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起走了,我成了家中的半个主人,家中大小事物,刘叔领着周妈轮番的讨教,我开始还很平静的和他们说“按规矩办就行了。”到了最后,几乎连说这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裁缝送来了旗袍,这次是真送来了,穿到我身上,还算合适,暗红色的缎子底,绣着金线,我穿着它,确实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自我感觉,我比姜小姐更适合穿旗袍,“少奶奶,应该把头发烫了。”周妈在一旁怂恿,我笑了笑,烫头发?那一定是疯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随便下剪子呢?
苏文起一走就是十天,期间,姜小姐来过两趟,我传达了苏文起的意思,正如苏文起所料,姜小姐果然听明白了,第二次来,就告诉我,哈图太太正努力将田产换成金条,只是,一时间没有人能拿得出那么多钱,需要凑的,我和这位姜玉芝小姐成了朋友,说是朋友,其实也就是彼此有个讲话的伴,姜小姐告诉我,她家里的人死的也差不多了,哥哥早在几年前,抽大烟欠赌债的,跑了,大概是死到某个地方了,她的爹,也在死亡的边缘了,她每月要供他买大烟的钱,还需要养娘,我是很佩服她的,能凭自己的本事养活娘,我一向高看孝顺的人,百事孝为先嘛。姜小姐说,她是希望嫁人的,给人家做小也行,但是,总是遇人不淑,没碰到过好的男人,他身边的男人只是想和她玩玩,但是,一个女人能有几年的青春?她是不愿意和他们玩的,她想找个踏实的男人,可惜,这个时代,踏实的男人大多是没钱的,太穷了,她又不愿意,以至于,就这么半上不下的挨着。
“你知道米小姐吧,她有病。”姜小姐有一天神秘兮兮的和我说。“有病?”我问。姜小姐看了看周围,我记得苏文起和我说过,这种讲话前这种回头看的动作,叫狼顾,是狼的习性之一,因为害怕后面有敌人,所以,才会经常性的作出这种动作,这样的人,是最自私的,并且有非常大的野心,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咬你一口。放在古代,如果大臣有狼顾的毛病,加上有反骨,会被抓出去砍头!没有人愿意将一个危险并自私的人留在身边。
姜小姐看了看四周,将手捂着嘴,低声对我说:“脏病!”我笑了笑,问她:“你怎么知道。”她白了我一眼,说道:“大家几乎都知道的,米小姐随便就和人上床的,只要有钱就行,她陪过的人多了。”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因为,这个时候,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敷衍过去。
“妹妹,你才来,不知道的,北京城里好多名角都会陪人睡的。”姜小姐说:“就像唱戏的那个小杜鹃,她呀,早就不是那个了,刚开始上台时,就被一个大老板看上了,要不然,现在她能这么红?都是那个大老板捧出来的。听说,刚开始,晚上只要有她,那个大老板就包下戏院,让人不花钱随便进去听。”我点了点头,说道:“她们也是生活所迫,没办法。”姜小姐叹了一口气,说道:“可不是,你不知道,好多出来应酬的,被人灌醉了,就……”说到这,她暧昧的笑了笑,我皱了皱眉头,我虽然不是老古董,但是,一个未嫁的女子和我说这些,让我很不舒服。
“现在像你家苏先生这样的男人少了,多少男人去逛八大胡同?又有多少男人偷吃。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姜小姐又说。我点了点头,没理会她。“妹妹,你难道还没和苏先生?”她暧昧的问。“和苏先生什么?”我问。“那个呀!别和我装糊涂!”她说。我笑了笑,坦然的和她说:“我只是借住在苏先生家的寡妇,苏先生得空的时候会教我一些书。”姜小姐眼睛一转,又说:“妹妹,姐告诉你实话,苏先生这种男人,少有,有钱还不乱来,他虽然是有太太,但是,现在,哪家不是妾吃香?你呀,放聪明点,该付出的就付出,人家苏先生凭什么让你白吃白喝的,还给你弄这么好看的衣服?别逗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想纳你为妾。你别在这装着,到时候,苏先生要是纳了别人为妾,你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从那以后,姜小姐的话总是绕在我的心里,确实,若说苏文起不图什么,鬼才相信,他没必要白养着我。但是,漂亮的姑娘多了,他怎么会选中我?苏文起不是那种贪色的人,他看中我的,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是对梅翰林的情?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痴心,这恐怕是男人们最想要的,忠诚,原本就是受欢迎的礼物。
一个中午,我刚刚吃晚饭不久,苏文起就回来了。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衣服的领子也解开了,周妈见到苏文起,高兴的大声说道:“老爷,你可回来了。”苏文起点了点头,一脸疲惫,我连忙吩咐苏小童准备毛巾,我走过去,和他请了安,“先生,吃饭了吗?”我问。苏文起点了点头,说道:“什么都不用准备,你来书房。”我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了书房。
“一路顺利吗?先生。累了吧。”我问,苏文起点了点头,坐在了书桌前,我站在他面前,苏文起看了看我,笑着说道:“没什么变化嘛。”我跟着笑了笑。我问他:“先生,哈图的事怎么样了?”苏文起反问我:“姜小姐那边?”“话我已经告诉姜小姐了,她说,哈太太正忙着兑换金条,但是,有些困难。”我说。“哦?有什么困难?”苏文起问。“听说,现在地不是很好卖,而且,一时间也没人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金条。”我说,苏文起点了点头。“先生,你还没说哈图的事……”我正说着。这时,听到院子里周妈喊道:“老爷,少奶奶,哈太太和姜小姐来了。”我看了看苏文起,说道:“怎么这么巧?”苏文起看了看我,起了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是巧,是人家盯着我呢!”我看了看苏文起,他点了点头。我和他走出了书房。
客厅里,哈太太看上去更加憔悴了,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木盒子,我猜里面一定就是金条。哈太太一见苏文起又哭出来了。苏文起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姜小姐看出了苏文起的不耐烦,连忙说:“哈太太,您先别哭,苏先生这不是回来了,他肯定会帮您的。”哈太太也是见过市面的人,控制了情绪,说道:“先生,多亏您的帮忙。”说着,打开了木箱子,里面果然是金条,“这是我想方设法换来的,也只有二十根。先生,求您想想办法,弄哈图出来。”哈太太说。苏文起瞄了一眼金条,沉着了一会,说道:“我呢,不是看这些金条,我苏文起可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人,我这个学生。”说到这,他指了指我,继续说:“我这个学生,心软,每天都求我。我尽力吧,但是,哈图的罪你们心里都是清楚的,贪的太多了!”
哈太太站了起来,给我鞠了一躬,我连忙站起来,扶住了她。“您别,这不是骂我嘛!”我说。哈太太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妹妹,谢谢你。”她说,我连忙扶她坐下了。苏文起又说:“我只能说是尽力,这事儿,不全归我管,上头下令了,指名要哈图的人头。”苏文起一面神秘的说,一面指了指天上,那是上头的意思。哈太太点了点头,不停的道谢,过了一会,哈太太告辞,我送她们出去,这时,姜小姐说:“哈太太,您先走好吗?我有几句话想和晚秋妹妹说。”哈图太太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又给我道了谢,坐上洋车,就走了。
我又重新请姜小姐进屋,“怎么了?”我一边走一边问。姜小姐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客厅里,苏文起又重新坐下喝茶了,他只送哈太太到客厅的门口,虽然很礼貌,但是,他大概是累了。他诧异的看了看姜小姐,我回头吩咐苏小童,让她重新准备茶。“到我屋里去吧,先生好像累了。”我对姜小姐说。姜小姐笑了笑,说道:“其实,我是有话对苏先生说。”我笑了笑,请她进了客厅,“先生,姜小姐有事对你说。你们聊,我先出去了。”我说,姜小姐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妹妹,别走,一起听听。”姜小姐说。“这样好吗?”我说,她笑了,拉着我坐下了。她放肆的点了一只烟,抽了起来,苏文起皱了皱眉头。我看了苏文起一眼,他正好也看了看我,姜小姐“噗嗤”的一声,就笑了。“苏先生,你要怎么谢我呢?”姜小姐傲慢的说。苏文起笑了笑,说道:“那可要看是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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