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允臻第一次失魂落魄的样子,太后心疼不己,等他的情绪平稳下来之后,太后让御医给允臻请了脉,又服下了安神的汤药,看着允臻睡去之后,太后才离开。
允臻并没有睡,等太后一离开,他就起了身,走到桌边,蓝萱赠与自己的那个玉佩就放在桌上,借着外面微微的月光,泛着温和的闪亮。允臻把玉佩拿在手里,慢慢走回到床边,躺下来,然后,托起玉佩轻轻的放在脸边,仿佛那玉佩之上还残存着蓝萱的温度一般。
“朕不是在敷衍母后,朕说的是真心话。虽然,我没有应你,但是,我会做个好皇帝。就像你说的,我从今天开始的人生,是属于这个天下的,那个属于自己的我,已经随着你一起去了,不会再回来了。”
说着说着,允臻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的打在玉佩之上,再从佩上落下……
这一晚,允臻的梦里,全是蓝萱的影子,从他们相识起的一点一滴,每一举手,每一投足,甚至每一怒,每一笑,陪着允臻熬过了这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
当左氏父亲收到蓝萱的死讯时,左俊忠顿时就昏厥过去了。
虽然,这个结果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却没有想到来的这样之快。蓝萱的遗体被悄悄送出了皇宫,就是由左良接手的,左良望着棺裹,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回到府中,左良奉了父亲的命,在自家设了个小小的灵堂。
入夜,左良亲自来为蓝萱守灵。
看着有如睡去的蓝萱,左良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挖去了心肝一般。
这个女子,毕竟自己深爱过。
可是,如今,她竟然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左良真的很想告诉自己,这不过就是一场梦,一场让人很害怕的噩梦,等天亮了,自己醒过来了,就又能看到蓝萱,听到她说话,甚至和她过招……当然,左良也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原来定好,两日后离京,眼下,左良很想和父亲商量一下,再拖上几天。
这天用过早饭,左良来到书房,却正好遇到齐老爷子离开,他并没有与齐老爷子说几句话,而是恭恭敬敬的将他送到了门口,然后去见父亲。
“爹。”
一听到左良的声音,左俊忠抬起头来,说道:“你来的正好。这道拜辞的折子,你帮我送进宫里去吧。”
“好。不过,咱们能不能过两天再走呢?”
“嗯?为何?”
“儿子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在家里给无忧停上七天的灵,然后再……”
“不必,明天就出灵。”
“明天?您已经给她选好地方了么?我本想着今天出去打听一下呢。”
左俊忠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咱们不把她留在这儿,带着她一起走。咱们此去西南,而无忧家也在南边儿,就算是绕上此路程也可以,把她带回家吧。”
左良听了父亲的话,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啊,如果把蓝萱留在这里,哪怕你买再大的地方,也不过是座孤坟。
“要不然,就直接带到西南吧。我们在那里,也能给他扫扫墓什么的。”左良若有所思的说道。
“也好。”左俊忠点了点头,“去吧,先把折子上了。过几日,太皇和齐老先生也要离京了。这两道折子,一道是给皇上的,一道是给太皇的。快去快回吧。”
“是。”
……
入宫之后,左良先去见过太皇,太皇对左良只是嘱咐了几句,却只字未提蓝萱的事情,左良也不好多话,便退了出来。
左良本想着,将折子递上去就回家,他并不想见允臻,可是,允臻却让太监传话,让左良觐见。左良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左良刚想给允臻请安,却只允臻甩出来一个字:“坐。”左良看了看允臻,他正在专心对付桌上的奏折,没有抬头。左良谢了恩,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左良等了能有三四盏茶的功夫,允臻才算是抬起头来。
“要走了?”
“是,明天就起程。”
“他们不肯和朕说实话,不过朕隐约听说,似乎是你把无忧的棺裹迎出宫的,是么?”
左良看了看允臻,点了点头。
“你们不是想这样就把她入土了吧?时间上……”
“不,臣和父亲商议过了,不把无忧留在这儿,她虽然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但是,臣也不想让她的坟变成孤坟。”
“你们想带她走?”
“是。至少,还有个人可以给她祭扫。”
允臻愣了愣,点了占,答道,“也好。你守着她,朕也安心。”
左良没有应声,和允臻一起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只听允臻淡淡的说道:“安心的做你的侯爷吧。朕不会为难你,不为别的,只为无忧,朕也不会为难你。也帮朕告诉入凡,朕也不会为难他,如果他还是想做宫里的贡奉,那这个差使只要朕在,就会一直是他廖家的。”
“只怕……他以后也不见得会有心于此了。”左良说道。
“朕……也是这样想的。”
左良无意间扫到了允臻腰间的那块玉佩,不由得暗吃了一惊。允臻看到了他的表情,淡淡一笑。
“这不是朕私自扣下的,是无忧送给朕的。或者说,是无忧送给那个她最初认识的韩允臻的。”
左良看了看允臻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沉默着坐了片刻。
“皇上,若是没有他事,臣,先行告退了,家里,还有些事情要打理。”
允臻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道:“闲时,回京坐坐。”
“臣会的。”
左良站起身来,给允臻极为认真的行了一个君臣大礼,然后退出了御书房。
……
回到家里,左良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关于蓝萱棺裹的钉棺问题,这个仪式要不要办。
可是没想到,左俊忠却给了自己一个极让自己意外的答案。
“不钉!”
“为什么?”左良有些奇怪,且放着方便或者不方便不说,单就说扶灵归省,也没听说不钉棺就走的。
“这个你先不必去追究,暂时先不要钉棺。”
左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这样执扭,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但是,不知为何左良总是觉得,父亲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意外之喜,也是说不定的。
时至下午,左府上下的人正在忙碌着。这其中的一大部分人,过了今天之后,就会离开左家,开始自己新的营生。左俊忠说过,自己辞官之后,不想太过招摇,而且,这么多的下人,从北到南的带,也是不现实。
正在满府上下忙碌的时候,忽然皇上有旨意下。随着旨意,还抬来了好多的赏赐。但均放置在箱内,并未有示人。来到屋中,来传旨的小太监才当着左氏父子的面,打开了箱子。
黄金千两,玉如意二柄,陀罗经被一件,珠冠一顶,玉藕一支,珊瑚树一枝……
看着这些赏赐,左氏父子自然知道这东西并不是赏给自己用的,不过是借着赏惕自己的名义,实则是给蓝萱的。左良看看父亲,这些东西,若按规格,只怕给皇后陪葬都是够的了。左俊忠面无表情,只是按数收下了东西。
……
第二日一早,左家的队伍离开了府地,这几府里异常的安静,几乎都没有什么官员前来拜访过,今天,自然也是,门外,没有一个送行的官员。
看着眼前的情景,左良真的有些替父亲不值,这二十余载的为官,难道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交下么?那些平日里对父亲和自己极尽拍马之能事的人,如今只怕早就已经去寻下一个目标了吧。
左俊忠倒不在意,他觉得这样甚好,至少可以免了不少迎来送往的虚礼。省了很多的精神。左良见父亲满脸轻松,自己也觉得无所谓了,不随行的下人们一直将左氏父子的车马送出了很远,这才慢慢散去,向着各自的目的地走去了。
出了城门,一直向南走去,大约又向前行了约有四里左右的距离,忽然,有下人过来报说:“老爷,前面有大队的人马,在迎着咱们的车马呢。”
左俊忠一愣,忙叫住了马车,左良也探出头去,看到那黑鸦鸦的一片人,心里不免非常的意外,原来,他们竟然都在这里等着呢。
但更令人意外的,竟是众人前面的那辆马车。
那是皇上的马车。
“草民左俊忠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左俊忠快走了几步,走到车驾之前,倒身便拜,左良也随在身后,拜了下去。
允臻听到声音,令人打开车帘,走下车来。
“老相爷何必多礼,快快请起。”允臻亲自扶起了左俊忠。
“多谢皇上。”
左氏父子站了起身,这时左俊忠才说道:“草民何德何能,意劳烦万岁亲自相送。昨日赏赐草民还未能道谢,今日万岁亲送,真让草民愧不敢当。”
“你乃两朝老臣,朕算起来,也是您的晚辈,老相爷不必如此自谦。”
“草民不敢。”
允臻说着,抬起眼来,看了看远处,大约离着自己约有百十步开外的那具木棺。心里一动,几乎又要落下泪来,允臻强压着自己心里的疼痛之感,对左良招了招手。
“侯爷,请借一步说话。”
“是。”
左良走近了几步。
“可钉棺了?”
左良摇了摇头。
“给她换个好些的寿材。这个东西,不配她。”
“是,臣明白。”
“余下的,就交给你来办了。如有不足的地方,你上折子给我……”
“不必劳烦陛下,不论其他,她也是我的知交好友,为她出些力气,是应该的。”
允臻点了占,再次看了看那棺,紧紧的把手捏成了拳头,深深的呼吸了几下,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皇上,时辰不早了,回宫吧。”一个小太监过来说道,左良一看,正是昨天到府上宣诣的那一个。
“好。高安,去拿来。”
“是。”
高安转回身,在允臻的马车上取了个小盒子过来。交到了左良的手里。
“这是一方印记,盖上这个火漆,以后你的来往折子,朕会最先看的。”
“是。”
……
目送着大队的车马离开自己的视线,左良才把左俊忠扶上了马车。车子又向前行进了能有小半日的时间,左俊忠突然说道:“去六度寺休息。”
“啊?”
左良被父亲突然的话搞的有些不知所措,这才离京不足二十里,父亲就要休息了?
“您不舒服?”
“有些吧。不用全员随着,带着无忧的寿材和王府的赏赐一起,再几个贴身的下人,别人不用了。”
左良虽然不解父亲的用意,但是也不想违了父亲的心思,他点了点头,离开马车,将人马分成了两队。
廖昂轩得到蓝萱的死讯时,刚刚回到家里。
虽然心里有了些知觉,但是,他还总是抱着一丝丝的希望。甚至,他想过,如果可以让蓝萱活下来,他宁肯让允臻将她留在身边。
“少爷,有人送东西给您。”雨墨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什么东西?哪里来的人?”廖昂轩问道。
“人是从京里来的,那东西,我还没看到,不过,来人说那东西是从宫里出来的。”
宫里?
廖昂轩心里一动,若是蓝萱在宫里,她还能把东西送出宫来的话,那是不是就说明……她已经平安了?也许真的是这样,廖昂轩心里期待着,大步的跑到了前厅。
可是一进屋子,廖昂轩就感觉,好像情况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整个前厅里的气压低的可以将人压扁。看着已经在轻轻饮泣的锦瑟,廖昂轩已经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爆开了。
“廖公子。”来人见到廖昂轩,站起身来,深施了一礼。
“谁派你来给我送东西的?”
“东西是齐老先生派小人来送的,但口信,是海公公让人传过来的。”
廖昂轩一阵眩晕……他强打着精神,说道:“东西先拿来我看看。”
“是。”
来人从怀里取出一个极精致的木匣来,递到廖昂轩的手上,廖昂轩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个锦袋,他取出锦袋来,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一个简单的结子,廖昂轩却说什么也打不开了,最后,还是廖庚帮着他打开了那个结。
当廖昂轩颤抖着双手,把步摇从锦袋里取出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了。
“她……她……有什么……什么……话,什么话,留……留下?”
廖昂轩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从嘴里吐了出来。
“原来是:只要他活着,我便在他心里。”
廖昂轩听完这话,默默的站着,一动不动,有如泥塑一般,廖庚怕廖昂轩一时失神说错了什么话,赶忙让下人将来人迎到下面去休息。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廖昂轩流着眼泪狂笑了起来,把在屋子里的众人皆吓的不轻,廖昂轩从来未有过如此狂放的样子,此时的他整个人都已经脱了原来的形态。笑过之后,廖昂轩重重的摔坐在椅子之上。
“入凡,入凡……”廖夫人几步走了过来,拉住了廖昂轩,“你别吓娘,娘知道你难过,知道你伤心,你哭出来,哭出来吧……那样会好受些……要打人骂人,要摔东西砸东西,都由着你,你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廖昂轩呆呆的看着母亲,眼中的泪水成串的流出,可是他偏偏哭不出任何声音来。
“娘,她不在了……她要我好好活着,她只想让我好好活着……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在用她的命换我的?我不想这样?我宁愿死的人是我,不是她……只要她能活着……我不怕死的,真的,娘……可是,为什么她连这样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就自己做了决定?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她……她做任何事都会和我商议的……怎么这一次,她就不和我商量了呢……”
看着廖昂轩的情绪越加的失控,锦瑟走到廖庚旁边,低声说了几句。廖庚点了点头,他来到廖昂轩的面前,低声说道:“哥……你累了,咱们去歇一会儿,好吗?”
“不,我不累。我……我要去找她……哪怕只看一眼也好……对,我得去看她……现在就去……”
说着,廖昂轩甩开廖庚和母亲的手,大步向门外走去。
“入凡……”
“儿子……”
廖氏夫妇看着儿子如此,心疼的大叫。
廖庚对着锦瑟点了点头,锦瑟两步闪到廖昂轩身后,轻轻一击,廖昂轩晕了过去,锦瑟和廖廖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
“他怎么了?”廖老爷问道。
“父亲未慌,媳妇只是击晕了大哥。”锦瑟一边流着泪,一边低声回道,“姐姐与大哥鰜蝶情深,这样的打击之下,媳妇怕大哥伤了心智,所以,暂时击晕了他,让他可以别再为难自己。”
“好,好,好……快送他回房去。”廖夫人说道。
“锦瑟,你让人好好看着大哥,我去请大夫过来。”廖庚对着妻子说道。
锦瑟边擦眼泪,边点头,然后让雨墨和几个下人,把廖昂轩背回到了房间。
看着廖昂轩离开之后,锦瑟才对廖夫人和廖老爷一施礼,抽泣着说道:“父亲,母亲,媳妇……也想回去休息一下。”
廖夫人自然知道媳妇此时的心疼绝不在自己的儿子之下,她点了点头,吩咐了自己贴身的丫头好好的陪着二少奶奶……
“天呐,这是什么命数啊……入凡这个孩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廖夫人一边低头拭泪,一边轻声说道。
“眼下,还得咱们提起精神来。入凡也好,锦瑟也好,都受了不小的打击,只怕一时半刻是缓不过来。锦瑟那孩子我看着倒还坚强,倒是入凡,我更担心些。”廖老爷说道。
“我也这么想。”
“这阵子,你多对他上上心吧。”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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