪,转身却看到许多的百姓突然从两边路上冲了出来,手里握着粮食,端着酒水。
“寒王爷,我们受过寒王爷的恩惠,如果不是您,我们恐怕全村的人都饿死了,幸亏有了您的粮食才救了我们一命,如今我们前来送送你……”
那些护卫不敢对老百姓动手,只能任由那些百姓把队伍冲散。
程向晚抹去泪水,看到果然是自己曾经用一颗宝石换了几车粮食施舍过的那些村民,心里有一阵暖意。
她慌忙起身,混在了人群之中,她从护卫手里夺过一只碗来,躲避开三王爷的视线,挤到了囚车旁边。
冷莫寒看到挤进人群来,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不以为然,待她走到身边看清她的容颜的时候,他差一点惊呼而出。
不是让她去邻国了吗?不是给了她珠宝让她远走高飞吗?不是说过,只要她活着,就是他在活着,可是为什么他要回来。
“寒王爷,喝水吧……”程向晚含泪将碗送到了冷莫寒的唇边,见他的双唇颤抖,一言不发。
那颗泪终究是落下来,坠入了那只碗里,溅起层层的涟漪。
冷莫寒艰难地张开嘴,看到容颜憔悴的程向晚,心底却如同万箭穿心而过,那些黑洞洞的伤口成了他此时最大的疼痛。
“你好傻……”
“寒,别说话,王府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皇后一会会派人来救你,我们一起离开……”程向晚把话说完,看到他喝够了水,就抽身而退。
混在人群之中转头的时候,看到冷莫寒那抹惊恐的目光。
他吸合双唇,摇着头低声说:“不要……”
是的,他不要她们为他牺牲,更不要因为他的事情变为不可收拾。
生死不过是瞬间的事情,他在回京都的十日时间,早已把这些事情想得通透。
三王爷冷眼看着这些村民向冷莫寒送食物送水,突然看到人群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外挤去。
“程向晚……”三王爷突然厉声高喝。
可是那个身影并没有停,三王爷打马追了过去,手中持起了弓箭冲着程向晚的背影。
囚车里的冷莫寒握紧了拳头,高喝一声:“三哥,手下留情……”
声音被人群的呼喊淹没,他眼睁睁地看着三王爷冲着程向晚消失的地方追去,一切,他只能静静地看着。
满心的绝望成海,阵阵地哀号从心底散出,他死没有关系,可是他不能让他心爱的女人死。
刚刚想到这里,突然从左右都冲出许多的黑衣人来,他们持箭射向护卫,旁边的百姓一哄而散。
那些黑衣人杀伐果断,身手敏捷,一看就是受过很好的训练。
冷莫寒在囚车之上,眼睁睁看着这两派人杀的人仰马翻,半个时辰过后,黑衣人将护卫杀戮干净。
一个黑衣人站到囚车之上,抬起剑来叮叮几声,将那一把铜锁打开,那抹目光直视着冷莫寒露出一丝欣然之笑来。
见此,冷莫寒突然呆怔,“月如……”
话音未出,突然身后一支长箭直直射来,带着凌厉地呼啸。
“小心,快让开……”冷莫寒戴着手镣,拔开司马月如的时候,那支箭已经狠狠地盯到了她的背心。
远处的三王爷眉目凝冷,他万万没有想到,冷莫寒会有如此大的阵势。他本以为他所有的人马该在三关之外就遣散了。
司马月如的身子缓缓地倒了下去,一批批黑衣人见势要追杀三王爷,却听得司马月如嘶声喊道:“带寒王爷离开,不准和朝廷的人马纠缠……”
“主子……”
“我命令你们……”司马月如软软地倒在了冷莫寒的怀里,目光里盈盈是一抹泪光。
三王爷见情势不好,掉转马头回京都通风报信去了。
待程向晚从藏身角落里出来,看到冷莫寒脸上那种难以抹去的悲伤,她的心间如同放置了一块铁铅,变得无比的沉重。
就算看不清楚黑衣人的脸,程向晚也知道那必是司马月如。
逃离途中,程向晚没有打扰在马车上的冷莫寒与司马月如,如果这是道别,就让他们静静享受这相聚的一刻。
此一生,相聚短,别离难,这是程向晚能为司马月如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王妃,我们主子有请……”一名黑衣人骑马赶到程向晚的身边轻声道。
程向晚怔了怔,然后打马走到了马车边上。
司马月如嘴角有鲜艳的血丝,她看了看程向晚,又看了看冷莫寒,露出一抹欣慰地笑来。
“还好有你照顾寒,否则……我……我走的也不会安心……我把……把最心爱的男人交在你的手中,希望……希望你们能白头到老,此生……不离!”最后一句话出,司马月如的手软软垂下。
车上的冷莫寒抱着司马月如的头,悲痛的嘶声力竭,他喉头滚动,咽下万千的痛苦,男儿的眼泪,从眼睑之处簌簌而落。
此刻,秋风四起,仿佛天地都为之悲伤。
司马月如的狠辣,还有她的狡猾,此时都转变为了对一个男人深深的爱意。
她深在宫中,却在紧急关头抽掉出了几百人马来劫持囚车,可见她平日里是如何处心积虑地暗自周旋这些事情。
黑衣人渐走渐散,这都是司马月如事先安排好的,他们必须分开来走以让朝廷的兵马无从追踪。
最后,只留下程向晚还有三个高手保护冷莫寒。
一柸黄土,将冷莫寒与司马月如永生相隔,程向晚遣散了那些黑衣人,与冷莫寒从另一条小路离开。
朝廷意识到这次的计谋,派快马追踪,可终究是在三关之外永远地失去了他们的目标,因为有成百上千的江湖人士劫持了他们的马匹和粮食。
至此,阴谋权位,朝堂江湖,再与她二人无关。
看透了那些彻骨的冷漠与狠毒之后,程向晚与冷莫寒如今只想与相爱之人携手天涯,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