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花,在大多数人看来,是一个暧昧的职业。很多人都会将它与妓女联系起来,可是,这样一群特殊的人,很多并不是这样。比如,陆小曼,比如,唐宁。她们光鲜亮丽的活着,因为她们有这个资本。而我们这个阶级的交际花,没有有钱的爹娘,只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过活,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周围的交际花大多数都是姨太太的关系。给这个有钱人做几天姨太太,给那个军官做几天姨太太,是在平常不过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活命的方式。
姜玉芝走了,她走的那天,我送她到了车站。她扑到我的怀里,哭出了声,是呀,今日一别,天涯海角,相见只怕又过多年。到让我想起那句话,相逢何必曾相识。离别,只怕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意,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
送走了姜玉芝,我还需要活着。当时,为了帮姜玉芝赎身,花了我不少的私房钱,又将剩下的给她全部带到了身上,现在,我和苏小童也要过上一段日子的辛苦生活。苏文起虽然每个月都会给我一笔钱,但是,我不肯用,我不想在欠他什么,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这一生若是还不完,只怕下辈子要继续背负着情债。记得刚到重庆的时候,胡迎春有一次领着我到庙里烧香,我唯一的愿望便是,倘若真有来世,我只愿做个和尚。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无从去,住也无从住。若得山花插满关,莫问奴归处。我似乎理解了严蕊的无奈,若的山花插满关,莫问奴归处。如同满山遍野的茶花,白色的,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幽幽的气息,独自享受,独自承担。明天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谁又能知道它的命运会怎样?通过严蕊,我似乎看透了一些,但也只能留下一声幽幽千古般的叹息。
有一个早上,我还在睡梦中,突然接到胡迎春的电话。电话的那一端,无所事事的她兴奋的问我:“晚秋,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人吗?叫张勒抑的。”扰人清梦,是最讨厌不过的事情。于是,我心烦意乱的说道:“不知道,不知道。”电话那边立刻不高兴的说道:“你怎么能忘了呢?就是那个,我和你说的,行政院的那个。”我怎么晓得行政院的哪个,一大早上的。我不高兴的回答她到:“好了,我记不起来了,你说他做什么?”“他要来重庆了!”电话那段兴奋的说道。对于这种小女孩一般的思春的语气,我没好气的说道:“若是梅兰芳来重庆了,你在一大早上告诉我吧,我比较迷他!”电话那端立刻露出不满意的声音:“你怎么这样,人家好心找你商量!”睡意全无,难不成又是一个姜玉芝。伸了伸懒腰,我扯过一个枕头靠在背后,缓缓的说道:“迎春,你说的那个人,我都不知道是谁。”那端,胡迎春又兴奋起来,说道:“你怎么忘了呢!我和你说过的,张勒抑,过去是检察院的,现在是()”我随口:“哦”了一声。胡迎春又说道:“你陪我去见见他吧。”我皱了皱眉头,果然又一个姜玉芝。于是,我说道:“你和他很熟吗?”那边,胡迎春的声音中满是羞涩,她说道:“不熟,就是早年,他是家父的学生,在我家见过几次。”我笑着问道:“迎春,你不会爱上他了吧。”换来那边一声比一声高的喊声。“讨厌。”她嚷道。我连忙把听筒拿的远远的,即使这样,睡意也被震的全无。过了一会,她不嚷了,我问道:“他不是你父亲的学生嘛,还不去看你父亲。”胡迎春咯咯的笑了出来,说道:“当年,我父亲是教过他,可惜,他不是好学生,不好好学习,总是打架。我父亲自然不喜欢他,少不了打他。他当时还算乖,过年过节的总到我家里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跑到广州去当了兵。谁能知道,现在人家发达了。”无聊中,我抠着指甲,又该染一染了,我想。“你听我说没!”那边,胡迎春娇嗔的嚷道。我赶忙说道:“听了听了,行了,知道了,我和你去。”胡迎春高兴的挂了电话。
没等到中午,胡迎春就来敲门。进来后,她一见我还没有打扮好,立刻嘟起了小嘴,说道:“真慢!”她这幅表情,立刻让我想起了姜玉芝。扑粉的时候,我顺便问道:“对了,你说这个张勒抑是你父亲的学生,也就只有二三十岁吧。”胡迎春一屁股坐到了梳妆台一侧的椅子上,说道:“三十五。”我不禁的回头看了看她,说道:“这么年轻做到这个位置上,不容易呀!”胡迎春骄傲的扬起了头,说道:“那当然。他可是立过好多次的战功。当年,他一个人去了广州当兵,据说,有一次替一位大人物挡了子弹,立刻就连升三级。周围的人嫉妒死了。”我左右的扭了扭头,照着镜子,说道:“有什么嫉妒的,人家可是用命换来的。”胡迎春一听我这么说,更加高兴了,说道:“还是你最客观。这些人,就知道嫉妒别人,换作给他们立功的机会,他们干吗!”说完,露出一副瞧不起人的表情。苏小童拿出一只珍珠发卡,我点了点头,就是它吧,反正是陪胡迎春见人,我不需要过于打扮。
胡迎春打开了话匣子,又说道:“当年他当兵的时候,据说,有一次把他们的连长从死人堆里扒出来,背着走了十几里路才找到村子,他们连长才得救的。”我点了点头,胡迎春迷恋英雄,可以理解。我一面打量着苏小童帮我别上的卡子,一面很随意的问道:“这个人没有太太吗?”没想到,说到这里胡迎春立刻没了声音。她一停下来,反倒勾引了我的好奇。“怎么,他有家?”我不禁的问道。胡迎春摇了摇头,过了一会,说道:“没有。”她的脸顿时红了。我笑了笑,小女孩的心思。我又看了看自己,行了,就这样吧,在怎么打扮也是这幅德行,于是,站起身我说道:“行了走吧。”这时,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说:“但是,他有个姨太太。”低下头,我就看到垂着头红着脸的胡迎春。
胡家大小姐要拜访的这位张先生住在距离市区很远的一处别院。更确切的说,是一幢建在半山腰的欧式房子,不需要走的太近,就看到白鸽一样的墙体。还没进院子呢,胡小姐就露出了高兴的神情,我不禁的笑了笑,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越是喜欢,越不能露出喜欢的样子,要故作冷淡,知道吗?唯有这样,才能惹人恋爱。”胡迎春看了看我,低声问道:“是吗?”我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还能骗你不成?”姜玉芝当年就是上赶着,才落得如此的下场,胡迎春和我算不上很好的朋友,我不愿意看到第二个姜玉芝。
一眼看上去,张勒抑就是一副军人的样子,强硬的表情以及强硬的肌肉。单眼皮的眼睛并不大,却露出凶恶的神情,一看便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张勒抑还记得胡迎春,这到让我松了一口气。在院子里散步的张勒抑,一看到女人,眼睛立刻露出了笑的光芒。“是迎春呀,可真是多年没见了。”他说道。胡迎春笑着几乎扑到他身上一般的说到:“是呀,张大哥,你把我都忘了吧。”张勒抑哈哈的笑了几声,说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当年,你爹把我关到私塾的柴房里,都是你偷着给我送饭呀。”说完,两人轻松的大笑了起来。我跟着胡迎春下了车,在一边,像一个多余的人一样。张勒抑看到我,点了点头,问到:“这位是?”胡迎春看了看我,尴尬的笑着说道:“是我的朋友,晚秋。”我点了点头,寒暄了一下。这时,胡迎春又低声接了一句,说道:“她是中央监察委员会苏文起委员的爱妾。”张勒抑立刻重新的审视了我一遍,我只能又对他点了点头。他笑着说道:“苏委员呀,认识认识。现在苏委员在广州吧?我记得上次开会,好像还通报批评了他。不提这个,不提这个。该打,该打。”我楞了楞,苏文起一向办事圆滑,这是怎么了?随即,对张勒抑笑了笑。管它呢,好久没联系了,我不愿让他知道,我还惦记他。
张勒抑马上说道:“走,两位,屋里请。”我笑了笑。胡迎春垂着头,不肯走,斜着眼睛看着张勒抑说道:“大哥,你那位宠妾,不介意吗?”张勒抑哈哈的大笑了几声,指着胡迎春骂道:“小丫头,连你也敢笑话我。告诉你吧,我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那位,早就让我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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