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歇开锦被从松软的被窝里爬出，光着玉足踩在冰凉的白玉砖上，娉婷走到铜镜前坐下，蹂着发疼的脑袋。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入睡后都会有个身影出现在梦境当中。

“今日夜渊玄君府邸的仙奴往我们青丘递了帖子，还请姑姑定夺。”边上的仙奴见着自家主子起身，把手中暗红色帖子放在紫檀桌上。连忙上前伺候，手握檀木梳边梳边道。

一般这这事情都不曾归我管过，我有些诧异，对着替我梳头的仙奴道：“这平时不是都由阿爹阿娘她们管着嘛，难道她们今日不在？”

“狐帝还有狐妃她们今儿早个就出去了，说是要去四海八荒转悠瞧瞧，重温旧梦。临走前还特意吩咐过下边的人说，其余几位殿下都有事儿，只有你与九殿下在，有重要的事就直接与姑姑说。”仙奴手上动作依旧，轻声说着。

我听后笑了下，素白的手翻开帖子，随意瞥了眼答：“你也知道我在这狐狸洞里呆了几百万年不曾出去过，至于这些琐碎的事也没怎么管了，你就把帖子送到九哥那去，让他去九重天参加这夜渊玄君的喜宴。”

仙奴握着梳子的手微顿，从铜镜中看去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多少有些猜出：“九哥又趁着阿爹阿娘不在跑去凡间了？”

身后的仙奴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没多久就替我挽好了素雅的发鬓，退至边上低着狐狸脑袋。

阿爹阿娘一共生了九子一女，大哥到四哥都以成婚，其余几位哥哥都表示没有玩够，还不打算婚配。在这九位哥哥当中就属九哥最为浪荡不拘，整日流连于凡尘之中，估摸现在正在哪个姑娘的帐中暖着身子。

对于九哥这些行为，我也找他深夜彻谈过，让他不要再去祸害这些凡间女子。如若真有喜欢的大可带回青丘来，安安稳稳地成婚过日子。

九哥对于我的苦口婆心仿若未觉，淡淡道：“你这小丫头先操心操心自己再说，听阿爹阿娘说，九重天的那位天帝可是来我们青丘下了聘礼的，就等你把这身子养白了去做天妃！”

说到这天帝，我打从地府回到青丘也就隔着屏风见过那么一次。

彼时阿爹坐在侧椅上，他坐在主位，我躲在屏风后，就着细小的缝子偷瞄了眼。八哥对我说，在这四海八荒里，天帝的容颜在他见到过的神仙里真当是独一无二的俊美。

对于这点我表示认同，光目前他给我的背影来说，就能看出他天帝那身仙风道骨。霜白的玄衣广袖迎风，宽厚的背影灼灼其华，我趴在屏风后的身子不由向前了一步。

由于用力过猛，屏风挪了个位子发出声响，我暗自捂着心窝不敢喘粗气，最后还是九哥替我解的围。

只见他朝我使了个眼色，穿着件骚包的大红稠衫握着折扇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在阿爹错愕的目光下，缓缓开口：“小十让我过来替他瞧瞧未来夫君的容貌以及谈吐举止与她是否般配。”

“小九快下去，在天帝面前哪是你能胡闹，没想到小十平时这么稳妥地人也跟着你胡来。”阿爹的语气明显有着怒意，自家女儿那番模样他这个作为阿爹又怎会不知。

这天帝年纪轻轻就坐上了这位置，狐帝捋着光秃秃的下巴，狭长的狐狸眼精光闪闪。怎么算，这门亲事都是阿璃占便宜。

天帝从紫檀椅上站起了身，有些失笑，侧着脸看着窗外：“无妨，以后九殿下怎么算也是我的大舅子。”

阿爹连忙苦着脸笑：“哪里敢当，我这儿子我没管教好，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望天帝不要介意。”

我刚打算走就听那啥子天帝温着嗓子，侧脸看向屏风这，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的目光是看向我的：“不知九殿下瞧着了那么久，觉得我这副容貌配的上我的未婚妻吗？”

屏风前的九哥，握着折扇点着手心，顺着天帝的目光往屏风后望了眼，立马回道：“我想小十定然满意。”

我心中暗想这九哥当真是我心中的蛔虫，天帝的模样我虽未瞧全，也算见着半个。把身子侧到边上，借着他们谈话的功夫偷偷溜回狐狸洞里。后面的事情我并不知晓，也不知道天帝是什么时候走的。

最后还是九哥来到我的狐狸洞找我，来时我就被九哥手中的东西吸引了目光，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牵引着。我从床榻上站起，定定的望着他手中的琴，有些迷茫的问：“这琴是哪里来的？我可不记得我们阿爹有藏着这么个好东西。”

“这是天帝送给你的定情信物，名为绿绮，在这四海八荒中乃是十大神器之首。”九哥扬手把琴放在桌上，发出脆响。跨腿坐在紫檀椅上，独自端起酒杯替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杯中绿茶上下沉浮，缓缓舒展枝叶，满屋清香四溢。

我上前站在桌前，抬手慢慢抚上绿绮，眼神闪烁。淡淡的梨花清香扑鼻而来，适时收回手放在身前：“这绿绮当真不负盛名，果然是把好琴！”

九哥懒散的放下杯子，挑眉望了我一眼：“话说回来，小十你也不知道前世修来什么福气，尽然让这天帝给瞧上了眼。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损你，我这从上到下，又从下往上看了个遍，也没见你有啥女子还有的模样。”

沉默良久，九哥才微蹙着眉，郑重的给出了答案：“估莫……这天帝瞎了眼……”。

我虎躯一震，抬眸冷冷的看了眼穿着大红稠衫的九哥，摸了把自己细腻光滑的脸庞。

这张脸在狐狸堆里算是翘楚了，我就有些不明白，怎么到了九哥嘴里就成了如此不堪。

当初阿爹阿娘估摸着肯定是不小心抱错了，不然在这九个哥哥中，怎么就只有九哥嘴巴最是为毒辣？

九哥像是感受不到我散发出的冷意，摇着折扇继续张嘴说道：“天帝临走前与阿爹商量过了，他知道你现在身上的伤未好痊。这绿绮一来是许你为天妃的定情信物，二来是给你用来解闷。”

我坐在桌前，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天帝倒是有意思，比之前的历任天帝都要来的独特。”

头顶一痛，我抬眼望向对面的九哥，心中正有不满，就见他收回打我的折扇，薄唇轻启：“这天帝临走前还承诺过，只要阿璃你嫁入天宫后，他这宫中只会有你这一位正宫！

他还留下这么一句话，沧海桑田与君绝。”

“真的假的？九哥可莫要欺我年纪小。”我有些错愕，这天帝连我的脸都没瞧到，就给出这么个承诺，我委实觉得难以信服，总觉得是九哥瞎编乱造的。要知道哪怕是一些小仙都有三妻四妾，更何况是掌管整个天界的天帝。

还有就是这天帝真是如九哥所说……眼瞎！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天帝最后这句话是啥意思，我真当有些不明白。锤了锤发疼的脑袋，没有做过多的理会。微垂双眼，双手放在琴弦上，心中慢慢形成个镨来。

琴声悠悠，在这青丘散开。窗外满园的梅花随风摇曳飘散，梅树下一男子覆手而立，霜衣墨发，满树梅花花瓣落满了他的肩头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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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我为桌上这夜渊玄君的帖子发愁时，九哥这个不靠谱的也算舍得从温柔香里爬回狐狸洞中。我听到仙奴说见着九哥，立即随意取出压在箱子里的青色稠衣，就怕他又跑了。

等我换好衣裳来到九哥所待的狐狸洞里，他已经换了身稠衫，不过依旧是喜庆的红。相对之前的到是暗了许多，没有那么张扬肆意，到显得沉稳内敛不少。

在我印象里，还是第一次见到九哥穿成这样。形象帅不过三秒，就见他狐狸眼在见到我异常的晶亮，风风火火的朝我扑来：“小十，今儿个我在凡间瞧上个人。”

对于这个九哥，我知道没多大可能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语气漫不经心：“该不会是那勾栏渊里的清浅姑娘吧？”

话说这清浅姑娘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连我这个见惯了不是烟火的仙子仙娥也为之倾倒。其实我也没有真真切切的见过这个姑娘，只是听几位哥哥无意间提起过，记在了心上。

九哥答：“不是。”

听到他给出答案，我暗暗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那就好，只要不是那啥子清浅姑娘就好，要不然我可保不准阿爹会不会扒了你这身狐狸毛来给阿娘暖被窝。”

他抬眉浅笑，波光潋滟，见着我手中大红的帖子，问：“你手里的这个帖子是哪家送来的？看着倒像是张喜帖。”

我晃了晃手中的帖子，上前两步在九哥旁边坐下：“这是夜渊玄君送来的帖子，今日凑巧阿爹又带着阿娘云游去了，仙奴寻思着就送到了我这。九哥也知道，我已经几百万年没出过这青丘，哪怕是师父那也许久不曾去过了，你看？”

“这倒是有些为难，夜渊玄君怎么说也是前任天帝的第二个儿子，阿爹阿娘不在这里，唯有我们代替前去。”九哥从紫檀椅上站起，透过窗户望向满园如火如荼的梅花。

沉默片刻，淡淡说道：“撇开其他不说，光说这现任天帝，也就是你的未来夫婿与这夜渊为叔侄，我们青丘就得去这九重天，不然就算失了礼数。”

我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想想，觉得九哥说的甚是有道理。突然想到什么，面色微禀：“可这九重天不是有个婚俗，订了亲后就不得见面，只有完婚当日才可嘛？到时候我这未婚夫君作为天帝，必然会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