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晓道:“奴婢是十二属相卫里的金鸡!大人让奴婢到姑娘的身边,只是为了保护姑娘的安全,别的没有吩咐。”
“你是金鸡?”月卯惊道。
报晓看过去,“你又是哪个?”
月卯道:“我的身份是金兔!”
颜十七挑眉,“你们俩等会儿再叙旧!等我话说完了。佐”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关心,大水冲了龙王庙,她们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报晓收回心神,“姑娘请问!渤”
颜十七道:“所谓的江湖卖艺,是假的身份了?”
报晓道:“也不全是!奴婢在成为十二属相卫之前,的确是曾经卖艺过。”
颜十七眉头却开始打结,自己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本该是小人得意才对。可是她心中却没有半分的喜悦。
这其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报晓道:“姑娘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怀疑奴婢的!”
颜十七道:“从咱们扮作小厮到了赵翀的面前,他只对我提防,却压根儿没过问你的来历,我就猜到你的身份应该不一般。否则,一个狡诈如狐的人,怎么可能放心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你带在身边。”
报晓苦笑,“奴婢还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
颜十七道:“有时候,就是掩藏的太好了,才更能引起人的怀疑。一个江湖卖艺的,本该更关心江湖之事。但你,却明显对于朝堂之事比较敏感。”
报晓垮了脸,“姑娘,你才是藏的最深的那个人啊!姑娘既然知道了奴婢的身份,为何还要留奴婢在身边伺候啊?”
颜十七看向那道窗户的缝隙,“现在既然打开窗子说亮话,正打算把你们都退回去呢!”
月卯收了手,“你开玩笑的吧?”
颜十七扯动唇角,“我是认真的!月卯姑娘该去跟赵大人汇报我的病情了。我现在觉得挺好的,所以,月卯姑娘走后,就不用回来了。”
月卯倏地从凳子上弹跳起身,“我的去留不是你说了算的!”
颜十七道:“月卯,何必呢?从他最初把你派到我身边来,你就心不甘情不愿。我赶你离开,不是正合你意吗?”
月卯道:“我的去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颜十七叹气,“你这人还真是别扭!报晓,她不走,你走吧!你回去赵大人身边吧!”
报晓绞着手,“奴婢做错了什么吗?姑娘为何突然要赶奴婢走?”
颜十七笑笑,“报晓,你曾经誓死护我,跟在我身边也很尽心尽力,我其实也蛮喜欢你的。可惜,你终归不是我的人!”
报晓咬唇,“奴婢从来没做不利于姑娘的事情。”
颜十七叹气,“傻丫头,你还不明白吗?不是你的问题,你真的很好。是你主子的问题,他将你安插在我身边,我的一切他都知道。而他的一切,我却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很糟糕。”
报晓的思绪飞快的转动,“主子该不会因为卫国公老夫人惹哭了老太太,而迁怒到大人身上吧?”
颜十七抚额,“你想多了!我就是突然觉得不公平!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就算派你去调查,查出了实情,你也未必会把全部告诉我。报晓,我要的是忠于我的人!你现在听明白了吗?”
报晓还是摇头,“奴婢还是不明白!姑娘和大人不是一根绳上的吗?奴婢忠于大人,跟忠于姑娘,不是一样的吗?”
颜十七挑眉,“你从哪里看出我们在一根绳上?”
报晓噎住。
她一直都认为颜十七和赵大人是一伙的啊,怎么听着这是要分道扬镳的节奏啊?
她似乎有些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颜十七突然翻脸,是因为想让她去查卫国公府的事情,她推三阻四的不肯承接。
她的立场摆明了她是站在赵大人一边的,而这显然犯了颜十七的忌讳。
颜十七一直都表现的对自己人脾气好好,她也就随心所欲了。
一时间忘了,泥人也是有三分土性的!
月卯拉起报晓就走,咬牙道:“十二属相卫不该干这种事情!”
“是啊!”颜十七的声音从她们身后,轻飘飘的传来,“当初培养十二属相卫的目的,可是要做大事的呢!”
月卯冷哼,拖着报晓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里间门口。
颜十七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呆呆的看着窗子上的那道缝隙。
沙暖从外面进来,顺着颜十七的视线看去,大步冲到了窗前。“我的个姑娘矣!你这身子本就虚着,要是再受了风寒,那还得遭多少罪啊?奴婢也不是吓唬姑娘,只怕到时候,就不是喝半个月的苦药了。”
颜十七深吸了口气,窗子关上,没的看了,只得收回目光,看了紧张兮兮的沙暖一眼。“你越来越像乔嬷嬷了!”
沙暖道:“那还真就是奴婢的梦
tang想。将来能在姑娘屋里做个管事娘子,就是奴婢最大的福气了。”
颜十七摇头叹气,“就这么点儿出息啊?去!给我取纸笔来!”
沙暖站着不动,“姑娘需要静养!”
颜十七秀眉一挑,“说你像乔嬷嬷,你还来劲了是吧?赶紧的!我写几个字,又累不着。”
沙暖去取纸笔,唤了泥融来伺候。
颜十七穿了鞋袜,又在身上加了个坎肩,才被泥融扶着下了榻。
沙暖将取来的纸笔摆在了外间的桌上。
能够到外间走一走,颜十七已经有了放风的感觉。
生病真是最恼人的事情!
颜十七右手执笔,在纸上落下了四个字。
墨迹刚刚吹干,报晓就夹着雪花从外面冲了进来。
沙暖忙不迭的去开门,嘴里抱怨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进来也不先敲门,我们也好先把姑娘扶到里间去。”
颜十七泰然的坐着,看了看报晓的身上,“外面的雪下的很大了吗?”
报晓红了眼圈,扑通一声跪倒在颜十七面前,“奴婢想,就是走,也该姑娘磕个头才是!”
颜十七也不阻止,任她磕完了头。只是专心的折叠着手里的纸张,如同变戏法般,手里多了一只敞篷船。
颜十七把自己的杰作递到报晓面前,“还好你回来了!把这个亲手交给赵大人吧!”
报晓迟疑的接过,“姑娘真的不打算改变主意吗?”
颜十七把手交给了泥融,借势起身,“月卯说得对,十二属相卫不该做奴婢的活儿。你去吧!以后执行任务的时候,注意安全。”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内室。
沙暖怔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家姑娘这是在赶报晓走。
“你快起来吧!”沙暖过去将报晓搀扶了起来,“我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惹着了姑娘,但看姑娘的行事,应是没有生你的气。看来,这个决定倒也不是在气头上。你且走吧!好自为之!”
报晓咬着唇,转身冲了出去。
月卯还在高府外面等,见报晓出来,脸上挂上讥嘲的笑,“心愿了了?”
报晓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攥着那只纸篷船。
月卯道:“我看你是当了几天奴婢,就有了奴性了。”
“你能不能闭嘴?”报晓没有好气的吼。
月卯冷哼,“连小姐脾气都学来了,是不是她也经常这样子阴晴不定啊?”
报晓看着眼前飘飘洒洒的漫天飞雪,陷入了无尽的茫然,“这一段时间跟在她身边,是我活这么大最快乐最自在的日子。”
“那可是伺候人!”月卯撇嘴,“再者说了,你跟着她也没少涉险吧?”
报晓道:“那又算得了什么?跟在她身边就是很舒服啊!跟你这种冷傲心肠的人,说什么你都不会懂的。”
月卯鼻孔朝天的哼气。
报晓也就懒的再说什么。
两人去了京城的一座普普通通的宅子,然后派人去给沈铨送了信。
还以为来见她们的只有沈铨一个,没想到赵翀竟是一起来了。
外面的雪已经落了十公分厚,赵翀的鞋子上都沾满了雪。
“怎么回事?”连声音都带着雪的温度。
“颜十七突然犯性了,把我们俩一起赶出来了。”月卯一脸无所谓的道。
“为的什么?”赵翀刚刚脸上的焦急就变成了肃凝,声音更是不自觉的抬高。
月卯被赶出来,他倒不觉得意外。
报晓也一起被赶出来,这事好像就有些严重了。
月卯道:“谁知道!大家小姐不都是任性妄为的嘛!我也正莫名其妙呢!”
“你闭嘴!”赵翀没好气的吼,视线落在报晓身上,“你来说!”
月卯咬唇,脸色铁青的站在那儿。
报晓上前一步,“姑娘她知道属下是金鸡,月卯是金兔了。”
“就这样?”赵翀蹙眉。
颜十七能猜出两人的身份,他现在并不觉得意外。
自从那夜,他知道了她骨子里是谁后,对于她对于旧人旧事的反应,就再也不感到奇怪了。
虽然,她至今并不记得自己是谁。
或许是潜意识里,她并不想再做回那个人吧!
因为太痛苦,所以才会心生抗拒。
报晓抿唇,“属下不知道怎么说!”
“照实说!”赵翀没好气的道。
当初的十二属相卫里就不该有女人,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报晓深吸了口气,先把悲悯寺发生的两个老太太的争执说了,然后又把颜十七吩咐她的事情说了,再就是自己犹豫着拒绝的态度。
“属下劝过了,对于卫国公府不该设防。但是姑娘却是贴了
心,执意让属下离开。”
赵翀的手指就攥的嘎嘣嘎嘣的响,莫名的火大,冲着报晓吼道:“送你去她身边,就是要你听从她的吩咐的,你顾忌卫国公府做什么?”
报晓瑟缩了一下,以前若是办事不利,这个主子都是一言不发的,负责训斥的都是沈铨啊!
今日,主子怎么就亲自上阵了?
“属下------属下只是觉得卫国公府是主子的家人,跟姑娘不冲突的。”报晓吞吞吐吐的解释。
“已经起了冲突了!”赵翀吼。
就颜十七那护短的小心眼的性子,高老太太受了气,她怎会不对卫国公府有看法?
本来就愁着走进她的心不易,现在好了,她又对卫国公府心生怨气了。
那夜她睡前的话,让他暗喜好不容易前进了一点点。却万没想到,立马就有人出来扯他的后腿。让他下一步还怎么迈出去?
在朝堂之事,他无往不利。
只是这对待女人上,还真是让人愁白了头啊!
颜十七看似单纯,但他知道她骨子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重活一世,在经历了那样的苦痛之后,她的心防定是高高筑起的吧!
赵翀抬手揉眉心。
报晓怯怯的将攥着手心里的纸蓬船递了过去,“这是姑娘让交给大人的!”
赵翀的眼睛倏然睁大,一把抓了过去。
报晓目瞪口呆,一向稳重的赵大人,怎么突然间就跟个毛头小子了似的。
赵翀将那只纸蓬船置于掌心,盯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面色凝重的如同外面四起的夜色。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喘气声。
没有人敢出声提醒,他该把纸蓬船拆开来,看看里面有没有字迹。
“沈铨!”赵翀突兀的出声,倒是把所有人都吓的一哆嗦。
“属下在!”沈铨这才走上前去,“主子请吩咐!”
赵翀吞咽了下口水,“你可识得此物?”
沈铨点头,“是!从前瑟主在的时候,每每给主子写信,都是折叠成这个形状的。”
赵翀道:“还好!不是我的错觉。”
月卯道:“瑟主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赵翀一个冷目飞了过去,月卯便赶紧闭了嘴巴。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师叔究竟有没有把她当师侄来对待过。
沈铨则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对于主子的任何表现,都聪明的知道顺着风向走。
赵翀终于还是动手拆了那只纸蓬船,看了一眼,便把纸递到了报晓面前。
报晓迟疑的接过,只见上面只有四个大字:报晓无错。
报晓那一直悬在眼中的眼泪,便再也抑制不住的汹涌而出。
一滴一滴的落在纸上,模糊了字迹。
姑娘这是怕她回到主子身边受罚啊!
四个字的解释,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赵翀抬脚往外走。
报晓打了个激灵,飞快的追了上去,“主子,让属下再回姑娘身边伺候吧!”
赵翀看也不看她一眼,“你能不能回到她身边,已经不是我说了算的了。”
见赵翀终于开口了,沈铨趁机道:“主子,属下陪您去酒楼喝酒吧!这么大的雪,喝点儿酒暖和暖和身子。”
赵翀斜了他一眼,“怕我回去跟老太太打架?”
沈铨无奈的叹气,“说起来,那件事,也不能算老夫人的错。”
赵翀道:“把皇上赏赐的宅子赶紧给我收拾好了,我要从卫国公府搬出来。”
沈铨一怔,劝道:“老夫人不会同意的吧!”
赵翀咬牙道:“就当我外放了!堂堂卫国公老夫人去跟人家争,还真是长本事了。”
沈铨憋着笑,“主子真要是搬出来,老夫人怕是会去皇上那里哭闹的。”
“随便吧!”赵翀浑身无力道。
“主子还是乘坐马车吧!雪下太大了!”沈铨急急的建议道。
“我转转,谁都别跟来。”赵翀翻身上马。
一人一马,扬长而去,消失在雪夜之中。
本以为是漫无目的的策马狂奔,没想到等着马停下来的时候,却已经到了高府门前。
门楼上挂着两个红彤彤的灯笼,散发着晕黄的光。
雪打在上面,灯光摇曳不定。
也不知道里面的小丫头,此刻在做些什么?
身子可是好些了?
气性也是够大的,一怒之下竟是把报晓给赶了出来。
不过,倒也是给他提了个醒。
在他的意念里,其实已经把她当成了不分彼此的自己人。
却忘了,他对她的好都是隐藏在阴暗中的。
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
压根儿没什么交集,只能算认识而已。
所以,她之于他的重要,无人知晓。
也正因为这样,他的亲人才会这么不留情面的跟她的亲人杠上。
她也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儿,才会这般狠绝的把他安插在她身边的人都赶走的吗?
他不禁沮丧万千,从此他对于她的信息就是闭塞的了,那跟两眼一抹黑有什么区别?
他非常的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或许,是时候该考虑把她光明真大的纳入他的势力范围了。
只是,这之前,是否得先讨得她的同意呢?
她对他的那种依赖和信任真的可以转成别的情感吗?
赵翀想着,刚要翻身下马,面前突然如同鬼魅似的多了条身影。
“主子!老夫人那里闹上了,非等着主子回去吃晚饭呢!还说,主子若是不回去,就等着不开席。”
赵翀往高府内又看了一眼,然后无奈的叹口气,调转马头。
马好像是跑累了,远远没有了来时的速度。
跟在他后面的黑影刚松了口气,以为终于顺利完成了任务。却见马上的人一个起落,不见了。
高府内,朝夕院,颜十七正坐在窗前发呆。
沙暖上前为其换了个手炉,“姑娘赶紧上榻歇着吧!坐久了,对身子不好。您这都坐了小半个时辰了。”
颜十七不为所动,“我就是想听听落雪的声音!”
“落雪哪有什么声音?”沙暖叹气道,“报晓走了,姑娘心里不舒服,说出来就是!跟奴婢念叨念叨,就过去了。”
颜十七执拗道:“我就是听到了落雪的声音!雪随着风的嚎叫在唱歌呢!雪落在了树杈上,树杈不堪重负,咔嚓断裂了,谁说那不是雪造成的声音?雪太大了,把房屋压塌了,轰然一声,也是落雪的声音啊!”
沙暖傻眼,“可以这样子以为吗?”
颜十七叹气,“雪要是下的太大了,娘亲是不是就被堵在路上了?”
沙暖递了杯水过去,“姑娘这是想太太了啊!姑娘别急,就算是大雪挡道,也顶多推迟个三天五天的。”
颜十七道:“我不急!娘亲若是来早了,看到我这副样子,还不念叨我三天啊!等我养好了,她再来最好不过。我就是担心她路上的安全。莒州暖和,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带够御寒的衣物。”---题外话---求订阅!求月票!感谢送月票的亲们,网络不给力,就不一一列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