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放佛是另一个世界里的鬼魅,飘来荡去。每一张面孔下,都是一张黑色的无法触及的漩涡。突然,我明白了。梅如海说:“梅家的事儿不需要你操心;梅家有梅家的规矩,不用你来管。”我明白了。梅如海在暗示我,暗示我不要杀了大嫂,而他说:“你还年轻。”是在说,我还年轻,还有未来。他老了,他不需要未来了。难怪,他说,他对家中已经没有牵挂。他是要杀了大嫂替梅翰林报仇!对,没错!我走的时候,听到的那一声惨叫,就是大嫂发出来的!是梅如海,梅如海杀了她!他觉得愧对我,所以,等我离开了梅家,他才肯下手。我脱了干系,不在卷进这如同浪花一样的纷争中去了。
梅如海,你一个聪明人,为什么在最后这一刻要作出这种决定,难道,你不知道后果吗?是的,他是爱他的小儿子梅翰林的,他不愿意看到梅翰林不明不白的死。我几乎笑出声,这一幕的闹剧,多可笑?没人能和我一起分享。梅如海,你恨了我这么多年,谁知道,最后你却放过了我。你告诉我“不要充英雄装好汉”意思就是,即使听到声音也不要回去,不要以为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做?是这样吧?这次,我真的笑出声,可是,梅如海听不到我这一声又一声的连接着的苦笑,多悲哀。大嫂死了,梅翰林的仇,我也算报了。而我的仇,今天,也算是了解了。我害得梅家生意做不成;儿子被捕、儿媳被杀,公公犯了杀人罪。这一切的一切,起因还不都是我?
“停车”我对车夫说,他立刻顿住了脚,下了车,我手忙脚乱的塞给他一块钱。不顾街上的行人,疯了一样的,去找当时帮我算卦的杜半仙。不知怎么的,这一刻,我信了那瞎子说的话。我是个不吉利的人,身边的人都会因为而受伤。疯了似的跑过了两条街,我气喘吁吁的找到了杜半仙的卦摊,还好,他在。他还是一如从前的样子,用手支着垂下的头,半梦半醒的用他失明的眼睛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我努力的吸了几口气,但还是逃不过喘息。走到他的卦摊前,一屁股坐下了。“劳烦您,帮我看看。”我轻声说。杜半仙笑了笑,伸出了手。“小姐来过。”他说。我点了点头,但是,他看不到。
“小姐,遇到解不开的事儿了?”他问。我笑了笑,什么都和你说了,要你看什么?他见我没有回答,又问道:“小姐想问什么?”我笑了笑,对呀,问什么?“我想让你看看命。”我说。杜半仙又笑了,说道:“上次已经和小姐说了,小姐命不好。身边的人都会被你克死。”我点了点头,问道:“要怎么样才能破解?”杜半仙摇了摇头,说道:“上次和小姐说了,小姐前生是秦淮河上的名妓,为情而死,所以,这一生凡是前生与小姐有关系的人,必须要为小姐而死,这是小姐当年死时发下的誓。”我叹了一口气,杜半仙笑了笑,露出了长时间没有清洗过的黄色的牙齿。“请问,我后面还有劫难吗?”我问。杜半仙摸着我手指的骨节说道:“只是刚刚开始。”我点了点头,顿时有一种想死的冲动。杜半仙接着说道:“小姐一生都和男人纠葛不清,尤其是有权利的男人。前世他们都是小姐的客人,今生也会是小姐的裙下臣,但是,他们更多的是利用小姐,真心爱小姐的,算上不过三个。小姐千万要记得,不要与木命的男人亲近,这种命的男人不适合小姐,再就是,万事不可操之过急。”我点了点头,抽出了手,又问道:“若是遇到劫难呢?”杜半仙摇了摇头,说道:“这一点小姐大可放心,小姐自己就能救自己。小姐一生中的所有关键时刻,都会遇到贵人,不过,这些贵人大多都是男人,他们贪图小姐的美色。可惜,这些都是小姐这一生必须要过的劫难。等小姐过了四十岁,一切就都会过去,那时,自然就会有安稳的日子。”我点了点头,谢过了他,付了钱,离开了卦摊。
从杜半仙那里回来,我的心安慰了很多。到了饭店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卖我梨子的小孩。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纷乱的事情,几乎让我忘了和那个孩子的约定。他见了我,立刻露出了天真的微笑。“小姐,梨!”他一面迎上来一面说。我的心情立刻好了很多,侍者挤出笑容,“你在等我?”我问他。他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想亲自交给你。”我点了点头。他递过了篮子。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和他说:“这梨,算我请你吃的,我今天要走了,带不走它们,知道吗?”他似乎遇到了非常严重的难题,说道:“小姐,你若不收下,我回去呀挨骂的,我娘不让我随便拿人家东西。”一个受过良好家教的孩子,不像街边的那些小混混一样,多么可爱的孩子。我笑了笑,对他说:“这梨,算我送给你娘的礼物。”他摇了摇头,自然是知道我的意思。我想了想,不能在拖延时间了。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大洋,递给他,说道:“这样,梨你先拿着,你帮我去周记熏鸡买一只鸡。这一块钱算是我给你的跑腿费。”没想到,他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以帮你买,但是不要跑腿费。”我拍了拍他的脑袋,多实在的一个孩子。我将钱塞到他的手里,说道:“不行,你不收下我就会认为,你会偷偷的吃我的鸡。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明白吗?去吧。”说完,我拍了拍他。那孩子如同撒欢了一样,兴奋的跑了出去。周记熏鸡好像要穿过四、五条街才会有,我只不过是打法他去,不要在耽误我的时间。不知道那个孩子拿着鸡却找不到我的时候会怎么样,那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一定会着急的掉眼泪吧?我快速的上了楼,扯过皮箱,又看了看房间,除了洗了没干的衣服,没有别的东西了。皱了皱眉头,我又将那件衣服用油布包裹了起来,不能让劳中全拿到任何对我不利的证据。下了楼,走到柜台,我对服务生说:“若是有一个孩子来送熏鸡,就告诉他,那是我送他的礼物。”
离开了饭店,赶快找了一辆马车。“去何镇,多给钱。”我说。拉车的车把式一听,也不在等人拼车,高高兴兴的走了。拉开马车的窗帘,我看了看外面,没有警察局的人。快走吧,别在招惹是非了。我去过梅家,梅家现在又死了人,多多少少总要问我几句的。梅如海说的对,有些事情该躲远的就躲远一些,不要给自己添麻烦。一路上,我不断的在催促车把式,要他快一些,我几乎,都要等不及了。我害怕,这是真的,害怕麻烦、害怕是非,更害怕的,还是劳中全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突然,又一个不得不想的问题冲入了我的脑海。尚合呢?尚合怎么办?
尚合是不知道我今天晚上离开这里的,这个想法是临时决定的,他现在在哪儿?是否逃过了警察的搜捕?想到尚合,我更着急了,怎么办?总不能将他丢在这吧?没办法,先到车站在说,今天只有一班车,说不准,在车站会碰到他。掏了掏口袋,手枪和假证件还在,起码,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到了关键的时刻,打不死别人,还打不死我自己?不过,我想,我还不至于十恶不赦。突然翻到满囤给我的梅翰林安葬的地址,哎,没时间去了,这一趟回来,看似时间充裕,实际上,都花在了琐碎的事情上。对了,梅如海怎么会想到是我搅黄了他家的茶叶庄呢?大嫂不知道死彻底了没有,梅如海够有城府的,自己家的事儿,果然没让我这个外人插手。我胡思乱想着,心里却是紧张的很,一方面怕劳中全追来,一方面又怕尚合落在他手中。不只不觉的,竟到了车站。
“到了。”车把式说。我拉开了窗帘,果真是到了。刚才还在感慨时间过的慢,没想到,还没等我抱怨完,就到了目的地。下了车,付了钱。我急急忙忙的走到售票处。“要一个头等包厢。”我一面说一面递给售票员钱。“一张还是两张?”她问。“两张,包一个包厢。”我说。她递给了我车票。到了车站,我的心就舒服了一大半,现在剩下的,只是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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