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如海看了看大嫂,又看了看我,笑着说道:“你们看,我有两个儿子,小儿子不幸,先走了。大儿子有进去了,现在,这个家成了什么样子?”说完,脸上露出的凄惨的笑容。我看着他,没有打断他的思路。过了一会,张妈拿药出来,他将药倒在手心中,拍到自己的嘴巴里,没有喝水,直接咽了下去。我不解的看着他,梅如海看了看我,笑了笑,说道:“你走吧,别在回来了。”我冷笑了几声,看了看他,突然意识到,事情,绝对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我看着他,梅如海点了点头。拿了铜炉,经过大嫂的身边,我看了看她,她还在哭着,没有抬起头,冷笑了两声,俯下身,我轻声的对她说:“大嫂,真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根本没见过你的那位表哥,这一切,都是骗你说出真像。”大嫂猛地抬起了头,我咯咯的笑了几声,颤巍巍的离开了她。
“等等。”一个声音在身后传来,是梅如海。我没有回头,只是简单的问:“还有什么事?”梅如海笑了两声,问道:“梅家收购的那批茶,是你做的手脚吧。”我笑了,梅如海果然是只老狐狸,扭过头去,我看着他。梅如海笑了笑,一脸洒脱的说道:“我知道是禹皓出的主意,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只要想得到的,用尽全力不择手段的弄到手。”说完,他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算了,一切都过去了。我自留日本留学归来,先是效力孙先生,眼睁睁的看着汪精卫去刺杀摄政王,想一想,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现在想起来,那些事情还仿佛在眼前一样。我这一辈子,开始是满腔热血的革命,后来,才知道,无论我咋样的热血都无法左右上层的决定。或许,他们的决定是对的,可是,我不甘心被当作棋子用。打仗的那会儿,我就主动的下野了,当然了,也是自己做错了一些事儿,不愿意在受人挤兑。用半生戎马的钱换来了梅家这点小生意。我还记得,认识禹皓那年,他还是个小青年呢!我到是一直把他当做徒弟似的看待,将自己毕生的经验一一的传授给了他。谁想到,今天的苏文起能这么有手段?难怪古人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不提这些也罢。现如今,梅家的生意没了,我到是觉得安了心。过去,成日里琢磨着若何将生意做大、做好,成日骂翰松笨。翰松也恨我,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呢,我就是怕梅家出错,丢了人,让我栽了面子。就像当年,当年若不是你娘糊涂,今天,你可能还是梅家的二少奶奶。现如今,什么都变了。人的一念之差就能影响日后所有事情的动向。老大媳妇,翰松为什么没死,你可能不清楚。无论翰林走后你有没有继续对翰松下手,你肯定没弄明白,为什么他还活的好好的。不是李大夫的药不管用,而是翰松打小就不爱吃要。过去,小时候吃中药,他喊在嘴里,趁着大家不注意就吐了。你给他的西药片,我见过几次,若是你有兴趣,去柴房看看,没准,现在还有呢!”梅如海唠唠叨叨的,说起了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我却隐隐的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空气。梅如海看着我,大概猜出了我的心思,笑了笑,说道:“老二媳妇,你聪明。但是,也只是聪明,你不知道什么是智慧。别以为苏文起是个安分的人,要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年轻,有些不必要的浑水没必要帮他淌。再就是人嘛,多为自己想一想,不要逞英雄做好汉的。帮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你要知道这个道理。识时务者为俊杰,该跑的时候就跑,该留的时候要留,别死心眼似的一心一意,那些,都没用,知道吗?”
我看着梅如海苍老的脸,他话中有话,在暗示着我一些什么,可是,又是什么呢?是在说苏文起在利用我吗?还是?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梅如海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我累了。”我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我对他说:“我想回自己的屋子里看一看。”梅如海想了想,点了点头。我笑了笑,虽不是一笑泯恩仇,却也不愿意在和梅家斗下去了。我踏出了客厅,看到了清澈的天空。
张妈帮着我开了西屋的门。吱吱咯咯的门声发佛打乱了它原有的沉静。屋子里的一切,还如同我走是那样的摆设着。被虫子驻了的桌布显示出这里已经长时间的没有人来过。我看了看,任何的家具上面都沾满了灰尘。走进屋,最先看到的,是空了的梅翰林曾经的书房。那小小的半间屋子里,曾经堆满了书,相互簇拥着,随便一扯就会塌方的书,现如今也没了去向。桌子、书架还在,我还能想起,当年,梅翰林在这房子的另一端吩咐我帮他拿书的情形。摸了摸那桌子,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甚至有一种冲动,一种想全身心的拥抱它的冲动。
屋子的那一侧,是梅翰林过去的小床。现如今,床空了,没了被褥,而曾整日整夜的躺在床上人,也早已经不在了。我推了下帐子,立刻,令人反感的灰尘一下就铺了出来,我不禁的挥了挥手,放佛又看到梅翰林如同往日一样平躺在床上微笑的那样子,他的身上摊开着一本书。看着我,他笑了。“你回来了。”他说。我用力的点了点头,似乎是看到了奇迹一样,我伸手去抓他的手,扑空了,梅翰林的影响如同飘散的灰尘,一下子便消失在我的眼前。我的眼泪又掉下来,掉在曾经属于他的床上,我还记得,他死的那天,我趴在他没有呼吸的胸口大声的哭着,那天,张妈大声的训斥着我的出格行为,朦胧间,我又看到了他的微笑。
我将他送我的玉佩掏了出来,看着这玉佩,我冷笑了几声。谁能想到,梅翰林送我的玉佩,在抓捕李泽平的计划中帮上了大忙。如今,我回来了,可是,早已经不是当年受了委屈窝在他怀中哭的那个桑梅。我抹了抹那根被我扯断了又接上的红绳,他说过,死了也会把灵魂寄托在我这里。现如今,我们回来了,你是否还能记得当年这屋子里发生的一幕又一幕?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是你,而我,早已经不在是我。
我对张妈点了点头,对她说:“我不去和你们老爷道别了。”说完,离开了梅家。走到门口的时候,遇见王嫂,她看到我,即意外又兴奋。她对我行了礼,我笑了笑,点了点头。又想起那次临走时她对我的嘱咐。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不只不觉的,我们都老了,都在嘈杂的琐事中遗忘了曾经的自己。偶尔一个熟悉的小片段,就会打动我们的心,回忆起过去种种的幸福与不幸。过去,都过去了,不能够在回来。唯一留下的,是在记忆当中灵光一闪般的想起。想起当年的你、无知的我,和青色却甜美的过去。
捧着梅如海的宣德炉,我离开了梅家。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我又回头看了看。这次,是真的不会在回来了,或许,是永远永远的不在回来了。我记得,梅翰林下葬的那天,我忘记回头看一看。而如今,我回了头。这回头,如同每日无数次的回眸一样,记得、忘记,接着,在某一个时间点上想起。我看着那黑色的大门,“别了。”我对它说,可惜,它听不到我内心的声音。一个人走着,一只手不顾冬日的寒冷,轻轻的抚摸着梅家青色的砖墙。一切都过去了。我对自己说。突然,我听到“啊!”的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由院子里传来。我立刻回过身,出事了,迅速的向梅家大门跑去。这时,我又看到那个讨厌人的黑影。我狠狠的瞪了那影子一眼。“不要充英雄当好汉的。”一个声音闯入我的脑海,那是梅如海刚和我说的话。“不要充英雄当好汉”是什么意思?我停下了脚步,突然有些顿悟了一样。
立刻,我转了身,快速的走出梅家的范围,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胡乱的说了饭店的名字,一屁股坐在车上。回头看了看,那个黑影好像不在了。梅如海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一个上午,梅如海一直说“梅家事儿不需要你操心。”“你还年轻。”“梅家有梅家的规矩,不用你来管。”“凡事要为自己多想一想,不要充英雄装好汉”我看着人来人往的街上,放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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