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又在瞎操心!”关山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颜十七忙不迭的跑回到榻上,关山月也已经进了屋。
“这么晚了,又下着雪,舅母怎么过来了?”颜十七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明显的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的反应。
关山月上下打量她一圈,“听说你把报晓和月卯都赶走了,不放心你,过来看看。怎么好生生的就把人都赶走了呢?她们惹你生气了?偿”
颜十七撅了嘴巴,“她们本就是赵大人的人,赵大人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借给我用两天。只是,哥哥已经得赵大人多方照顾了,我怎么能够因为这事再欠赵大人人情呢?所谓的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
关山月脱掉了斗篷,到火盆边烤了烤身上的凉气,才走到榻边坐了。“这样也好!只是报晓一走,你这身边服侍的人就少了。不如,我把露华拨给你吧!这两天正准备添置些小丫鬟,这朝夕院里的人手很快就能补齐的。撄”
颜十七摇摇头,“舅母刚到京城,身边带的人本就不多。舅母若是真想给我添置帮手,就从江南给我调派几个会武功的丫鬟吧!年龄不要太大,我放在身边慢慢调教。”
关山月就笑了,“果然是个有心眼的!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再忠心不过。”
颜十七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绕弯弯,“外祖母那边怎么样了?可是安抚好了?”
关山月叹气,“一下午光忙活她了,你这边就没顾上。说起你这个外祖母,真是够个人愁的。性子若是上来了,油盐不进。”
颜十七道:“那个头香就那么重要吗?”
关山月朝着屋顶翻白眼,“那谁知道啊!非说那头香是祈祷姑姐早日平安进京的。偏偏这天公也不作美!她这头香没烧上,天接着就下雪了。她这一寻思,完了,姑姐八成要给堵路上了,这都是她头香没烧成的缘故。所以,那眼泪啊,就跟河水决堤了般,没完没了啊!差点儿没跑到你这来哭呢!”
颜十七抚额,“外祖母她还真是不一般的迷信啊!”
关山月道:“她估计是想姑姐想狠了。”
颜十七道:“我也想娘亲了!舅母今晚留下来陪我睡吧!总觉得一个人睡,有些冷。可以吗?”
关山月笑眯了眼睛,“好极了!你不知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女儿,然后搂着她一起睡觉。娘俩一起谈天说地的,多好啊!”
“咔嚓!”外面传来了树枝断裂的声音。
“谁!”关山月毕竟是练武出身,拉开窗子就跳了出去。
颜十七还处于呆愣中反应不过来,她这嘴巴什么时候变乌鸦了?
积雪压断树枝,这得多大的雪啊?
还是那树枝太脆弱了?
关山月很快的去而复返,紧跟在她身后的露华反身关上窗户。
关山月尴尬的笑笑,“就是断了个树枝,是舅母太草木皆兵了。”
颜十七愣愣的道:“小心点儿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关山月这一夜便留宿在了颜十七房里。
说好了彻夜长谈,只是颜十七禁不住瞌睡虫的侵扰,早早的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颜十七醒来的时候,关山月已经不在了。
外面的雪也已经停了。
院子里是婆子铲雪扫雪的声音。
据说这次的雪足足有二十来公分厚,比在沂州经历的那次还要大。
可惜,颜十七只能干着急,却不能到外面去走走。
用过了早饭,在高峻钊的监督下喝了药,颜十七正百无聊赖。颜如松就来了
颜十七满心欢喜,“哥哥怎么冒雪赶来了?颜家那边就舍得放人?”
颜如松搓着手放在火盆上烤,“不放也不行啊!一早,赵大人亲自带着马车去接我,你不知道,颜府的人看我的眼神都跟带了刀似的。刚进府那会儿,我说跟赵大人交好,他们没有一个人信的。就跟我撒了弥天大谎似的!现在看谁还敢怀疑。”
颜十七笑弯了眉眼,她这哥哥,现在一提起赵翀,就会滔滔不绝起来。“你明明是跟赵大人一起进京的,他们都眼瞎吗?”
颜如松撇嘴,“都以为我是在夸大其词呢!以为是我巴着赵大人不放,才故意把芝麻说成了西瓜。就算我说跟赵大人一起去拜访谷大人,他们都当笑话来听呢!那天赵大人亲自送我回去,他们都老半天合不上嘴巴呢!”
颜十七道:“如今,信是信了,却又对你嫉妒了吧?”
颜如松道:“不知道怎么想的!临走的时候,三伯父突然说怕我年轻气盛,要不让二堂兄陪着我吧!”
颜十七挑眉,“你肯定开不了口拒绝!”
颜如松红了脸,“我的确说不出拒绝的话!”
颜十七叹气,“这么说,二堂兄也跟着来高府了?”
颜家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脸皮厚啊!
赵翀现在如日中天,颜秉公肯定明白跟着赵翀有肉吃,便想着让颜如樟跟在颜如松后面蹭个脸熟。
官员的考核,还得看吏部。
颜如樟这么多年,都没有能升官,如今眼看着颜如松跟赵翀越走越近,怎能不动心思?
颜如松摇摇头,“说来也怪了。赵大人也没明着拒绝,只说来拜访外祖父。二堂兄便不跟了。二堂兄这是怕外祖父呢?还是瞧不起外祖父呢?”
颜十七咬牙道:“那个还真是属狐狸的啊!狡诈!”
颜如松莫名其妙,“十七,你在说谁?”
颜十七道:“说你心中的赵大人聪明着呢!自从外祖父回京,颜家的人可有登门拜访?我现在居住在外祖父家养病,颜家的人可有来探视?”
颜如松道:“舅母不是把人都给赶走了嘛!害得我每天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都看好几张冷脸。”
颜十七道:“哥哥委屈吗?”
颜如松叹气,“只要你好就好!我有什么可委屈的?”
颜十七抚额,“看来,现在首要的就是要给哥哥找个精明的嫂子了。否则,哥哥这样子实心眼,如何是好?”
颜如松再次红了脸,“去!别瞎操心!哪有妹妹给哥哥张罗亲事的?何况,这事跟我实心眼有什么关系?”
颜十七耐着性子道:“舅母为何会对颜家的人避而不见?那是因为颜家派出来的人就没有个有分量的!我来京城,在南城门晕倒之事,颜家人不是没看到。可是当天,他们派人来了没有?直到第二天,皇上的赏赐下来了,颜家的人才递上了帖子。哥哥,我为自己是颜家人感到羞愧。”
颜如松眉头打结,“颜家人却说是外祖父脾气古怪,高傲,瞧不上颜家人呢!”
颜十七冷笑,“那哥哥就自己掂量吧!”
颜如松道:“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放心,谁是真正对我好,我心中有数着呢!”
颜十七斜眼看他,“那哥哥可是想明白了二堂兄为何临时改了主意不来了?”
颜如松略一沉吟,“颜家作为高家的亲戚,要想拜访外祖父,得很正式才行吧?”
颜十七就舒展了眉眼,“孺子可教也!作为亲家,二堂兄作为一个孙子辈的人,的确是没有资格来拜访外祖父的。颜家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颜如松挠头,“人际关系还真是复杂的学问啊!”
颜十七扯动唇角,“哥哥既是跟在赵大人身边,那就好好学吧!只要你掌握了这门学问,你为娘亲挣诰命的梦想才有可能变成现实。”
颜如松憨憨的笑,“我尽力!”
颜十七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跟赵大人来见外祖父的吗?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颜如松道:“赵大人说有事情单独跟外祖父谈,所以我就来看你了。嗯!气色看着好多了。小脸上有点儿红晕了。”
颜十七撇撇嘴,“天天不是汤药,就是补品,这么个补法,泥人都给补出红晕来了。”
颜如松哈哈大笑。
颜十七却笑不出来,她一脸苦恼的看着颜如松,“哥哥,赵大人找外祖父究竟什么事啊?你就一点儿都不关心吗?”
颜如松敛了笑,奇怪的看着颜十七,“他们既然避着我,应该是与我无关吧!没准儿是朝堂的事情!总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呗!”
颜十七无奈的笑,“哥哥真豁达!”
颜如松道:“你就是想的太多了。从前的你,整天的没心没肺的,也没有忧愁事,我也没见你整天的躺在榻上过。就算生个病,一天两天就好了。现在,你看看你,人是开窍了,身体也垮了。所以,我劝你啊!凡事别想太多了!外面的事交给男人,家里的事交给长辈,你就该吃吃,该喝喝就行了。”
颜十七点头如捣蒜,“好!从今后我可就准备过猪一样的生活了啊!哥哥记得把外面的天给我撑起来啊!”
颜如松再次爽朗大笑。
颜十七却还在好奇,赵翀来找外祖父,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呢?
是皇上派他来的呢?
还是他因为个人私事来的呢?
她把报晓和月卯给退了回去,他总不至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吧?
若是他完全毫不在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那还真是挺令人失落的。
可是,她那夜探她的闺房是怎么回事?
他对她的纵容和关切都是假的不成?
她有最初的怀疑他对她哥哥别有所图,到感觉到他对她的好有些过火和微妙,如果这两者都推翻了,那么赵翀接近他们兄妹俩的目的莫非是为了帝师高鸿?
只是,高鸿再怎么有雄才伟略,当初再怎么得皇上信任,毕竟都是从前的老皇历了啊!
赵翀一个正得宠的新贵,有必要为了接近一个过气了的老臣,而如此的大费周章吗?
颜十七觉得自己想的都脑仁疼了。
高老爷子那边终于派了人来喊颜如松,说是赵大人要告辞了。
颜十七噌的起身,“我送哥哥!”
颜如松一把将颜十七摁坐到凳子上,“不许出屋门!不许玩雪!母亲马上就要到京城了,你若不赶紧养好身子,看她到时候会不会饶了你。”
颜十七垮了小脸,谁说他这傻哥哥不懂策略策术的?
都知道拿高氏来打压她了,多损的招数啊!
颜如松刚走了出去,高颛和高颂便溜了进来。
颜十七一看这俩小鬼头,立马就乐了。
脚上鞋子是湿的,挂在脖子上的棉手套是湿的,脸上更是冻的鼻红腮青的。
不用问,这肯定是偷跑出去玩雪去了。害怕被关山月责骂,就躲到她这里来了。
颜十七连忙吩咐泥融和沙暖给俩小家伙烤鞋子和手套。
高颂神秘兮兮的对颜十七道:“姐姐,我们刚才跑到祖父的院子里想要折梅来着,谁知道祖父有客人。我们就没敢轻举妄动。”
“梅花开了吗?”颜十七两眼放光的问。
高颛道:“一棵树上,也就开了一两朵吧!”
高颂道:“那也是开了啊!香着呢!等哪天祖父外出了,我们就去给姐姐折来。到时候,保准满室生香。”
颜十七笑不拢嘴,“嗯!好!我等着!外祖父的客人你们可见着了?长什么样子啊?是不是一脸的大胡子啊?”
高颛道:“姐姐该不会以为是赵大人吧?不是!不是!这个人要年轻的多。”
高颂转动眼珠,“我觉得就是!那双眼睛跟有胡子的赵大人像的很呢!”
高颛不服气的道:“那也有可能是赵大人的儿子啊!我的眼睛就像爹!”
赵翀刮掉胡须的面容,前后差别有那么大吗?她表示十二分的好奇。可惜他上一次来是在晚上,还不让她掌灯,真是太坏了。
“连眼睛都看清楚了,你们俩不会是躲在窗子底下偷听了吧?”
“呵呵!我们哪能干那种事啊!”
“是啊!窗子开了一道缝!”
两个人异口同声,只是一个说了实话,一个在撒谎。这次,撒谎的居然是表面看着老实的高颛。
看着老实的人还真是不可信啊!
高颛埋怨道:“你干吗说实话?”
高颂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说假话,几时瞒过娘了?”
高颛道:“姐姐不一样啊!”
高颂道:“你这个人,脑子能不能活泛点儿?姐姐是谁?那可是在南城门大放异彩的人,能把太子爷和沅王的嘴巴都堵得哑口无言,那是一般人吗?刚才连人长什么样都说了,你当姐姐跟父亲一样转不过弯来吗?”
颜十七抚额,好吧!这个机灵的不是良心发现要对她知无不言的,不过是慑于她的威信,才不得不屈服。
高颛撅了嘴巴,“那就说在路上碰到了,不就得了?”
颜十七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好了!别打嘴官司了!赶紧告诉我,你们都听到了什么啊?外祖父是不是被那人给威胁了?”
高颛冲着高颂一努嘴,“你那么厉害,你说吧!”
高颂也不客气,道:“乱七八糟的,好像说了些陈年旧事。还说姐姐会双笔写字,会弹那个什么《暮阳残雪》。姐姐,你真的会双笔写字吗?能不能教教我啊?”
“我也要学!”高颛插嘴道。
颜十七眯了眼睛笑,“好啊!但是,你们先把听来的告诉我才行。”
高颂道:“我们也没听到多少,实在他们说的话,云山雾里的,我们又怕祖父发现了罚我们抄书。不过,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那人好像劝祖父给姐姐请个老师。我就不明白了,姐姐琴棋书画都已经会了,可以当别人的老师了,怎么还要学习啊?”
颜十七也是暗自诧异。赵翀这是想干什么?
为何要给她请个老师?
还劝说到了外祖父这边,怎么就吃定了外祖父会买他的帐?
“呀!”颜十七突然惊叫,“该不会从宫里请个教习嬷嬷来,教我礼数吧?”
她扮小厮的时候,说话行事的确是张狂了点儿。
可那时是男人的身份,她才暂时把大家闺秀的风范忘到脑后的。
赵翀那狐狸不会是想变着法儿的折磨她吧?
她没得罪他吧?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她又不是要进宫当皇妃的人,学那些个礼仪做什么?
等等!赵狐狸不会是觉得她稍微有那么点儿才分,想怂恿着外祖父送她进宫以使高家重获荣宠吧?
只是赵狐狸从中会得到什么好处?
难不成还天真的以为,她会在后宫里给他当眼线吗?
为了对付国舅,克制皇后,就把她的后半生断送了,这招也太阴损了点儿吧?
颜十七揉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是越想越远了。而且整个人更是焦躁的不行。
偏高颛严肃的来了一句,“我好像是听到了宫中的字眼。说是那老师在宫中生活了很长时间,好像还提到了智后。”
高颂也添油加醋道:“对的!的确是说那老师是从智后身边出来的?姐姐,你知道智后是谁吧?那可是------”
颜十七摆手打断他,“好了!我不关心智后,就关心那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老师。”
两个小家伙就一脸同情的看着她。
这会儿倒是齐心了。
颜十七甩甩头,“你俩也甭看我的热闹。等着祖父腾出空来,肯定也会给你们请老师的!所以,你们还是趁早收收心吧!”
两人不约而同的瘪了瘪嘴,高颂更是跳着脚去翻找糖果去了。
颜十七看着两人无忧的样子就嫉妒的心里发酸,“还想学双笔写字吗?”
高颂立马回转回来,两眼放光的看着她。
高颛也是陪着傻笑。
颜十七便吩咐了沙暖取纸笔来。
看到了这两个,她突然想起了小白。
那也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若是跟这两个在一起,虽然年龄上差了一截,但搁不住臭味相投啊,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上房揭瓦了。
但同样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颜如柏的年龄也跟她这两个表弟差不多,却是无论如何也玩不到一起去的。
男孩子是不该养出内宅的眼光的,可惜,颜如柏这么些年来,已经被他姨娘给禁锢住了。
男人,一旦见识浅薄了,也就别指望他有多大出息了。
颜如柏毕竟是她爹该操心的事儿,她就不浪费心血了,还是逗弄着两个小表弟玩吧!
要想镇住场子,自然得先拿出真本事来。
颜十七双手握笔,先自我卖弄了一番。
看的两个小家伙眼睛都直了。
对于颜十七的崇拜,便如汹涌江水,滔滔不绝了。
急不可耐的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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